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你

　　天刚蒙蒙亮，顾念突然惊醒。
　　外面正下着皑皑大雪。
　　他起身来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点缝。只身站在那里，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这时，顾念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对方的头靠在他肩上。
　　“裴故？”
　　“怎么醒的这么早？做噩梦了？”
　　顾念没有说话，裴故却一把将人抱到床上。一只手拥着对方的腰，另一只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再睡一会。”
　　顾念脸有些发烫。
　　太近了。
　　他想起身，用手轻推裴故。对方却搂的更紧了。
　　温热的呼吸不断传来，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指。
　　外面狂风呼啸，天灰蒙蒙一片。
　　顾念想起刚刚到梦。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谁，脑海里的轮廓渐渐清晰。他也再次进入梦境。
　　女人穿着工作服背对着他。而自己则坐在一个有水坑的地方，水冰冷刺骨。他无法离开，也无法靠近。有一个屏障，阻止着他。而这时，一阵大风吹来，他转身去看。却被身后许多双手紧紧拉住，固定在透明屏障上。顾念低头，看见一双双干瘪的手，暗红色美甲在这些惨白的双手上格外显眼。
　　他抬头，母亲恐怖的脸映入眼帘。顾念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可当看清后，母亲的脸上却密密麻麻是被殴打的痕迹。
　　她的眼珠是白色的。被打裂的嘴角滴下血来。
　　他的泪落下来。
　　不是害怕，是心疼，更是思念。
　　突然一只手捏住顾念的脸，迫使他面向前方。
　　眼前是一扇窗，窗外涌来蓝色的海水。
　　霎时间，顾念被淹没在海水里。窒息感传来，当他快晕厥时，抓着他的手都放开了。海水也退了出去。顾念跌坐下去，不断咳嗽着。那个恐怖面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那个美丽，完好无损的母亲。她牵起顾念的手，来到窗前。
　　大海那么蓝，那么广阔。现在就在眼前。
　　顾念扭头看向母亲，她微笑着看着大海。他便也扭过头继续看着海。
　　突然母亲拍了拍他，递给他一个望远镜。他拿过来望向海边，放大，放大。
　　却看见母亲和舅舅在海边开心的玩耍。
　　突然望远镜变黑，他拿开扭头向母亲看去。却看见母亲张着血盆大口尖叫，和他距离很近。
　　世界在这时失真。
　　一阵刺耳的轰鸣，便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那个空白的房间和落地窗。
　　他呆坐良久，竟突然开始期待着大海再次冲破落地窗，尽管淹没的过程那么痛苦。
　　还想再见母亲一次。
　　还没等他回过神，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一个人身穿一身白衣，边招手边说着什么。
　　顾念走到他面前，却仍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他看清轮廓，知道那是裴故。
　　对方问道:“害怕吗？”
　　“怕。”
　　“为什么不哭？”
　　“我想她了。”
　　“她背叛了你。”
　　“我知道。”
　　对方突然不合时宜的走掉。一股力量把顾念猛的拖到后方的一片黑暗里。
　　终于，梦醒了。
　　裴故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顾念起身，衣服已经被汗浸透。凉意未减。
　　“几点了？”
　　“七点二十。”
　　“我去洗澡。”
　　这时，裴故却从身后拥住顾念。顾念霎时间想起刚刚到噩梦，拼命挣脱他的怀抱。裴故却搂的更紧了，甚至把他压在身下。
　　“你干什么？”
　　“衣服都湿了。”
　　“我知道，我……”
　　“脱了吧。”
　　“脱什么，我要去洗澡。”
　　可裴故却将手放在短袖上，一下揪着衣服抬起来。
　　顾念死死抓住衣服。
　　“神经病，你到底要干嘛？”
　　奈何劲比对方小，还是被扯下去了。
　　裴故的手放在顾念背上。
　　“做什么噩梦了。”
　　“…没什么。”
　　裴故又想起刚刚，顾念扯自己衣服的样子。一只手往上拉衣服，另一只往下脱裤子。像是想掰开什么东西。
　　后来，还不断叫着自己的名字。
　　衣服被弄的乱糟糟的，自己还被打了几下。睡着正香，看见真的很懵。
　　那时为了不至于太露骨，自己好心帮忙拉住衣服。却被误伤。
　　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划痕，心情说不上的糟糕。他戏谑的说道：“刚刚不是挺想脱吗？”
　　“什么…你放开我。”
　　裴将刚刚所见所闻都讲了出来。顾念羞红了脸。
　　他有些生气的想推开对方，双手却被禁锢住。
　　“妈的…”
　　裴故将手放在对方脖颈处，冰冷的触感传来。
　　“裴故…这样要感冒的…”
　　“这样就感冒？”裴故又将手放在对方腰上。顾念一颤。
　　“你就这样让我…裸着…”
　　裴故见状，一手将掉地一半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顾念顿时语塞。
　　这个姿势很不对劲。
　　一阵挣扎，好了。这次更不对劲了。
　　对方现在死死按住自己的腰，和自己的臀部紧贴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故轻轻笑着，不说话。
　　顾念侧头看见，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挣扎的越来越厉害，整个身体都在左右不停扭动。
　　裴故红着脸一下把他翻过来，顾念想推开对方。可双手都被举过头顶按住。
　　裴故越靠越近，顾念将头侧过去。对方却一下把他的脸掰过来，想吻下去，却被突然挣脱开的顾念打了一巴掌。
　　裴故侧着头愣住，脸黑了下来。
　　顾念见状赶紧跑路，刚拉开门。
　　“咚…！”
　　门又被关上了。
　　裴故一把掐住顾念的脸，将他按在门上。
　　“呃…放开……”
　　“想这样就跑出去？”
　　顾念有些恼火。
　　裴故靠近他，他却又侧头躲开。
　　“呵。”裴故也裸着上半身。顾念的手被他按在门上，裴故笑着微微侧弯下身子抬头看他。
　　“你对我那么好，不厌其烦的接近我。我沉进去了，你说要给你时间。我给你，可这么久过去你又开始躲我，你把我当什么？”
　　“……我他妈就把你当一个朋友，我可怜你，好心帮你，你现在这是弄哪样？时间？那只是我不想让你碰我才撒的谎而已。”
　　在顾念眼里，裴故像是突然发疯。
　　二人无言，裴故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顾念揉了揉手腕。
　　“我就问一遍，你喜欢我吗？”
　　“不。以前不，现在不，以后也不会喜欢。”
　　沉默片刻，裴故走进屋内。再出来时，已经整整齐齐穿好了校服。与此同时，顾念进了浴室洗澡。
　　裴故到了门口，深深看了那一眼。随后出了门。
　　课程依旧紧张。一天双方都没有说话。
　　下了晚修，顾念到家，却发现裴故不在。
　　他打开手机，显示是十点二十分。现在学校已经不让留班了。
　　他拨了号码过去，对方很快接了。
　　“裴故？”
　　“……”
　　“你去哪了？”
　　“……”
　　“喂？裴故？”
　　“钱…我放在你卧室的抽屉里了。钥匙也是。”
　　“你在哪？”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说罢，电话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裴故坐在河边，看着平静的河面被寒风吹出涟漪。他穿着一件很旧的黑棉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朝远处望啊望，望啊望，远处灯火阑珊，没有一个是他的家。
　　这些年，他一直都活在害怕当中。
　　害怕父亲打自己，害怕路边的孩子拿石头砸自己头，害怕母亲哭，害怕老师打自己，害怕追债的人，害怕没地方住的冬天和雨夜。
　　本来以为，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甚至会慢慢变好。是顾念给了他很多，是他护着自己，让自己不要怕。
　　可到现在才发现，他又开始害怕顾念不爱自己。害怕他心里没有他。
　　充满害怕的生活很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重要的东西会突然失踪。
　　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一年四季都很冰，现在却感觉这片雪花难以忍受。
　　在温室待久了，再回归自己的环境，竟然这么不习惯。
　　自己的钱和小姨给的，他通通留给了顾念，总共四千六百五十。自己留了五百，暂时找不到工作起码还有钱住店。这北方的夜那么冷，起码不至于冻死街头。
　　裴故脑海里回想起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喜欢。他说给他点时间。
　　“你撒谎。你根本没喜欢过我。”
　　原来一直都在躲，原来一直都是自己逼迫他的。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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