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同人】陌上花开

　　魏婴赶了一夜的路，无声无息潜入金麟台时，已经是后半夜。
　　上半夜的喧闹已近止歇，各处屋宇虽灯烛辉煌，守着的人却少多了，唯有一处大殿还传来婉转的歌声。他藏匿行迹，轻车熟路摸到斗研厅，就见殿门开处，一大群捧着食盒的家仆正弯着腰退出，殿中诸人以金光善为首，观舞饮酒，兴致正浓。
　　都是金氏族中子弟和客卿，还有不少友族的家主名士，在此一起过节。
　　魏婴暗道失算。
　　早在白石岛事件后，他就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金光善这个隐患，所以当时也一力跟蓝氏划清界限，就是不想事发后牵扯到姑苏蓝氏。
　　只是当时金麟台和乱葬岗的矛盾正盛，不好动手，所以他才摆出一副“解决问题”的态度跟他们扯皮谈判，麻痹对手。
　　这会儿一个多月过去，又见金子轩不在兰陵，时机不错，于是就准备送金光善上路。
　　只是他忘了，兰陵金氏奢靡成风，大宴三五日一回，小宴更是天天有，今日上元佳节，看来又是在通宵宴饮。众目睽睽下，他可没法神不知鬼不觉杀掉金光善。
　　是要无功而返？还是等他们天亮散席？
　　魏婴决定等。
　　今夜的金麟台与以往不同，守卫别样森严，魏婴沿着斗研厅往芳菲殿的路线摸去，路上竟遇到两拨巡逻的修士。
　　他趴在游廊顶侧阴影里，正思考这反常的情况事出何因，忽然，夜风中传来一阵响亮的犬吠之声。
　　有狗！
　　声音很远，却仍惊得他浑身一激灵，不自觉脚下发力，踩碎了廊顶几片琉璃瓦。
　　碎裂声在暗夜里分外清晰。
　　走过去的那队修士一致回头，冷喝：“谁在那里？”
　　几道白影飞扑而来，魏婴不敢恋战极速退走，有人看清了他的脸，高声道：“是魏远道！快来人！魏远道在这里！”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屋子里奔出人来，连犬吠声都被盖住了。
　　那队修士追得极紧，各种法宝法器不要钱般砸来，严重拖慢了魏婴撤离的脚步。若真以一敌六，他也不见得会输，但稍作耽搁就会被整个金麟台的修士围住。
　　魏婴敢孤身上金麟台，也是做过各种预案的，当即摸出锁灵囊，取出几张裁成人形的小纸片，迎风一洒。
　　当先三名修士闪避不及，被纸人贴在脸上，顿时脑袋一沉直坠在地，他们还想挣扎，却手脚发麻使不出一点劲，更别提爬起来了。
　　纸人身上附着魏婴抓来的厉鬼阴魂，对付个普通修士不在话下。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各显神通避开纸人，手忙脚乱中，却听一阵霸道尖利的笛音直冲天际，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痛。而原本轻飘飘的纸人在笛音催动下，瞬间长大数十倍，化成一只只青面獠牙的厉鬼，冷森森地挡住去路。
　　追兵被阻，魏婴却露出疑惑之色。因为笛音未绝时，竟有一股极强的煞气陡然炸开，这感觉他熟悉极了，是尸变！金麟台上竟有这样满是怨气的尸体，被他刚才的笛声催化成了凶尸！
　　“砰——”
　　一块长条状的木板从前面院子飞出，看形状是具棺盖，瓷片般撞在了对面廊柱上，碎成几块。廊柱断裂，那一片游廊随之倾塌，木石纷飞中，一道瘦小的白色身影落了下来。
　　他脸色惨白，面目俊秀，嘴角微弯似乎还噙着一丝亲切的笑，但配上那浑浊的眼珠和额前冒着黑气的空洞，却诡异地令人遍体生寒。
　　“诈……诈尸了！”
　　“是二公子！”
　　那群对着魏婴丝毫不怵还奋起直追的人，见到化为凶尸的金光瑶，却都不由自主腿肚子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金光瑶死后，没即刻下葬，许多人都是知道的。然而过去一个多月依旧没下葬，还停灵在金麟台，就很少人知道了。大家更想不到，这自小未受过安魂礼的他的尸身不知何时沾上了怨气，更在此刻被魏婴催化怨灵的笛声唤醒，成了凶尸。
　　此刻，成为凶尸的金光瑶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似乎在侧耳细听，寻找他的仇人。
　　魏婴暗叫糟糕。金光瑶虽是被他催成凶尸的，但发起狂来第一个要杀的绝对是自己。不及他奏曲安抚，又有两拨修士赶到现场，激动地叫：“是魏远道，快抓住他！”
　　十几道人影争先恐后持剑冲上，迎面先撞上金光瑶，被他不分敌我击飞两个，骇道：“二公子被魏远道做成傀儡了！”
　　此时的金光瑶毫无神智，却极为凶悍，全凭感知到的敌意确定目标，很快跟这些要阻止他的修士战作一团。
　　魏婴趁机给自己拍了张隔断气息的符纸，才撤出几步，就听身后金光瑶震耳欲聋的嘶吼着，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被抡起来远远丢开，越过他头顶砸向前面长廊。
　　廊下刚走出两个年轻女子，侍女装束那个惊恐地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往后退。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却叫道：“阿瑶！”
　　她像是看不到这边打得血肉横飞一样，还想冲出来：“住手！那是敛芳尊！你们快住手！”
　　“轰！”得一声，那名修士狠狠撞在长廊顶上，砸了个大洞。
　　婴儿哭声震天响起，砖石瓦砾散落如雨。那修士随之滚落，撞倒旁边一人多宽的朱漆廊柱，眼看就砸在那抱着孩子的身形上。
　　这柱子数百斤沉，若被砸中不死也要重伤。魏婴百忙中看到，当即掠过去捞住她们，间不容发往旁边一让。
　　远处传来声声呼喝：“魏远道潜入金麟台了，快来，快抓住他！”
　　眼前金光瑶和厉鬼们跟数十名修士打得难分难解，黑暗中又有几队修士包围过来，魏婴见怀中人摇摇欲坠似是晕了过去，准备把她放在地上，不妨手臂被猛地抓紧。
　　那女子仿若从梦境中忽然醒来，道：“你是魏远道？”
　　她仿佛不堪重负，颤抖着将孩子放在一边，转过那张年轻而憔悴的脸，直勾勾地看向他。
　　竟是秦愫！
　　魏婴道：“你……”
　　他看到秦愫满是泪水的眼睛陡然转亮，心念电转一把推开，眼前却火光骤亮，有什么法器忽然炸开。
　　火辣辣的刺痛在胸口和肋下蔓延，魏婴一时不能相信，竟是秦愫出手暗算。
　　秦愫被他一掌推出好远，摔在地上后滚了两圈停下，胸前已被鲜血染红。她距离法器更近，受伤更重，艰难的咳出两口血水，看向魏婴：“我……杀了你给阿瑶报仇！”
　　火光下，她唇角的血渍竟已发黑。
　　魏婴心头一凛，取下玉佩上的玄元丹吞了，趁着金氏修士没合围，选个方向疾速离开。
　　他费了番功夫逃下金麟台，才有空检查伤情。伤口不大，虽然炸的血肉模糊看着吓人，但并不深。只是……发黑的血渍和胸口逐渐扩散的麻痒，让他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雷火法器。
　　有毒。肯定还是剧毒。
　　若不是第一时间服了玄元丹，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毒发身亡了。
　　真是最毒妇人心！
　　秦愫大概蓄谋已久，想用这带着剧毒的法器杀他报仇，原本是机会渺茫的，可他偏偏送上了门……
　　想明白这点，魏婴简直啼笑皆非。
　　这金麟台虽如龙潭虎穴，自己也算来去自如，没想到竟伤在一个小女子手上。也怪他防备心不足，只记得秦愫是被金光瑶害死的可怜人，却忘了如今的她，实在是深爱金光瑶的未亡人。
　　他辨明方向，御剑去乱葬岗，天色将明时发现了追兵。
　　有兰陵金氏的修士，也有别家的，甚至还有几拨散修模样的人，从衣饰上看，并非曾经围过乱葬岗的几家之一。
　　他什么时候得罪那么多人了？
　　蓝忘机和魏无羡遁着痕迹找到这处荒山时，晨雾正浓，四下里白茫茫一片，两步之外看不清人脸，山石树木模糊一团。
　　从浓雾中透出的阴煞之气判断，附近只怕有几百名走尸，或者有极其厉害的凶尸怨灵。魏无羡奇道：“他从哪里招来这么厉害的邪物？虽不如温宁，也不是普通修士能应付的了。”
　　蓝忘机取琴在手，轻拨两声，低沉的琴音流水般缓缓扩散，在山间留下数声呜咽，良久，却不闻回音。
　　他疑惑：“他不在？”
　　魏无羡道：“肯定还在。”
　　人既然在，听到琴声却没回应，那就只有一个情况——附近有敌人，不想暴露。
　　避尘出鞘，冰蓝的剑光照亮五步之内，蓝忘机平稳道：“跟紧。”
　　魏无羡快步跟上，没两步就踩到一只断手，滴着血还很新鲜，看样子是从活人身上撕下的。
　　再两步，又差点绊到一具没了头的走尸。
　　等他碰到第三堆碎肢时，前面亮起了火光，有人问：“谁在那里？”
　　贴了符的火把能驱散附近雾气，浓雾中走出三个穿着家纹袍的年轻修士，原本执着剑严阵以待，见到白衣抹额的蓝忘机都是一怔：“含光君，你也来了？”
　　一人道：“含光君，你也是来追捕魏远道的？”
　　蓝忘机道：“并非。”
　　听到他不是来分奖金的，几人面色都和缓许多，一人就忍不住扶了下受伤的手臂，那里缠了厚厚的绷带，却盖不住其下的煞气。
　　蓝忘机问：“是凶尸所伤？”
　　那人疼得咧嘴，道：“正是，不小心被金光瑶伤的。”
　　金光瑶？
　　蓝忘机跟魏无羡对了个眼神，都是极度震惊。
　　那几人已道：“金光瑶变成凶尸后，居然那么难对付，鬼道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大家已经发现，只要不主动攻击，他也不会攻击我们，他好像是要找魏远道报仇的。”
　　“所以含光君你要小心，见到他退开就行，不用打他。”
　　“说起来，含光君你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们终于看清蓝忘机身侧的魏无羡，或者说是看清了他腰间漆黑发亮的竹笛。
　　三人顿时被雷劈到般，同时跳开好几步，惊呼：“夷陵老祖！”
　　垂下的剑尖又抬了起来，齐齐指过去。魏无羡似乎很不解，道：“怎么，你们跟我有仇？”
　　明显是没有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要不要动手。打的话似乎打不过，再说蓝忘机好像跟魏无羡一起来的。不打吧……谁都知道魏无羡和魏远道一伙的，这明显是来帮忙的呀！
　　没等他们纠结出结果，魏无羡已听到远处的细微动静，疾步而去：“在那里！”
　　蓝忘机一步不落地跟上，然而魏无羡走得太急，转过两个弯竟没了影子。
　　“魏婴！”他唤着，不闻回音，心底瞬间发起慌来。
　　迷雾中的呼喝声越来越大，有怨灵和修士在交战，他过去看时，并没有魏无羡。
　　这里到处都是追捕魏远道的修士，对明显是“同党”的魏无羡绝不会友善，而他孤身一人，连温宁都没带……
　　想到他穷奇道遇袭后奄奄一息的模样，蓝忘机慌得心脏不住狂跳，顾不得视野受限踩上避尘，低空飞行起来，呼唤：“魏婴！魏婴？”
　　按说魏无羡刚才还在，一会儿功夫不该走出多远，但他兜了几个圈子，弥漫的雾气中却无丝毫回应。
　　就算是遭遇了袭击，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的……
　　不知飞到第几圈，蓝忘机沿着山脊转过峡谷，经过一道小溪时，终于听到几声压低的口哨声，悠扬婉转、节奏清晰，正是魏无羡在指挥凶尸作战。
　　他立刻加速，同时按住琴弦准备加入战团。耳听清脆的兵刃相击声越来越密，短短一瞬却被仿佛无限拉长。
　　“魏婴！”
　　“哎是我。呀，你先别过来……”
　　话音未落，蓝忘机已冲进现场，却只看到几只翻着白眼的凶尸，以及随便刺入最后一个修士胸口的画面。
　　眼前的黑衣人左手一招，随便飞回收入鞘中，他冲着蓝忘机摇摇头，道：“都教你别过来了。这家修士你认识，看着他们被杀多不好！”
　　仿佛有万道冰锥一齐刺入心脏，蓝忘机的呼吸都停住了。
　　这不是他在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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