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过三

　　回去的路上，高齐明看着旁边表情平和，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的陈彦钦，眼珠子一转，溜到他身后，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配合，让许愿就许愿。”

　　陈彦钦闻言，当即收起了不自觉的笑容，低着头掩饰尴尬，“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好像很听陈念念的话？”高齐明眯着眼睛，鬼鬼祟祟地盯着他。

　　被这么一句话呛到到的人，因为夜色昏暗，悄无声息地掩盖住了他脸上突然乍现他的绯红，结结巴巴地小声回应了一句，“没···没有···吧。”

　　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跟陈念念去公园爬树，爬树这件事情在父母的教导里，是从来不能犯的大忌，毕竟可能危害生命安全。他看着少女搓了搓手，灵活地伸手蹬腿，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第一个树杈，当时夕阳正贴着远山缓缓地靠着，湖心的橙红荡漾着层层涟漪，少女在枝头兴奋地喊他，“这一点也不高，快上来，太阳好大。”

　　陈彦钦站在底下，还在跟自己的心理斗争挣扎，少女的长发在风中渡上粉橙的柔光，她笑着看站在地上呆愣愣看她的少年，眯起眼睛故作深沉的发话，“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快上来。”

　　这话一出，陈彦钦瞬间也落满了余晖霞光，他闪着橙光的眸子看着平常在他面前总是装着深沉不苟言笑的少女，用着这种幼稚的言语胁迫他，被认可的少年咧开嘴角，笑容明媚。

　　“来了。”

　　他学着少女刚刚爬树的姿势，得益于身体素质的优势，第一次爬，倒也轻松就爬上那个枝头。两人靠着枝桠远望，老城区低矮的房屋次栉比鳞，青灰色的墙身纷纷笼罩在柔和的霞光中，一排排白鹭像是追着落日的步伐也一个个回巢落在湖中心的大树中。

　　爬上树的陈彦钦看着开阔的视野，刚刚还压在胸口的那点担惊受怕此刻也烟消云散，甚至还觉得树上的空气确实清新，连晚风都缱绻了些。

　　陈念念扬了扬眉，笑得得意，“这才对嘛。”

　　从那以后，他好像就开始养成了听她话的习惯。

　　不得不说，春芒的效率是高的，周五所有人吃完早饭慢条斯理地走回教室的时候，沿途的专栏，入学测验的龙虎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粘贴完毕。

　　陈念念当时正吃饱喝足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就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头攒动的学生，她跟着凑在人群外围啥也没看见。

　　“同学，你们在这看什么呢？”

　　旁边戴眼镜的女生扶了扶被人挤歪的眼睛，看也没看陈念念，一边扒拉着人群，一边艰难地往前排挤，“入学考的排名出来了，从左往右是排名表。”

　　陈念念不经倒吸一口凉气，这成绩出来地也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考得不怎么样，但是这严重影响她周末的心情。

　　不管是最左边的头牌翘楚，还是最右边的吊车尾，整个专栏都分布着均衡的学生，看样子，大家都像都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一下就知道该从哪里找。

　　她左看看有看看，最后还是一咬牙，走到最后面倒数前一百名的排名表前开始往前挤。

　　她跟着人群往前靠，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靠，你不要推我啊。”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缓慢抬头，等视线固定就看见王远也正低着头与她四目相对。

　　“陈念念，你怎么在这。”

　　陈念念虽然觉得丢脸，但是也只能实话实说，“还能为什么，考得烂呗。”

　　王远听完，轻哼一声，“陈彦钦转性了，他身边不都是学霸吗，什么时候还有学渣了。”

　　陈念念背对着他白了一眼，转头嬉皮笑脸地怼回去，“我也知道你初中跟他可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怎么离开他以后也变成小垃圾啦。”

　　王远被她一句话噎住，瞪着眼睛，一个“你”卡在侯间，良久，刚刚开跟她斗嘴地气势也没了，撇撇嘴，最后不情不愿地说，“我后面去俱乐部训练了才没跟上。”

　　陈念念已经知道了他后面没有并没有并没有留在俱乐部，并没有继续挖苦的意思，一脸坦然地说，“那我是真的学渣小垃圾，我是真没跟上。”

　　王远听眼前人的自嘲，也笑了笑没说话，前面的人看完了很快就走开，他们被人群推着，总算也来到了前排。两个心里没底的人互相哀怨的看了对方一眼，虽然知道自己的实力，可是谁愿意真的是倒数了，但也还是默契地从最后一名开始往前看。

　　“没有？”先看完的是王远。

　　“还真没有。”后看完的陈念念的声音也响起，两人再次对视，如释重负地互相握了握手，然后又眼神坚定地冲向下一张排名表。

　　最后陈念念排名598，以两个名额的微弱优势排在了600名的王远前面。

　　“承让了，老哥。”陈念念抱拳对着王远作揖，王元没好气地一手拍掉他，最后眼睛一挑，看着还在沾沾自喜的陈念念。

　　“陈彦钦排第几。

　　陈念念脸上的笑容一僵，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没有任何犹豫就走到了最左边的那张榜单前。前三名的同学拥有的特殊荣耀就是模糊放大版的大头证件照，陈念念扫了一眼，上面没有陈彦钦的。

　　合着就算有武林秘籍，就算是陈彦钦也不能考第一啊，这么一想，陈念念对于自己598名的成绩还算可以接受。抬眼看了眼榜单上的第一名。

　　许行舟。不同其他人在镜头前强装镇定的严肃，少年黝黑的皮肤上挂着明媚灿烂的笑容，真切又富有感染力，陈念念看着也不自觉跟着笑了出来，就听见身后王远的声音。

　　“这呢，50名，马马虎虎吧。”王远口气恹恹，满不在乎。

　　这个成绩对陈念念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了，她回头哀怨地瞪了一眼王远，一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王远也看到了榜单上笑得灿烂的许行舟，若有所思地说。

　　“许行舟这次又是第一，这家伙真是变态啊。”

　　陈念念闻言，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人家考的好你就说人家变态？”

　　王远白了他一眼，然后带着点过来人的语重心长，“这里可是春芒，有天资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勤奋，我听说许行舟还是特困生，他哪有可能像其他人一样花大钱去补习，这么牛都成绩，还不够变态？”

　　陈念念一想自己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寒窗苦读，最后在春芒也就是一个中等甚至还岌岌可危的偏下水平，对于高齐明所谓的考试机器又有了一层更深刻的认识。

　　“那你也补习吗？”她冷不丁的问了王远一句。

　　“当然啦，你不补习？”王远回答地随意，好像这个学校的学生不补习才奇怪。

　　“我没补习，我家也穷。”陈念念老实巴交地回答，王远想起自己落后的两名，品出了一丝被内涵的味道，伸出手指对着她，瞪着眼睛，“陈念念你···”

　　这话说到一半，不远处就看见陈彦钦走过拐角来到走廊这里，还在跟王远拌嘴的陈念念看见陈彦钦也是脸上一滞，听见身边的王远丢了一句“走了”，正想转头跟他道别，王远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这两人，真是倔驴。

　　陈彦钦跟陈念念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他的排名，昨天就已经知道了，现在过来也不过是想看看陈念念的排名，没想到她人就在这，还跟着王远。当时礼堂的记忆又冲进脑海，那股被他压抑住的情绪每次在见到她又不断钻上心尖，每一次与她的相遇，都在加重那些感受，陈彦钦知道那些想法出现的不合时宜，甚至是错误的，但是他控制不住，只能饱受折磨。

　　静静对峙了一分钟后，陈念念见对面的人又变回不会开头的哑巴，倍感无趣地开口，“你也来看排名吗？”

　　陈彦钦点点头，不留痕迹地想要通过转移视线来缓解自己因为刚刚的情绪带来的悸动，他盯着自己的足尖，试图把思绪拉回来。

　　“我帮你看了，50名。”

　　“我知道了。”他回答得轻轻地，随后又抬头问她。

　　“你呢？”

　　陈念念“啧”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598。”

　　陈彦钦表情一变，他从以前就知道陈念念读书认真又努力，而且在以前的学校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可是这里是春芒，他知道这落差肯定是很大的。他不由得在心里思考要怎么安慰她，这一闪而过的愁容倒是被陈念念一下就捕捉到了。

　　她想起之前跟李鸣宇的约定，心生一计，眉眼一舒，带着点略有所图的笑容超陈彦钦靠近。

　　陈彦钦看着靠近的女生，一脸茫然被她笑着盯着看有些发慌，但是保持镇定地说，“你干嘛？”

　　“班长”陈念念抿着双唇，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帮助同班的同学，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吧。”她歪了歪头，眼珠子滑到眼角，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想让我帮什么？”陈彦钦倒是回答得没有犹豫。

　　陈念念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是陈老师的小课堂啦，就跟之前一样。”

　　陈彦钦听完一愣，她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陈念念想考春芒，但是由于家庭经济有限，不像陈彦钦一样可以上着各种高价的补习班，而陈彦钦当时也抱着以后想跟陈念念做同学的想法，原本周五复习资料的拷贝，渐渐就演变为周末的学习小课堂。陈彦钦对陈念念倾囊相助，虽然自己还是学生，但是给陈念念补习也毫不马虎。

　　陈彦钦吞了吞口水，最后淡淡地开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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