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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 共归途
“收拾好了,走吧。”谢况提起行李箱的拉杆,将书包单肩挂上。
我将毛巾放回原位,对着镜子里刚睡醒的自己,揉搓翘起的呆毛,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这么快啊。”
“昨晚就收拾好了。”镜子的倒影中,谢况走过来,帮我驯服那根桀骜不驯的头发,“外面冷,多穿点。”
镜子里的他,身穿深黑色西装领大衣、淡灰色马甲、白色衬衫,层次感跟色差拿捏得刚刚好,保暖且不臃肿,知道的说是回家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出差了。
相较之下,我就随意多了,一件羽绒服披上就走,又被某人拉回来、剥开、套上毛衣、再披上羽绒服,这才放开。
有种冷,叫男朋友觉得你冷。
离开暖气房,我似乎懂得了谢况的良苦用心,如果没有他,恐怕我现在就是T恤包裹羽绒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
半个月前就放寒假了,因为实验室的各种原因,我一直没回去,谢况也留下来陪我。
明天就是除夕,校园空荡荡,就地过年的后勤部叔叔阿姨跟我们搭了招呼,内容大概是“早饭吃了吗”“这么晚回去啊”之类,我不擅长应付,谢况在前面对答,我在后面点头。
“一起回去,你们是老乡吗?”宿管阿姨拎着年货问。
“是家人。”谢况说。
“嚯哟,你们家风肯定好,两个高材生呢。我那孙子天天玩手机,怎么劝都不听。”阿姨摆摆手。
扯到家长里短,话题无限延长;加上这种“拉踩自己孙子捧高我们”的聊天方式,我听了不是滋味。
“孩子嘛,以后懂事了就好,我上初中那会儿,也是天天打游戏,奶奶每天劝我……”谢况轻车熟路地应付,说着,低头看表,“张姨,时候不早,我们去赶飞机了,新年快乐。”
阿姨挥手道别:“新年快乐。”
走出一段距离,我把手搭在谢况的肩上,调笑:“奶奶怎么劝你的,网瘾少年?”
谢况目视前方,眼睛含笑:“我小时候不跟爷爷奶奶住,也不打游戏,失望么?”
趁周围没人,我肆无忌惮地捶打他:“施旺,灰常施旺,施莱登都没让我这么施旺!”
谢况一边闪躲,一边看向我:“这都是些什么?施莱登……谁教你的谐音梗?”
*
春运期间,机场人山人海,头等舱候机厅同样人满为患。我找了个冷清的角落,给妹妹打电话:“何欢,明天我带谢况回家吃年夜饭,你跟爸妈知会一下,嗯……就是,给他们做一些思想建设。”
妹妹咬碎口含糖,咯吱咯吱响:“靠,你出柜你的,让我挡刀算什么?”
我:“啧,小祖宗,我不懂怎样说服爸妈。这样,你想吃什么哥给你买,你就帮我暗示一下。”
电话另一端,妹妹呵呵一笑:“行了,我都看得出来,爸妈早知道了。你当家门口的监控是摆设?你当街坊邻居是哑巴?”
我心尖一揪:“那他们怎么说?”
妹妹:“前几次你回家,他们说什么了?那两个工作狂早就把你的事忘了,你就放心带对象回家吧。”
挂了电话,我惶惶不安地看向谢况。
他眉头一皱:“你这表情像做贼心虚。”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对,偷人了。”
他不信,双手插兜:“偷谁?”
“偷你。”我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我爸妈知道我俩的事了。”
谢况耸肩:“嗯,我父母也知道。可你刚刚为什么是那副表情?”
我:“如果我说,我就享受背着父母偷偷摸摸,你信吗?”
谢况:“还挺会玩。”
“说正事,我心里没底,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我爸妈挺严肃的人,平时忙着公司的事,今天出差,明天加班,回家的时候我跟妹妹都睡了。我对他们了解不多,我们俩的事,不知道他们什么态度。”
谢况耐心听完,说:“他们知道了,然后怎么说。”
我扶额:“他们把这事忘了。应该不反对吧,不然也不会说忘就忘。”
“不管怎样,我们一起想办法。”谢况捏着我的手。
*
爸妈吃完年夜饭,第二天还要回公司上班。
掐准时间,除夕前一天,我、谢况、妹妹逛了一上午的商场。妹妹推着购物车,喜欢什么买什么,我跟谢况则在琢磨伴手礼。
他家有老人小孩,送些零食大礼包还行得通。到我家这边问题就复杂了,我爸妈缺什么,喜欢什么,直接吩咐秘书管家,轮不到我们。
钱不是问题,重在心意。心意又必须实用,否则只是给家里添一些无用的摆设。
托同学的关系,我们联系上本地的一家叫“茗溪村”的老字号茶坊。
几十年前,茗溪村的茶叶名贯江南。后来,茶匠们逐渐老去,家主不接受机械化生产,茗溪村不得不缩减规模,淡出了历史舞台。我也曾一度以为,这是一家仅存在于戏曲中的茶坊。
离开商场,我跟谢况驱车二十公里,抵达茗溪村仅存的茶坊兼门店,装修并不奢华,胜在简洁干净。
年轻的手艺人放假了,留下几个手脚不便的老茶匠,趁天气好,老茶匠将茶叶拿出来晾晒。推开门,迎面而来就是淡淡的茶香。
谢况字句不提买茶,左手提糕点,右手拎燕窝,俨然拜年。
临近饭点,谢况去厨房帮忙,我厨艺不精,在院子跟老茶匠们捏饺子,这一双双手揉搓了半辈子茶叶,捏的饺子仿佛也带着茶香。
临行前,老茶匠们纷纷送来自己的拿手之作,说是新年礼物。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我侧身看向驾驶座上的谢况,心想,他不仅勤快,人缘又好,到哪都能跟人打成一片,真适合过日子。
他倒车入库,取下钥匙,说:“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在想什么?”
“你很适合拜年。”我说。
“不适合拜堂吗?”谢况笑说。
有时觉得他是个小正经,有时又不太正经,比如现在,这话听得我耳根发热,嘴角却难以抑制地上扬:“谢况啊。”
“嗯——”回应过后,他顿了几秒,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以前寒暑假的时候,爸妈经常带我去敬老院当义工,帮助别人是一回事,自己也能学到很多。比如刚才,我去厨房帮忙,学了一道茶酥绿豆饼,以后做给你吃。”
*
除夕年夜饭,妹妹买菜,我跟谢况在厨房忙活。熬制最后一锅汤时,妹妹来敲门:“哥,嫂……额,谢况,爸妈回来了。”
我们光顾着炖汤,心思全在汤汁沸腾时咕噜咕噜的声音上,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跟谢况面面相觑,商量过后,我打头阵。
妈妈把笔记本电脑放茶几上,对着热气腾腾的餐桌嗅了一口:“儿子出息了?”
“也算,找了个出息的人。”我挠头。
谢况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填补餐桌最后的空缺。
“爸、妈,这是谢况,我男朋友。”我扯了扯谢况的袖子。
“叔叔阿姨好。”说着,谢况拉开餐桌旁的座椅,又将碗筷摆正,“工作辛苦了,吃饭吧。”
父亲推了推眼镜:“是小谢啊,我听何欢说过你,真是一表人才。”
饭桌上,谢况跟老丈人一言一语地聊着。
先是我爸妈,问谢况家在哪,在哪上学。谢况回答之余,也不忘问一句,阿姨喜不喜欢喝茶,叔叔会不会打网球。
当然喜欢,也当然会,由我提前“泄题”,放一万个心。
话题转移到我父母身上,二老说起沏茶之法和网球技巧,眼里冒着光,仿佛回到年轻时悠闲的岁月。
谢况恍然大悟地点头,时不时夸赞几句,谈笑间,一桌菜逐渐见底。
一顿饭的时间,谢况跟我爸说的话比我一年还多。
我爸看谢况,越看越喜欢:看我,则越看越讨嫌,饭后喝了点酒,揪着我说:“你看看人家,多体贴,说话多好听,再看看你……”
“别人家的孩子”无处不在,怎么办?打不过就加入。
今天高兴,不跟老头子争,我点点头:“可不是?所以说我眼光好,会挑人。”
我爸赶苍蝇般扇报纸:“啧,你这孩子,不害臊,我都替你羞——还不走,不陪你对象,跟我这老头子耗什么?”
我:“爸,说认真的,你不反对吧?”
爸:“我很闲吗?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我:“就是传宗接代什么的…”
爸:“哪个姑娘家看得上你?”
我:“话不能这么说…”
爸:“看上又怎样?谁甘心照顾一个自闭症?养你这么大我都嫌累。你跟小谢吧,刚好互补,搭伙过日子,没什么不好。”
我:“不是搭伙过日子,我真的很喜欢他。”
爸:“行了行了,秀恩爱给我看干嘛?”
我:……
年初一,轮到谢况“回门”,他的父母在外省工作,回老家过年。
我在心里练习见到谢况的父母该说些什么,手心发汗:“谢况,等下说什么好,我要不要也去你家厨房做顿饭?”
谢况:“爷爷奶奶起得早,饭菜已经做好了。等下见到我爸妈记得打招呼,爷爷奶奶的话,问一下他们身体是否健康,再用几颗糖打发小孩子们,剩下的交给我。”
“问好,问安,给糖……”我重复他说的话,远比一句“放轻松”管用得多。
谢况的爷爷奶奶家在老城区,我们到时,爷爷在院子的摇椅上晒太阳。
谢况的爷爷患有阿尔兹海默,第一眼没认出谢况,眨巴眼:“诶呦,你谁啊小伙子?”
奶奶拍了一下老伴:“老糊涂了你,这是谢况,我们的孙子啊。”
爷爷恍然大悟,但显然悟得不太透彻,把我也当成了他孙子,拉着我四处逛:“你叫什么,小璟对吧?小璟,我记得你,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赤豆糕,今天没有卖,我找老板娘买的,还有这个……”
我爱吃赤豆糕是不假,但他说的应该是谢况。谢况没说什么,在一旁乐呵呵。奶奶也懒得说了,随他去。
谢况的堂弟堂妹们,整天被唠叨“以谢况为榜样”,一个个颇为拘谨。我按既定程序给他们发糖,都说“谢谢不要”,可当我把糖放桌上,一转眼又没了。
谢况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进门一看,不禁皱眉。
知道事情不会一帆风顺,我看着丈人紧蹙的眉头,看着餐桌上微妙的氛围,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不管怎样,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好在爷爷吃完饭,屏蔽了僵硬的氛围,拉我去散步,还把我当孙子呢。跟爷爷在一起,我感到放松,他把我当小孩,说了什么傻话都一笑了之。
说服父母那边,就交给谢况啦。
把爷爷送了回去,我把谢况牵出门:“爸妈怎么说?不反对吧?”
谢况翘起嘴角:“反对?他们还觉得傻儿子配不上你,高材生,富二代,自家的猪拱白菜。好笑的是,一听到你有自闭症,顿时门当户对了。什么配不配的,老一辈人,沾了些旧观念,别放心上。”
我趴在石桥的栏杆上:“没关系,他们答应得太轻易,我反而觉得悬。”
谢况揽住我:“就算他们不答应,我们也有足够长的时间说服父母,放心,我一直都在。”
掐指一算,交往三年多,剥去初见时的面纱,冷却了一时脑热的迷恋,我逐渐意识到我们真是天造地设。
他说的不错,他确实适合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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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上一章末尾说,也许有后续,兑现承诺来了,就当是给收藏本文的大家一点小小心意,从除夕写到年初一,效率还是可以的嘛(哼哼)。这次是真的结尾,再写番外就比正文长了。
以下是后记,记录本文的创作历程:
本文写于距离高考还有七十多天的时候,复习怎么说呢,又紧张又无聊,于是开始作。
在一次模拟考前夕,晚自习没课,我在理科答题卡的空白区域,写下本文第一段话,拿给周围的人看,被催更了。
高三的试卷如同雪崩,写不完,根本写不完,经历过的小伙伴都懂。空白答题卡就是本文的“作案现场”。有时手上的答题卡不够用,还可以“众筹”,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正文写完了,耗时一个多月吧。
你们别学我哦,高中还是学业要紧。而我是肚子里有新点子不能宣泄到纸上,难受一整天的类型,也算早点写完,早点投入复习。
再次提醒,学业要紧。
高考之后,同学开始催更番外,从撒糖到开车,一次比一次过分。既然是写给大家看的,要求过分又怎样,尽量满足吧(出于“脖子以下”的原因,有些东西不能发表,见谅见谅)
之后是发表,本文原名《何况》,朋友说这个名字不够晋江风,建议换成“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名字。我绞尽脑汁想不出,现在这个名字是朋友取的,她真好会,太贴切了,又可爱又贴切。
我很高兴写了这篇文,过程很快乐,跟大家分享也很快乐。
在此,感谢你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