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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
叶昭仪小产后,刘锦心情低落了很久,盛怒之下,他赐死了淳充仪。
本就不配合裴玄寂的他现如今更是不断反抗挣扎,最终弄得两人身上都是伤,关系到了冰点。
“启禀陛下,为保迁民顺利以及加强关中地区与尽州顺州的联系,敬南官道一事刻不容缓。”工部员外郎岳知远道。
户部侍郎潘信出列,“距东临最近的路是在敬南,可那儿有百亩良田,占了定州良田之多数。如若毁田修路,那定州百姓,该怎样生存?”
岳知远回呛:“那你的意思是,尽州顺州不要咯?前线将士白死咯?”
“我可没这么说!”潘信狠甩袖子,接着道,“你就不能换地方修路吗?”
“潘侍郎平日里都不看地图吗?定州只有敬南一带才有平原。”
“那岳员外郎的意思是不管定州百姓死活吗?!”
眼见着两人愈吵愈烈。
裴玄寂轻咳一声。
二人气焰全消,鹌鹑般闭了嘴。
刘锦坐在高位上,他没有看产生争执的两位大臣,而是透过十二旒将视线投到裴玄寂身上。
岳知远和潘信算是朝中出了名的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明明已年过不惑,曾经却还如孩童般当街打架,这些年来惹了不少笑话。
若非同为丞相门下,两人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也只有裴玄寂在时,二人才会收敛几分,装一副互敬互爱的样子。
“两位爱卿虽因立场不同有所争执,但归根结底皆是为了我大江,朕心甚慰。官道,还是修在敬南,定州多瘴气,本就不适宜居住,便将定州人民迁往尽州顺州,使三州百姓杂居交融。”
百官齐呼:“陛下圣明!”
下朝后,岳知远狠狠剜了眼潘信,眼见着又要起口角,裴玄寂从他二人身边走过,扔下一句:“滚过来。”
二人皆屁颠屁颠跟过去,点头哈腰地奉承着他。
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时,裴玄寂回身,冷冷开口:“本相打算让岳知远坐工部侍郎的位置,你俩最近老实点儿。”
潘信正色道:“李甫阁是保皇派,而且为人正直,没有可做文章的地方,贸然把这个渣滓换上去不太可行。”
“你说谁是渣滓?!”岳知远撸起袖子,准备和他来一架。
裴玄寂瞥他一眼,岳知远偃旗息鼓地低下头,将袖子整理好。
“江河水患不除,本相心里始终不安,这两年必然会把贺华贬黜出京,但这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坐得只能是自己人。”
岳知远道:“下官懂了,您想让下官先顶替掉李侍郎再是贺尚书。”
潘信道:“下官会尽力把李侍郎拉下来的。”
裴玄寂轻轻颌首,“之前有人弹劾他私吞赈灾款项,可以从这儿入手,这事儿是不是他干的无所谓,罪名扣在他头上就行。”
岳知远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被掩盖下去。
说完事后,他便乘着步辇出了宫。
几日后,潘信凶杀案传遍大街小巷。
仵作验尸证明其死于血煞毒,这是一种极难寻的毒药,毒性强烈,服用后瞬间毙命。
太医从潘信嘴角的糕点碎屑中发现了血煞毒残留。
潘信府内仆从指认岳知远在案发当晚来找过潘信。
大理寺少卿任涣便去了岳府询问。
“什么?!”岳知远猝然起身,不敢置信道,“潘信死了?!”
“是。”任涣一脸平静,“潘府仆从说你当晚去找过潘大人。”
岳知远猛地拍了下桌子,指着面前的青年,气得唾沫横飞:“你是在怀疑我?!”
任涣面不改色,“下官只是例行询问,昨夜戌时你是否去过潘府?”
“去了。”岳知远抱臂,没好气回道,“他怎么死的?”
“中毒。岳大人与潘大人不和人尽皆知,昨夜你为何突然去潘府?去时可曾带什么东西?”
岳知远看着他握笔记录,突然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眼珠转转,答:“我俩同为裴相门下,相约见面是家常便饭,有何‘突然’?昨夜便是他找人约我去他家,说有要事相商,他催得紧,我哪有功夫带什么别的东西,空手去的。昂带了张嘴算不算?我俩喝了半宿茶,今天天刚亮才睡着。”
“聊的什么?喝的什么茶?喝了几壶?”
“我俩聊的,自然是裴大人安排的事情。怎么,裴大人的事儿,你也敢问啊?”
任涣扬起笑容,拖着长音喊了句“岳大人”后接着道:“少拿裴大人压我。”
岳知远不言。
“你要是再不交代便跟我回大理寺说吧。”
岳知远冷哼一声,不打算开口。
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等丞相来捞他。
任涣挥挥手,示意手下人把他带回去仔细审问。
谁知刚走出岳府几十米,就被几位百姓拦下,他们见岳知远被押解着,语气不善地质问领头的任涣:“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凭什么抓岳大人?!”
任涣语气和善,安抚着几位百姓,“岳大人涉嫌谋杀朝廷命官,我们只是请他回去查案。”
“杀人?!不可能!岳大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就是啊!岳大人是个好官,你们可别诬陷他!”
“你们怕不是看不惯岳大人爱民恤物两袖清风,在这儿故意栽赃陷害吧!”
几个人越说越来劲,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观望,他们纷纷替岳知远声讨,将路围得水泄不通。
任涣提高嗓音:“诸位——请不要妨碍大理寺查案。”
岳知远红了眼眶,看着周围百姓,哽咽道:“谢谢、谢谢大家的信任,即使今日被人冤枉惨死,岳某也死而无憾。”
这话明摆着在挑起众人怒火。
任涣赶紧压住骚乱的人群,“若岳大人是清白的,大理寺绝对不会冤枉他,诸位尽可放心。”
与聚集百姓周旋很久后,他们才得以脱身。
任涣回头看了眼岳知远,心里直犯嘀咕。
这岳知远,在东临还真得民心啊。
还未到大理寺门口,手下人便拿来了云记糕点的购货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岳知远于昨夜戌时买了盒桂花糕。
“岳大人不是说自己空手去的潘府吗?怎么会买导致潘大人死亡的桂花糕呢?”
岳知远双目瞪大,“不可能!那桂花糕他昨晚根本没吃!还给我原封不动扔出门了!”
“您二位昨晚不是相谈甚欢吗?”
“……"
“不是说喝了半宿茶吗?潘大人怎么连你带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呢?”任涣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岳大人,您这口供可真是漏洞百出啊。”
他的脚还未来得及跨进大理寺大门,便被隋忠拦下。
隋忠将一仆从推过去,那仆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接着颤颤巍巍爬起来跪着,“是我、是我下的毒,是我杀了潘大人,与岳大人无关。”
任涣脸色一变,什么也没说。
隋忠对任涣说:“真凶既已落网,还不放了岳大人。”
“裴大人也要掺和此事吗?”任涣上前几步,站在隋忠面前。
“主人只是不愿令忠臣蒙冤。”
仆从膝行几步,“是我!真的是我杀了潘大人!与其他人无关!”
如此明显的顶罪,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裴玄寂对此丝毫不加掩饰,此举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岳知远,不准动。
任涣捏了捏拳头,无力感如巨浪滔天般席卷全身。
他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裴玄寂。
“放人”两个字在他舌边转了几番,难以开口。
一边是只手遮天的权臣,一边是真相难明的事实。
“陛下口谕到——”
众人脸上错愕未消便齐刷刷跪下。
“传陛下口谕:朕忽闻潘卿薨逝,临轩洒涕,痛何如之,肱骨之臣岂能含冤而死。今特准大理寺少卿任涣搜查岳府,查明真相。”
任涣重重叩首,“微臣领旨!”
这口谕如及时雨般赶到,他脸上的纠结挣扎消失殆尽,双目炯炯,隐隐透出些得意神色。
隋忠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此地,回府去跟裴玄寂禀报。
得到“搜查令”后,任涣火速带着手下去了岳府,生怕再被裴玄寂的人拦下,这一搜查却查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数十名手下站在岳府花园的水池中,往上搬着银子。
这水池里的水已被弄干,池底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数目之多,令人咂舌。
任涣将银子上缴朝廷,酷刑之下,岳知远交代了这些赃款的来历。
原来私吞赈灾款项的不是李甫阁,而是岳知远。
这次搜查虽未在岳府搜出岳知远谋杀潘信的直接证据,但却搜出了岳知远贪污的赃款,刘锦依然有理由将他问斩。
至于谋杀潘信的真凶,刘锦并不在意,反而有些感谢那人。
毕竟借此一次性拔掉了裴玄寂的两根羽翼。
裴玄寂听到刘锦要将岳知远问斩的消息后,眼皮一掀,将手中书籍扔在桌案上,“罢了。”
隋忠为他倒了杯热茶,垂首恭敬道:“岳知远自作孽,竟敢贪污。”
“水至清则无鱼。我倒不是因此才舍弃的他。”裴玄寂瞧着茶盏上升起的袅袅热气,接着道,“明年春闱自可再挑些识时务又懂事的。”
他的门下,从不缺人才。
偶尔折了一两个,也无伤大雅。
只是潘信死得确实蹊跷。
裴玄寂淡淡吩咐下去,让隋忠去查清楚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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