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记忆关于你

　　“陈罪！”
　　有人在摇晃我。
　　好困……
　　为什么还是不能忘掉？
　　“陈罪你给我醒醒！”
　　别晃了……
　　我想睡一会儿……
　　冰冷的空气从四周卷来，我睁开眼，刺眼的灯光使我下意识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有人紧紧环住我的腰，睁开眼，我看见舟行……不，是040埋在我怀里，卷发蓬松地向四周散着，我忍不住抬手揉弄了一番。
　　一旁的药物已经耗尽了。
　　“0——”
　　他按住我的嘴“我叫舟行。”
　　我拿开他的手“040我——”
　　“我叫舟行，”他一脸的固执“我叫舟行，这和陈罪恢复没恢复记忆无关。”
　　我没办法只好改口“舟行。”
　　“嗯。”
　　“我……”
　　该怎么说？
　　对不起？因为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我想起你了？
　　他吻住我，片刻后，他抵着我的额头道“我知道。”
　　我哑口无言，一切言语在此时都是万分无力。
　　“陈罪，”他将我脸上的水抹干净。
　　“不管你还记得不记得。”
　　值吗？
　　为了我这样的人……
　　头痛的要炸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记忆里仍存在着空白，而他或许也知道。
　　就像是某种染料晕在雪里一样，渐渐地模糊不清。
　　*
　　“你要扔掉吗？”
　　我将那台洗脑仪搬到机器上，屋外传送门带着它们消失在空气中。
　　“嗯。”
　　他搂住我。
　　“真好，”他在我掌心里画着圈“我早就说你应该戒掉那个东西了。”
　　“嗯。”我闭上眼睛，轻微的头痛再次袭来。唐因说那可能是记忆瞬间恢复的后遗症，证明着我的大脑在缓慢的补充记忆。
　　我努力不让舟行看出来，可他却按住我的头“又疼了吗？”
　　“没有。”
　　他把我拉进屋里，让我枕在他腿上，轻轻地给我揉头。
　　唉，还不如什么都不记得好。
　　“陈罪。”
　　“嗯？”
　　“关于我，你想起来了多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多……关于你小时候吧。”
　　我知道我在撒谎，其实我并没有回忆起太多关于他的记忆。绝大多数都是我在学习工作时的。
　　“是么……”他盯着我。
　　我不自然的抬了抬眼镜“嗯，不过不记得的早晚也会想起来的。”
　　“那你明天去工作吗？”
　　我愣了愣。
　　工作？
　　什么工作？
　　站在货架前，舟行捧着我的脸，遮住了我眼前的光……
　　哦…对，工作。
　　我回过神，舟行死死地盯着我，
　　“我没事。”
　　他垂眸似乎仍想说些什么
　　“我真没事，不用你管！”
　　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闭上眼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拳头握紧再张开再握紧。半晌后，他长叹一口气
　　“早点休息，陈罪。”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是我不够讨人喜欢，真对不起。
　　是错觉吗？
　　我感觉那个傻子又哭了。
　　*
　　“这么说，你想起来了多少啊”唐因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道。
　　我望着那咯啷咯啷的声音发愣，制冷剂的味道随着柚子酒的苦味散发出来。
　　真该关掉那个感官加强功能……
　　“不知道，但是好歹有点对过去的印象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他看向我，将一个新的界面点开。
　　“对了，你还记得了吗，你们那届的实验体几乎全死了。”
　　“死了？”
　　“是啊，这么讲的话，040或许是你们那届最后一个实验体了”唐因滑到下一页“你可得小心点，沈君卿或许会回来找你。”
　　“最后那个死掉的实验体编号是几？”
　　“让我找找……唔，098。和040的状态已经是最接近的了”
　　状态接近……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吗。
　　若不是我，没有人会参与这个计划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头痛再次袭来
　　098……
　　“我要死了吧？”
　　我正调整着仪器，可实验体的精神力似乎持续在下降。这倒是也正常，我见过太多的实验体离开，太多太多了。
　　“暂时…应该不会。”
　　她轻轻地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她自己脸上的已经开始损坏的痕迹。
　　“你们医生都不喜欢说实话？”
　　我没有理她，默默地调试着显示屏。
　　“其实说实话也好，早点让我知道我还有个心理准备。”她叹息道。
　　我不能和实验体说太多话，所有医生都不行，甚至医生和医生之间也不行。
　　沈君卿的游戏规则……
　　“我感觉我像新生的婴儿一般，充满活力。”
　　“你该休息了。”我木木地回答道。
　　数据确实有回升的倾向，可是似乎只是，那个词怎么说……回光返照。
　　098的初始方案和040的基本相似，所以将她的问题分析出来或许040的脸就会好些了。
　　“是啊……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理我，伸出指尖，似乎在伸手够住些什么“这么多绿色的泡沫……你知道吗医生，‘它’来接我了？”
　　“‘它’？”
　　我想到了先知的那个邪教组织，在实验体里很受欢迎的一个传说。
　　“是啊，”她的眼神开始分散，手缓缓砸落在营养液里，溅起一小片水花“‘它’来接我了，或者说是我们，所以我们并不孤独。”
　　“是那个先知说的‘它’吗？”尽管知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她没有回答，似乎算是默认了。
　　“陈！你这边可以了吗？我们还有一些试剂——”
　　我看向098。
　　“又来了吗，”她喃喃自语“不过没关系，我习惯了。”
　　她看向我，青蓝色的眼睛空洞无神“请告诉他，他的姐姐已经不是他的姐姐了，尽快离开吧。”
　　我有些困惑，因为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胡言乱语。
　　“拜托了。”
　　“我尽量。”如果能找到你指的是哪个人的话。
　　“……多谢呢，陈医生。”她轻轻地说道。
　　“快点的！”两个管理员破门而入，将她架走了。
　　路过我时，她看向我。
　　“为什么疯子可以入轮回，怪物却不可以？”
　　为什么我会在那时难过呢……
　　头疼。
　　真的很疼。
　　“喂，你还要打算继续吗？”
　　意识快速回归，我闭上眼，反抗着本能的挣扎。
　　“嗯”
　　我听见唐因的一声叹息。
　　还要多长时间？
　　*
　　“陈罪！”一推开门，舟行便冲了出来。
　　我知道这家伙小时候就爱这样，所以也没躲开。
　　只不过……
　　这种冲动感叫什么呢…？
　　“唔，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我没好气地将他推开“沉死了。”
　　“沉吗？”他手开始下滑，扶住我的腰“这样好点吗？”
　　“好了好了，又怎么了啊？”不知道为什么，陌生而又熟悉的句子脱口而出。
　　我似乎，真的很在乎这个家伙。
　　啊，听起来真的很荒唐。
　　“陈罪生日快乐！”
　　生日？
　　我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我的生日，就像是最一开始的名字一样。没有人在乎这点，这是正常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的脸逐渐由开心转变为沮丧
　　“陈罪这个也忘掉了吗？”
　　“当……当然没有啊。”我尴尬地一笑，可再怎么努力去回忆大脑里依旧是空白。
　　难道不就是一串普普通通的数字吗？有什么特别的？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将一个蛋糕端了出来。
　　我想安抚他，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我的语言能力一向是匮乏的。
　　对不起。
　　“尝尝看，我做的。”
　　我们默默地吃着蛋糕，我很努力地试图去说点什么，可是偏偏脑子对这些事完全没有印象，回忆出来的也仅仅是一些一闪而过的片段。
　　快啊，陈罪，说点什么……
　　“好吃吗？”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唔。”
　　嘶，明明想夸一下他的……
　　他点点头，死活不肯看我。
　　如果碰巧我看他或者他看我会不会就有一个说话了？
　　但没有，我默默地看着窗户上他反射的影子。
　　亚麻色的卷发在后面松松地扎了个小辫，再往后是那对翅膀，不能飞的翅膀。长长的拖在地上。
　　真好看。
　　“你生气了？”
　　他摇摇头。
　　接着他猛然起身，椅子无声的滑走了。而他冲进了清洁间，我听见里面传来水的声音。
　　我站起身，默默地跟了过去。
　　我想我应该是安慰他的，无论是哪一个身份。
　　但是我做不到，好像……我的身体在恐惧些什么。
　　“你怎么了？”他抬起头，我对上了他在镜子中的眼睛。
　　“陈罪，”他转过身，镜子里只剩下一个后脑勺“关于我你还记得多少啊？”
　　这次他看我了。
　　我不敢回答。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
　　他笑了，有一瞬间我以为他疯了。
　　他笑了很久，像是要把毕生听到过的笑话全在脑子里过一遍似的。
　　接着他狠狠地吻了下来。
　　于是我想疯了的一定是我才对，但是我依旧默许了他的胡闹。
　　我还会记得他多少呢？
　　融化开，每一步都随着冰裂开的声音，直到彻底溺死在空气里。
　　*
　　“你还好吗？”
　　我们躺在//床/上，事//后空气里依旧弥漫着//缠//绵///的味道。他搂住我，低声在我耳边呢喃。
　　“你说呢？”
　　浑身上下都被他所谓的“刻上了记号”，叫这家伙轻点可偏偏跟短暂性失聪了似的。
　　他很满意地环住我，嘴里小声地胡言乱语。
　　“别乱摸了。”我按住他的手，他反握住我，将我的手贴到他的身///体上。
　　“没事，可以摸回来。”
　　“谁，谁跟你似的！”我将手抽出来。
　　他似乎很开心，可我体会不出来。
　　不过……他开心就好
　　为什么会开心呢？
　　什么是……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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