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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
“姐姐。”
“嗯？”正在练字的水天映停下笔，看向许上停。
“姐姐可以教我练字吗，我的字不，不太好看。”说到后面，许上停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字不好看，只是能看得过去，他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起步晚，字不好看很正常。
只是今天看到水天映娟秀严整的字体，不免有些自卑，他不想自己有哪一方面是欠缺的，姐姐如此优秀，他要配得上姐姐才行。
“可以，上停有什么想练的字体吗？”
“上停想练姐姐写的字。”
“我写的？”水天映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许上停会想练她写的字。
她还以为他会找一些名家的字帖呢。
不过她的字也是不错的，遒劲有力，神韵超逸。许上停要练，也是适合他的。
许上停肯定道：“对，姐姐的字。”
知道许上停要练她写的字，水天映就朝门外喊：“对月，去把我之前抄的诗集找过来。”
“是。”
很快，对月就拿来了一个本子。
“上停，你先对着这上面的字写一首诗给我看看。”
“好。”
许上停将写好的功课挪到一边，铺好一张宣纸，用镇纸盖好，仔细地看了本子上的诗好一会儿，才落笔临写。
男孩在写字的同时，水天映也看着他。
男孩坐的很端正，腰背挺直，全神贯注地写字。
尽管男孩写得很认真，但到底还是练得少，字形写得很像，却也只是有形无神罢了。
男孩写得很慢，好不容易写完一首诗后，看着纸上的字，和水天映的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毫无可比性。
“写完了，我看看。”水天映走上前。
看到水天映仔细查看的样子，许上停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写的字太难看了。
姐姐会不会嫌弃，会不会觉得他没用啊……
“如果不追求书法，你写的字算是不错了，毕竟你之前也没怎么写过字。不过既然你说要练字，还是要对自己要求高一点。你看我写一遍吧，主要看我握笔的姿势和坐姿。”
许上停站起来，让出位置让水天映坐上去。
水天映跪坐在书案前，执起笔蘸了下墨，悬腕下笔。
“要练我这个字，最好是悬腕执笔，而且下笔一定要稳，快，也就是干净利落。”
说完这句话，水天映已经写好一句诗了。
“来，你照着我刚才的样子试试。”
许上停拿过笔，看着水天映鼓励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写字从不会紧张，但在水天映的视线下，许上停不免有些慌张，生怕令姐姐失望。
“你的坐姿很好，整体的仪态都没有问题，不过这执笔的姿势可以稍微调整一下，你可以这样。”
水天映说着，就绕到了许上停的身后，左手按在书案前，右手握住许上停执笔的手。
“握笔主要靠的是拇指，食指，中指这三根手指发力，在下笔前一定要对字的整体作好布局……”
许上停整个人都僵硬了。
水天映正在正站在他的身后，双臂展开，好似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耳边是她清冷却不失温柔的嗓音，她的气息直扑他的耳廓，令他耳尖微微发痒，甚至有变红的趋势。
这令他又想到了那个打雷的晚上，姐姐明明就在身边，他却想到了很多，尤其是他的气息，耳边的声音仿佛听进了耳里，又仿佛是在远处传来的，隐约不清。
“上停，上停。”
“嗯，姐姐？”
“你知道该如何了吗？”水天映没发现他的走神，只以为他还有些困惑。
许上停慌忙的略微低头：“我知道了，姐姐。”
“那就好，练字不是一日或两日就能成的，不能急于求成，要持之以恒，且每天都需要下功夫。”
“我知道了姐姐。”
“对了上停，你要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想要的东西吗？”
许上停摇了摇头：“没有的姐姐。”
许上停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突然问他这个，但他也没问，只是诚实地回答了。
他也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能遇上姐姐，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再没什么想要的了。
“这样啊。”水天映神似苦恼，又似在思考。
*
“你说大小姐这黑灯瞎火的出城干什么啊？”对月稍稍靠后，看着前面的水天映，疑惑地问旁边的却甚。
“这是大小姐的事。”却甚一身黑衣，右手紧握腰间的长剑，冷声道。
“就不该问你这个木头。”对月撇撇嘴，得不到回答又走到了水天映的前面。
也怪她为什么想不开问他，明知道却甚是个榆木脑袋，只要是大小姐吩咐的事，他一句话不问就去执行了，就连内心也不会有疑惑的。
很快，三人到了一处山野。
这是对月终于憋不住了，提着灯问：“大小姐，您到这里是？”
“抓萤火虫。”
“抓萤火虫？！”对月很是震惊，这要是其他人说要抓萤火虫，对月还不至于惊讶，可这要是放到水天映身上，那就让人不得不着震惊。
要知道他们的大小姐从小就表现得过于聪慧，成熟，向来对这些比较“孩子性”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而如今却在黑夜，瞒着二小姐他们出来，就为了抓萤火虫。
“对，却甚，把我出门前给你拿的东西给我。”水天映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惊讶，但也不解释。
却甚快步上前，恭敬地拿出工具。
水天映拿起捕虫器，悄声地靠近一处草丛，快速把一只萤火虫捞进网里。
水天映抓了几个后，对月道：“大小姐，让我和却甚抓吧，您在旁边等候就行。”
“大小姐。”却甚也上前，表示让他抓就好。
水天映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自己来，这样才更有诚意。”
说完有去到另一处灌木丛旁了。
见水天映拒绝，对月他们也不劝什么了，他们都知道，大小姐决定的事情，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他们也就只能帮忙找哪里有萤火虫了。
虽然这里是山野，萤火虫也有不少，但到底它们不是聚众生物，东一个，西两个的。
而且它们虽小，但反应还是很快的，以水天映这费劲有毫无技巧的捕抓方法，效率根本就不高。
很快，水天映便累得气喘吁吁了。
“大小姐，您要抓多少，这些够了吧？”
水天映看了看网兜里的萤火虫，想象着要是装在她准备好的瓶子里会有多少。
“还不够，我再抓一些。”抓到的萤火虫确实差不多了，但是到了明晚可能就不够了，毕竟会有些死掉的。
附近的萤火虫基本都没有了，许是被吓跑了，水天映只好在走远些抓。
“好了，回去吧，让你们担心了。”水天映看着对月和却甚着急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
“大小姐，您不必说这样的话。”
却甚也摇了摇头。
“呀，大小姐，您受伤了。”对月刚走进，就看到了水天映灰扑脏兮的脸，两只受伤有了擦伤和被草割伤的痕迹。
“大小姐。”却甚拿了一块手帕过来。
水天映看着两人担心的样子，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不算什么，更重的伤我都受过呢。”
“回去后对月再为您擦些药。”对月接过却甚的手帕为水天映包扎。
两人都知道水天映的性格，也没再说什么。
*
“您找大小姐啊，她今天和二小姐他们出去了。”柳嬷嬷看着眼前的男孩道。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许上停拿着手中的宣纸，落寞地问。
“这个大小姐没说。”
今天不用去学堂，许上停比平时练了更长时间的字，他觉得进步了不小，正想拿过来给水天映看看。
她会出门，这很正常。
她带着水玉枝他们出门，很正常。
她没有叫他一起，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才是她的亲人，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罢了。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如此难过。
姐姐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的，这个道理，他不是一开始就明白的吗。
这个时候，又在难过什么。
许上停不再问什么，转过身离开了。
夜幕降临，水天映他们还没有回来。
“公子，先回去吧，也许大小姐是外面有什么事耽搁了。”阿重看到许上停沉默不语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
许上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执着地在水天映院子旁边一直等，他想看到她。
今天这一天，他都有种要被她抛弃了的感觉。
他落寞地回头，这才第一次，他就如此伤心了。
看着旁边没点灯的屋子，看来柳清嘉和水玉珑也还没回来。
许上停在屋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缓缓推开门。
刚刚完全打开门，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两声“噼啪”的声音，一些碎片落在了身上。
接着屋里就亮起了灯。
“生辰吉乐！”
他看到柳清嘉和水玉珑拿着礼炮站在旁边，水天映和水玉珑站在前面。
“姐姐……”看到他们，许上停才想起今天是他的生辰。
他不是不喜欢过生辰，只是生辰这一天娘亲会更加厌恶他，爹也会厌烦他，久而久之，他就不喜欢他的生辰了，还特别不想有这一天。
只是今天看到姐姐在为他过生辰，他忽然眼眶红热。
也对，谁不喜欢过生辰呢，只是希望有人陪他过生辰，有人为他过生辰而高兴。
“上停，生辰吉乐，愿你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①。”水天映看到许上停的反应，心里很是心疼。
她知道许上停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因为知道，才更加心疼。
见许上停愣在门口不动，水玉枝催促道：“上停哥哥，你怎么不给点反应呢，快来，长姐给你做了长寿面。”
许上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谢谢姐姐，也谢谢你们。”
“生辰而已，上停不用太感动。”柳清嘉和水玉珑将许上停簇拥上前。
几人坐在了桌子旁。
“上停，快趁热吃。”水天映将盖在长寿面上面的碗揭开，给许上停递过一双筷子。
许上停还是不敢相信，没有立即接过筷子。
“上停哥，快吃啊，这可是长姐亲手做的，我们三都没吃过长姐做的长寿面。”水玉珑说着，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他们没吃过？他是第一个吃姐姐做的长寿面？
许上停震惊地看向水天映。
水天映微笑地点点头。
“谢谢姐姐。”许上停震惊的同时嘴里有些酸涩，连长寿面的味道都尝得不真切。
吃完了长寿面，众人纷纷递上了自己的礼物。
“上停，这是姐姐送你的礼物，最近你不是练字吗，姐姐就亲手给你做了一支笔，喜欢吗。”
“喜欢……”许上停接过笔，没有仔细看，姐姐送什么他都喜欢。
“上停哥哥，我们出去。”礼物送完了，水玉枝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许上停往外走。
很快，众人坐到了院子里。
“上停哥哥，快数三二一。”
许上停没问什么，轻声数了三个数。
刚数完，就听到了几声响声，看到夜幕上出现了五彩斑斓的火光，中间还有几个字。
“祝许上停生辰吉乐。”
“怎么样，好看吧，这也是表姐想出来的。”
许上停看到字，就转头看向水天映。
烟花的火光照应在水天映的身上，白日里疏离的脸庞在彩光中显得十分柔和。
五彩斑斓的火光在她的眼里更加明亮，耀眼。
许上停怔怔地看着她，心里默道：好看。
这时水天映突然转头：“上停，看烟花啊。”
“哦，好。”
水天映也继续看烟花。
水天映刚抬头，许上停又看向了她。
火光中，水天映的笑容比平时更显得温柔。
烟火很快就放完了，许上停有些遗憾。
几人聊了好一段时间，就被水天映叫回去休息了。
众人离开后，许上停见水天映还没有离开：“姐姐，你不回去吗？”
“姐姐还有一个礼物送你。”
很快，两人来到水府的小花园。
“上停，闭上眼。”
许上停乖巧地闭眼，等了一会儿。
“睁开眼吧。”
许上停睁开眼，入眼的便是纷飞的黄绿色的荧光，他们飞向四周，有些停在了花瓣上，有些停在藤蔓上，还有些飞向了空中。
而许上停的注意力全在水天映身上。
仍有些萤火虫在水天映身旁翩翩飞舞，甚至还有两只停在了她的发梢上。
月光下，她直直地看着他，柔声道：“好看吗？”
“这是……”
“萤火虫，我抓的。”
“姐姐抓的？”许上停注意到水天映拿着瓶子的手，上面有几道不太明显的伤痕，可以看怎么出，那是已经处理了的。
一只萤火虫飞到了他的眼前，他不是不知道这是萤火虫，只是过于震惊，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喜欢吗？”
“喜欢。”
“也好看。”他才想起他还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喜欢就好。”水天映和他看着四处纷飞的萤火虫。
“上停，过去的不代表什么，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姐姐希望你永远快乐。”
“那姐姐会一直陪在上停身边吗？”
“会的。”
这一晚很普通，但又不普通，不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辰，更不是因为今年是他第一次过生辰。
而是因为，此后的每一天，许上停都记得，在那一个星光满天，荧光环绕的花园里的那一道身影，还有那一句温柔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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