叔父又被贬官了

　　卢氏好不容易让丫鬟把两人分开，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娘子敢在长辈面前闹成这样的，结果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屋外突然传来呼喊声。

　　沈箩离门更近，听到声音就走出去，出门就看见院子里乱成一团，小郎君们竟也动起手来！

　　院子里全是泥土，地上滚一圈立马弄得灰头土脸，动手的小郎君个个衣衫脏污。

　　各家的丫鬟仆人慌忙捞人，十来岁的小郎君们正是好动又不知分寸的年纪，拳脚乱挥让丫鬟仆人都有点招架不住。

　　“快去帮忙！”

　　卢氏出来便说道，屋里的丫鬟们也赶紧去帮忙。

　　沈箩早看见赵全和袁正护着沈筠和沈策站到院门外去了，堂弟们身上干干净净的，想必没掺和进去，沈箩放心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卢氏脸色有点不好看，各家女眷见了也赶紧走去院子里抓住自家孩子。

　　赵全和袁正这时才带着沈筠和沈策走进来。

　　赵全回道：“娘子，筠哥儿和策哥儿想要看大鹅，小的把笼子从厨房拿到院子里，也不知怎么董家的小郎君和廉家的小郎君突然动起手来……”

　　众人这才看见院子边上倒着的空笼子，笼子里的一对大鹅跑出来躲在角落里，地上多了好些散落的白色鹅毛。

　　大鹅是韩家娘子送来的，一听这话顿时慌神：“卢娘子，民妇不是故意的，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

　　卢氏抬了抬手，“此事与方娘子无关，是谁先动手伤人的？”

　　“小的没看清。”赵全说完低下了头。

　　院子里的小郎君们衣裳最脏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廉主簿的嫡子廉英卫，一个是董家养在尤氏膝下的庶子董浩行。

　　尤氏的脸早就白了，主簿娘子曲氏是个性子急的，在儿子屁股上直接拍了一巴掌，“英卫，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十岁的廉英卫捂着屁股一脸委屈，含着泪花却没哭，抬手一指：“阿娘，是这个小胖子先动手推我！”

　　廉英卫指着董浩行，董浩行满脸凶横瞪着他，董浩行比廉英卫大四岁，但两人个头差不多，廉英卫是不怕他的。

　　尤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只觉难堪得很，看向董浩行问道：“行哥儿，是你先动手的？你为什么要推人？”

　　“我想看大鹅，谁让他站着不让开！”

　　董浩行还理直气壮叫嚷，没给尤氏半分体面。

　　“你！你……”尤氏自个儿都要被气哭了，咬牙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可是别人家，你祖母连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教你吗？”

　　尤氏说完，邱氏顿时沉下脸，还瞪了自己女儿叶悦容一眼。

　　叶悦容早被丫鬟拉开了，心里还很不服气，一听这话就想到刚才和董慧丽打架，在明府娘子面前丢了脸，心里更怨恨董慧丽。

　　那边董浩行更是无法无天，狠狠推开尤氏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嚣张说道：“你敢骂我！我要回家告诉祖母！”

　　“行哥儿！”

　　尤娘子气得头晕了一下，还好被丫鬟扶着，强撑着看向卢氏：“卢娘子，请您见谅，这孩子被他祖母惯坏了，妾身给各位赔罪……”

　　卢氏也觉得厌烦，道：“尤娘子，你先回去吧，看孩子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尤氏只能先告退，带着女儿丫鬟离开。

　　董慧丽走前还不忘两手抓了几块点心，笑嘻嘻给卢氏告辞，全然没把闹出来的事放在心上。

　　沈箩见此也憋不住偷偷笑了笑。

　　待尤氏出了门，乔氏给尤氏求了个情：“卢娘子，妾身多嘴了，董家祖母极宠爱那孩子，尤娘子在董家说不上话，还请您别怪罪她。”

　　“董家就是一家子糊涂人，一个嫡女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一个庶子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以后还是别让他们来丢人了。”邱氏一脸鄙夷，想起董家女儿总跟自己女儿作对，心中也厌恶至极。

　　曲氏打断了话，拍了自家儿子肩膀一下，“英卫，还不快给卢娘子道歉！即便是别人推了你，你也不该闹成这样，还无端牵累了何家的小哥儿和韩家的小哥儿。”

　　何家的小哥儿何其羽十岁，是个斯斯文文的小郎君，个子最低。韩家的小哥儿韩宏胜十三岁，身体壮实，个子比董浩行还高了半个头。两人衣裳也不干净，何其羽半边衣裳都是泥土，估计是刚才被推倒一边儿落地。韩宏胜要好一些，只是衣摆和袖口要脏些。

　　“卢娘子，英卫知错认罚。”廉英卫像模像样的拱手说道。

　　卢氏看他还算知礼，也不想跟孩子计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记着遇事不能再如此莽撞。”

　　“英卫会谨记的。”

　　廉英卫说完，曲氏又拍了拍儿子：“还要跟谁道歉？”

　　廉英卫老老实实又道歉，看向何其羽和韩宏胜：“何哥哥，韩哥哥，对不起，刚才我太生气了，你们来帮忙，结果还不小心打到你们了……”

　　何其羽和韩宏胜纷纷表示不介意。

　　乔氏却插言：“其羽，你和胜哥儿今日也有一错。”

　　“阿娘？”何其羽不解地看着娘亲。

　　“你二人虽有心帮忙，却越帮越乱，帮了个倒忙还让自己被卷进去，最后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

　　乔氏细心教子，沈箩赞同的点点头，对乔氏高看一眼。

　　何其羽明悟：“阿娘，这是我的错。”

　　“你们都还是小孩子，以后做事需得量力而行，譬如今日之事，如果你们一开始就找长辈帮忙，便不会闹成这样，你需得记住今日的教训。”

　　“阿娘，我记住了！”何其羽大声说道。

　　韩宏胜也道：“我也记住了！”

　　卢氏点了点头：“都是聪慧的好孩子。”

　　说完请众人进屋去又说了会儿家长里短的事，叔父带着人也回来了。

　　沈家才搬来家里的事务繁杂，叔父本就不打算留客，县衙官吏也有眼力见的纷纷告辞。

　　待送走人用过中食，赵管事带着十来个人从外面回来。

　　“阿郎，娘子，这些是人牙子选出来的人，您二位看看如何？孟陵牙行的奴仆少，人不太好挑，若选不到合适的，只能去苍梧县再瞧瞧。”

　　赵管事回话，叔父看向叔母，家里的事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

　　卢氏便道：“先挑几个手脚麻利的人来用着。”

　　卢氏带着魏妈妈去院子里挑人，卢氏有意再培养几个年轻的小丫鬟留着用，家里的厨娘方芹年纪也大了，厨房还要再挑两个丫鬟帮着干活。

　　带来的人男仆比女仆多，先选了五个模样周正身体结实的男仆，选好后叔父便指了两个人带出门。

　　女仆只有五个人，都是十几岁已及笄的小丫鬟，先选了一个模样老实身形圆润的。

　　“以前做过什么？”选好人魏妈妈问。

　　“以前家里是种地的，爹娘没了，哥哥嫂嫂说我饭量大家里养不活，就把我卖了。”

　　那丫鬟一脸平静回话，沈箩站在屋檐下看着，手里摇着的扇子一滞。

　　魏妈妈看向自家娘子，卢氏道：“让翠梅先带着她，以后就叫小荷。”

　　赐了名便是要留在身边做丫鬟了，魏妈妈心道这丫头走运了，让翠梅领着人站去一边。

　　剩下四个丫鬟，魏妈妈问：“会做饭吗？”

　　四人都说会，两个眼神不定的，眉眼还有些媚态，自然是不会要的，另外两个模样清秀，就是身形太瘦了，不知能不能在厨房里干活，卢氏有些犹豫。

　　魏妈妈便让人牙子说说四人的来历，那两个眉眼媚态的丫鬟原来都被卖过好几次，另外两个模样清秀的倒是之前没做过丫鬟，却是流犯后人，活不下去被家人卖了，两人还是亲姐妹。

　　这只能由卢氏决定，卢氏便问了个问题：“你二人身为流犯后人，可怨恨朝廷？”

　　两人愣了一瞬，其中一个回道：“先祖犯了罪，有罪当罚，奴婢们不敢有怨。”

　　卢氏面色肃然：“你们二人因此沦为奴婢，真的不怨恨吗？”

　　另外一个回道：“娘子，奴婢和姐姐未曾享受过家族恩荣，从前的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我们也未曾像其他长辈一样服过徭役，沦为奴婢只是因为家里困顿，为了活下去只能卖身为奴。这世上穷人卖身的不知凡几，至少我们能有机会踏进您家这样的门户，已是走了大运！”

　　沈箩不由看向这个丫鬟，说话不紊不乱，听上去是读过书明理的。

　　卢氏也正眼看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孟真，孟子的孟，真实的真。”孟真说完又看了姐姐一眼，“奴婢姐姐叫孟冉。”

　　“你们读过书？”

　　“读过几本书，能认得些字，都是家里阿娘教导。”

　　两姐妹神色恭敬，卢氏向来喜欢聪明懂事的丫鬟。

　　“厨房的活愿意干吗？”

　　“奴婢愿意！”两姐妹同时回话。

　　孟真说完，又一脸紧张问道：“奴婢斗胆一问，娘子您能把奴婢和姐姐一同买下吗？”

　　“可。”

　　卢氏点头，魏妈妈便让厨娘领人，选完人主仆也回屋休息。

　　赵管事给人牙子结了银钱，带着剩下三个男仆先去学规矩。

　　沈箩看完热闹也回了房，绿珠和青云见厨房多了两个专门干活的丫鬟也不由高兴，直道以后说不定要让对方帮忙干活，得先去打好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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