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探案

　　由于姜年先于其他人离开湖边，后来自然也是她第一个回到终点。在她到达终点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其他人也都陆续回到了擂台下。

　　“呜——呜——”

　　当八人都齐聚一堂时，象征着比试结束的号角声才骤然响起。

　　“行啦，别吹了。他们八人都回来了，无人逾时。”姜晟对吹号角的人摆了摆手。

　　紧接着，姜晟对擂台上的张厚荣喊道：“张爱卿，既然人都回来了，那就清点今日战果决出胜负吧。”

　　“是，微臣领旨。”张厚荣向观景楼行了一个叉手礼。

　　张厚荣命人将贴着名字的竹篓搬上擂台，打算在台上逐一清点兔子，以示公正。

　　“姜双，三只。”张厚荣将兔子从竹篓里拿出来向众人展示，“姜取，也是三只。”

　　“姜叹，两只。姜驭——两只。”看着收获不丰的竹篓，张厚荣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姜汉三只。”

　　“姜叞两只。”

　　数完那六人的兔子后，擂台上只剩下姜年和姜叙的兔子还没清点了。

　　“一、二、三、四、五、六，姜叙——七只。”张厚荣拿过姜叙的竹篓放在身前，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雀跃。

　　“哈哈哈哈哈，真好呀。叙儿的骑射技艺大有长进啊。”姜晟不由得抚掌大笑道。

　　“是啊，叙儿可是经过不断练习才有如今的成果。”坐在姜晟右侧的韫贵妃齐明芮应声附和道。

　　话音刚落，姜叙就得意洋洋地环视着四周，看到姜年时还不忘冲她挑了挑眉。

　　随后，张厚荣揭开覆在姜年竹篓上的深青色布料，开始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姜年，同样是七只。”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哗然。

　　“同样的数量，那要怎么比啊？”

　　“比试出现了两个第一名吗？”

　　“肃静，”姜晟正色道，“朕先前所设的奖励是一匹来自西域的骏马，但没想到比试会有两个第一名，这骏马也不能同时奖赏给两个人啊。”

　　“既然兔子的数目一样，那不妨对比一下比试用时。臣妾认为先抵达终点的人更应得到这个奖励。”一旁的颜贵妃周白薇柔声说道。

　　“诶，不可。两人有着同样的战果，比试用时也相差无几。奖励若只给一人，未免有失公允。这样吧，待朕回去好好想想，应奖赏何物予你二人。”姜晟不假思索道。

　　“谢父皇。”姜叙抢先一步谢恩。

　　“砰——”

　　姜叙身旁的姜年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面色惨白如纸，右手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襟，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肩膀......蛇......”姜年艰难地抬起左臂，只见她左肩的玄色骑射服上有两个小洞状的齿痕。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惊呼"传太医"的声音此起彼伏。

　　连鹤跟在周定云身后疾步赶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姜年左肩的骑射服上——两个清晰的小洞状齿痕！那好像是毒蛇的齿痕？

　　“被毒蛇咬了？别说话，留些力气。”

　　周定云的声音沉稳依旧，她迅速蹲下，手指精准地搭上姜年的腕脉。她的动作专业而流畅，但在触及脉搏的瞬间，那布满皱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姜年痛苦的脸庞，最终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和紧闭的嘴唇上。

　　“陛下，公主确系毒蛇所伤，情况危急！”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打开针袋，取出三根细长的银针。

　　随着那三根银针精准地刺入姜年的天突、膻中、肺俞三个穴位，连鹤瞳孔骤缩，仿佛有根无形的针同时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旋即，周定云解释道：“微臣先施针护住公主心脉，稳住气息，缓解窒息！”

　　连鹤望着姜年痛苦扭曲的面容与青紫的唇色，顿时如坠冰窖：姜年为了那个计划，她不惜以身犯险，竟真去招惹了毒蛇！她是疯了吗？！

　　周定云施完针之后，接着便起身朝着观景楼行了一个礼，说道：“陛下，为了防止蛇毒在公主体内扩散而致使其呼吸衰竭，微臣方才用针暂时为公主护住了心脉，但仍需抓紧时间解毒。只不过猎场并不具备治疗条件……”

　　“那好，朕立刻传旨摆驾回宫。”

　　“陛下，皇宫距离猎场路途遥远，加之公主病情危急不宜舟车劳顿，不知可否能让公主屈尊到微臣的别院进行诊治？别院就在猎场附近，微臣平日里惯于在那儿研究医术，因此也留下了非常齐全的药材。”

　　“这——怕是有些不合礼法啊。”姜晟眉头微蹙。

　　见状，颜贵妃眼中含泪，急切哀求道：“陛下，年儿是因为狩猎比试才被毒蛇咬伤的。看在她勇夺第一的份上，您就允了这一次吧，要不然她会没命的。”

　　“那好吧，周爱卿听令。你速速将公主带回别院诊治，有任何情况即刻来报。”姜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余人，随朕摆驾回宫。”

　　“微臣，遵旨。”

　　回到别院后，周定云便把姜年安置到了自己前些日子中毒时住的房间里。

　　连鹤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时而看向昏迷不醒的姜年，时而看向一旁的周定云，颇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周定云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何我还不赶紧为年儿解毒？此外，是不是还觉得刚才我给年儿施针的方法似曾相识？”

　　“嗯……”连鹤沉吟片刻道，“那个方法像是师祖留下的是医书中记载的‘气血畅通之法’，常用于风疹引起的呼吸不畅。”

　　“你说的没错，我用的正是那个法子。”

　　“可是，这样虽然能缓解呼吸不畅，但却并不能解蛇毒。若想治疗蛇毒，书上不是有更好的方法吗？”

　　“你细想一下，年儿目前的状况真的是由蛇毒引起的吗？”

　　“难道不是吗？她左肩的骑射服上有两个小洞状的齿痕，明显是被毒蛇咬伤而留下的痕迹啊。并且，她还出现了因毒素扩散而引发的喉咙水肿，脸色也因呼吸不畅而异常苍白。”

　　“可你有见到过她肩上的伤痕吗？”周定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我也……没办法看见啊。”

　　“这不就对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人见过年儿肩上的伤痕。”

　　“您的意思是说，年儿并没有被毒蛇咬伤吗？”

　　“对，我方才替她换便服时，发现她左肩半点伤痕也无，后背却有道猛兽抓挠的痕迹，瞧着曾流了不少血，好在她已敷了金创药，血算是止住了。”

　　连鹤顿时错愕不已，忙问道：“所以您一开始就知道她肩上的伤是假的吗？”

　　“原先我并不敢十分肯定，只在心中存了几分怀疑。年儿先前和我提过大致的计划，可依她的性子，只要能护我免于责罚，向来不惜以身犯险，让戏做得更足。所以瞧见她衣裳上那两个小洞时，我起初也当真以为她中了蛇毒。但没多久我便留意到，她指尖沾着一层橙黄色的汁液痕迹，医者的直觉让我断定那绝非寻常之物。于是，我便趁着把脉之际凑近闻了闻，才发现那竟是枇杷的汁液。”

　　“枇杷？如今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想必猎场里随处可见。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枇杷之于常人并无甚特别，可是对于年儿来说那就不同了。”

　　闻言，连鹤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周定云。

　　周定云轻声道：“十年前，我曾治好了因坠马而昏迷多日的姜叙。圣上为此龙颜大悦，特许年儿跟随她母妃回周府省亲。而就在那次省亲时，年儿原先还好好地在我房间里吃着枇杷，没过多久整个人就跟先前你所看到的那样不省人事了。我仔细排查病因，最后发现是由于食用枇杷而导致的风疹。故此，我反复叮嘱年儿，日后万万不可再吃枇杷。”

　　“现如今一看到她的衣袖上出现了枇杷的汁液，我就断定此事必有蹊跷：她表面上看似是中了蛇毒，实际上应该是得了风疹，这两种病因都有可能会导致呼吸不畅。当时情况紧急，我想着‘气血畅通之法’既能确保她的气息得到舒缓，又不会被旁人看出真正的病因，所以当即决定为她施针。”

　　“可如今距离施针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是风疹的话，年儿应该不会一直昏睡不醒才对啊。”

　　“风疹确实容易治疗，可是再加上别的病就不一定了。昨夜年儿曾去过周府，嘴上虽说是来看望我的，但她一直都在跟我聊起了近来与你有关的种种事情。还向我夸赞了你的为人以及医术，说你可以诊出她有先天心疾，还为她制作了可以缓解心脏不适的饭香丸。”

　　“饭香丸虽然有些效用，但终究治标不治本。”连鹤猛地眸光一亮，惊呼道，“等等，难道年儿此番是因为吃了枇杷后诱发了风疹，由此带来的呼吸不畅又间接牵动了心疾，才让旧疾复发的？”

　　“没错，常人的风疹可能会导致皮肤以及喉头红肿，继而就是呼吸不畅乃至呼吸衰竭。可是年儿的心脏本身就不大好，仅仅是呼吸不畅就足以让她晕厥。再加上后背失血，气血亏虚，所以她昏迷的时间也就更长了些。”

　　周定云话锋一转，道：“对了，年儿患有先天心疾一事只有我和她母后生前的知己好友少傅梁青衍知晓，就连我的两个女儿都不曾得知。我之所以将风疹与心疾的联系告知与你，不单是因为你医术了得，更是因为我看得出你很在意年儿。无论是去之前陪她进宫偷药，还是私下为她研制饭香丸，你总是处处为她考虑。”

　　“此番她心疾复发，身体怕是会留有后患。我终归是年纪大了，也陪不了她多少年了。”周定云目光炯炯地看着连鹤，接着缓缓说道，“今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恳请你帮忙照顾年儿，以免心疾给她带来更多的痛楚。”

　　“为何是我？难道您就不怕所托非人吗？”

　　“我也曾担忧过，但一想到你是我师妹专门派来京城救我的徒儿，我就打消了疑虑。”

　　“啊？此话怎讲？”

　　“我素来了解你师傅的脾性，她为人良善端方，行事又向来谨慎，决不会随意指派一个徒儿来寻我。既是她选中了你，想必是对你的品行极为认可，所以我自然也信得过你。我知道我的请求确实唐突，但年儿的病情，我实在不放心托付给旁人。”周定云话音刚落，便对着连鹤郑重地行了一礼。

　　“师姨您别这样，我是小辈担当不起您这礼数。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好年儿的。”连鹤赶紧上前扶起周定云。

　　“此外，还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年儿的病情一直都趋于稳定，所以她的脉象与常人基本无异，一般的太医是无法诊断出她有先天心疾的。但齐明朗应该可以，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徒儿，医术远在其他太医之上。为了不让他发现这件事，我总是嘱咐年儿在生病时要注意避开他。”周定云无奈地摇头，“唉……我收他为徒时年儿尚未出生，对此我也无法预料。”

　　“嗯，您说的我都记下来了。”

　　“按照年儿目前的状况来看，唯有先治好风疹，才能继续治疗心疾。你身上有治疗风疹的药丸吗？就是医书上写着的搭配针灸服用的药丸。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去研制。”周定云道。

　　“有的，”连鹤翻找布囊后将药拿了出来，“在这儿呢。”

　　“你先将药丸喂给她，我再去研制些补身子的药。年儿背部的抓痕有些深，虽然之前用过了金创药，但是从伤口的大小来看肯定流了不少血，亟需补一补身子。”

　　连鹤闻言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身将药丸喂给了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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