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释槐

　　时间又到了这个周六。
　　今早的清晨是沉闷的，没有风，天也是灰灰的，一切就好像要凝固。
　　安淮坐上去便利店的公交车。
　　有了前天和小婷的对话，安淮决定要尽早远离那里，今天是最后一次。
　　今天的公交里，也是沉默的，没有多少人，零星的几个乘客也只是靠着窗，头磕在玻璃上，昏昏欲睡。
　　终于下了车，安淮到店里时，小婷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他现在对小婷有一些猜测，但出于尊重，他不会再多问什么。
　　“小婷早上好。”安淮习惯性笑着说。
　　“安淮早。”小婷也回了他微笑，但已经不再说什么别的了。
　　安淮放好包，准备最后一次兼职，他希望今天老板不回来。
　　请一定不要。
　　而老板也确实没有来，在安淮警醒地看着门口停下车辆的很多次后，时间走到了下午六点。
　　安淮可以下班了。

　　顺利结束了。

　　安淮拿了包，向小婷走去。
　　“我要辞职了，小婷姐，如果需要帮助，请一定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我发给你了。”安淮很严肃地对小婷说。
　　“好的，安淮，你放心好了。”小婷说着请放心，她淡淡的笑。
　　安淮忽然觉得小婷比自己大了许多，理由无从说起，只是那种沉默的成年人的气质，好像也在小婷的身上出现了。
　　安淮挥了手，出门时经过了烘焙区，暖黄的灯光也无法再为这家便利店增添温馨气息。
　　安淮离开了店铺，近来的心事像是了结了一般，他呼了一口气，离开了。
　　回到家，
　　下午七点半，
　　安淮躺在床上，给老板发微信。
　　“老板您好，我是安淮，今天是15号，是不是该结工资了。”
　　不料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喂，小槐啊。”老板那边有些吵。
　　“嗯，老板，我是来问工资的事情，今天可以结工资吗？”安淮听着那边吵闹的哄笑声，似乎闻见了酒气。
　　“可以啊，十五号了，工资当然可以结。不过我们这边规定要在店里结，是吧，店里的工作，店里解决。”老板笑着说。
　　安淮停顿了一下，说：“之前没有规定一定要在店里结工资。”
　　“那之前也没说要微信结，你就现在到店里一趟，见到人就结，这是规矩，破了规矩可不太吉利。”老板收起一些笑，嗓子含糊着，嚷着什么规矩，什么吉利。
　　安淮手心收紧，“好，我现在去店里。您说话算话。”
　　于是安淮今天第二次出门，第二次坐上公交，在擦黑的夜晚，他需要再次祈祷：一切顺利。
　　到了店，没有看见小婷，也没有顾客，门半关着，似乎是要打烊了。
　　安淮走进去，灯突然被关掉一半。
　　“进来吧。”老板的声音从员工间传出。
　　安淮在半暗半明之间走进去，员工间没有开灯，只借着剩下的一点灯光，安淮看见老板侧坐在椅子上，脸上掩不住的酒气。
　　“考虑的怎么样了？小槐。”他又点起了一根烟，火星子亮起来，在黑暗中随着这个男人的呼吸残喘。
　　考虑？
　　“我还没有想好，最近学习很忙。”安淮强迫自己低着头，想要冷静地，顺利得到工资。
　　“不急，慢慢想——以后兼职还做吧？”老板突然问道。
　　“应该是可以继续做的。”安淮回答。
　　“好，那现在结钱吧，你看，你来了就给你结是不是？”老板拿出一些现金，你数数看，够不够。
　　安淮接过来，大致数了下，多了。
　　“多了。”安淮数着多余的部分，准备递回去。
　　“哈哈哈哈，付出去的钱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拿着，工作也挺辛苦的是不是，那天把你吓到了没有？好好拿着吧，以后还多着呢。”老板眯着眼睛笑，捏着烟头，吐着烟。
　　“谢谢老板，那我先走了。”安淮不准备再多待，也不去纠结多拿的钱了。
　　“嗯，去吧。”老板又深吸了一口，吐出来，仰头闭上眼睛。

　　安淮缓慢地转身，往外走，便利店的灯忽然全部关上，只剩紫色的消毒灯管。
　　安淮浅浅咽了一口气，听着自己越来越大的心跳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终于出了店门，世界的嘈杂又传进耳朵，安淮仿佛醒了过来，将钱装好，去了车站，坐上了车。
　　安淮下了公交车需要走两个街口，拐一个弯才到家里的巷子。
　　安淮回到熟悉的环境，慢慢放松，跺跺脚，老旧的楼道里亮起了灯，安淮踏上楼梯，走到三层，打开门回了家。
　　这个单元的灯也亮在了第三层。
　　安淮草草吃了饭，看了书，就准备睡觉了。
　　他将今天拿到的工资放入钱箱，在入睡之前告诉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至于便利店的灯，至于酒醉的老板，至于巷子里的一些声响，安淮已经思考不及了。

　　周二这天，安淮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他昨天给老板发了消息，说因为特殊原因，不可以继续兼职了，老板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他应该是知道了。
　　安淮走进班里，和早到的同学问好。
　　自己的同桌也已经来了。
　　“早上好呀安淮，要不要吃小面包？”于汀拿出一小包草莓卷。
　　“不用咯，今天吃了早饭。” 安淮放下书包坐下。

　　“我的帅哥同桌，你能不能看看桌洞里有什么再放书包。”于汀给他提示。
　　“什么？”安淮摸了摸书包下的空间，摸出来两封信。
　　粉色的包装，安淮看了两秒。
　　“喔，情书啊。”安淮温柔地笑了笑，把这两封信装进书包。
　　“又不看，说不定你会喜欢呢。”于汀为勇敢的女孩感到可惜。
　　“回去看，被窝里偷偷看。”安淮和于汀开玩笑，“而且，一封信可以看出对方什么呢？”
　　于汀喔了一声，“要是我有你这么好看，我也会有很多情书吧，我要把它们都收藏起来，一封封认真回信，谢谢他们喜欢我。”于汀嘻嘻笑，做出幻想。
　　“你也很好，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我们周围的人都喜欢你。“安淮看着于汀，一下子认真起来。
　　于汀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好啦好啦！别说了，我要不好意思了。”

　　安淮看着自己的同桌，一个踏实的，温柔的，可爱的女生，他想到了很多美好的事物，心情也越发好了。

　　另一边，二班。
　　“阿策，今晚去射击，王厉说也来。”李询总是负责安排各种活动，哈哈，像五人组的文艺委员。
　　“可以，看来你胳膊恢复了。”陈策打趣他，心情不错，昨天完成了新模型的一个大件。
　　上次李询被陈策狠狠打击，他们玩积分制，十次射击下来，李询差了二十多分。
　　对此，李询给出的理由是 “这不关技术问题，我胳膊受伤了。”
　　“李郡，我上次是真的受伤了对不对，阿策还老是说。” 李询去搬援兵。
　　“对对对，被空气碰伤了。”李郡来帮忙。
　　“……”李询听了不愿意说话了。
　　“好了，没有说你菜的意思，今天换你秒我。”陈策翻着桌上的习题册子，说道。
　　“嗯，秒死你。” 李询这才舒心。
　　陈策心情更好了，笑了。
　　陈策射击的场所不在新区，反而是在很久的老区。
　　这是一个地下场所，不对外开放，叫做”一号射击俱乐部”。他是李郡叔叔的一个朋友开的，一般他们叫他秦叔。
　　秦叔是什么来头李郡不知道，李郡叔叔只这么和他说：“你们几个要玩射击，就跟着你秦叔玩。没有人比他更会玩，他那里设备好，也安全，足够你们用了。”
　　一开始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在旧区一个不深的小巷，很普通的门店，挂牌叫做“惠民商店”，进去之后，也确实是个小卖铺的样子。
　　不过再往里，下了楼梯，就完全不同了。
　　场馆大，呈银灰色，由隔音玻璃分为不同的射击区域。
　　射击设备全面，前沿。
　　陈策他们来了第一次之后，就常往这里走了。
　　那天是秦叔带着他们逛的，一米九的个子，一身结实的肌肉，谈吐不凡，让这群小年轻很是信服。

　　今天放学后到场馆已经七点半了。
　　王厉又说来不了了，又说了好想兄弟们呜呜呜。

　　热完身，李询就拉着陈策开始了，李郡是裁判。
　　老规矩，十盘累计定输赢。
　　他们接触射击的时间都差不多。
　　但陈策更沉稳一些，李询动态间更强。
　　陈策侧身，架起，瞄准，数着脉搏，按下按钮，很完美。
　　所以还是陈策赢了，不过只差了八分，以往正常的发挥下，两者就是这个差距，李询是开心的。
　　“嘿嘿，下次玩骑射。”李询兴奋，骑射是他的强项，场馆内有模拟骑射的装备，很逼真。
　　“你让阿郡和你玩，要比就和强的比。”陈策卸下装备，喝水。
　　李郡的骑射又是最强的。
　　“你们就打定主意欺负我，让我什么都输。”
　　“好，那你先赢了我，再和阿郡打。”陈策边说，边走向另一个场馆。“走，去A区。”
　　“好，你答应我的嗷。”李询笑嘻了。
　　三个人走向VR区域。
　　等他们玩尽兴，洗了澡出了馆，已经是九点半了。

　　陈策先一步走出来，他呼吸着破旧小巷的空气，临着昏暗的灯光，好像从一个异世界到了另一个异世界。
　　他观察着小巷，又看向右边，放空了。
　　忽的，他看见一道身影。
　　洁白的衬衫。
　　这道身影向与陈策所在的巷子垂直方向走去，要不见了。
　　陈策在想这是不是幻觉。
　　接着他又看到一道黑色人影，匆匆地也向那边走去。
　　陈策确定这是真的，那，会是他吗？

　　这时李郡他们出来了，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陈策对他们说。
　　陈策快步，走出这个小巷，沿着刚刚所见白色衬衫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很快，更上了他们。他确认了，他面前的黑影在跟踪前面的那个人。

　　他们仨一路走着。
　　不知是不是黑色衣服的人有所发觉，他在第二个巷子口，右拐，退出了。
　　陈策现在可以直直看见白色的他了。
　　一种心理跳动着，鼓动着陈策继续向前。
　　于是陈策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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