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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自打跟高太后与高望吃了一顿饭后,李离火就再也没见过高望。
高望不上朝,也不成天来宫里晃悠了,不知道是去忙什么。
李离火让梁河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高望是领着京城大营的一支军队,外出剿匪了,说是京城所在京州通往南方江州的重要商路附近,出现了一伙匪徒,堪称谁过就抢谁,只对官府的车马放行。
李离火知晓此事后,很是无语,她知道现在天下很乱,但是她没想到,就在京城门口,天子脚下,就有匪徒敢如此猖狂。
“匪徒害人,自然该由当地官府负责剿匪,怎么还让大将军亲自前去了?”
李离火用一秒钟接受了门口有劫匪的事实,接着就是疑问。
高望可不像是一个为国为民,不管大事小事都出面解决的大好官。
“回陛下,高将军还领了陛下的两位表兄一同前去,大概是为了练兵。”梁河恭敬回道。
李离火恍然,就跟她在西苑没事儿拉练伴读们一样,高望是想借那一窝土匪,给他两个儿子练练手,积攒经验。
这是件好事,高望没有浪费朝廷有生力量,清除地方不稳定因素,能为地方带来和平繁荣。
唯一的缺点是高家可能会因此越来越强大。
梁河为李离火磨墨,嘴上说着闲话:“只是苦了顺泰县的百姓了。”
顺泰县就是高望剿匪之所。
“为何这样说?没了匪徒在家门口,百姓日后出行更安全,不是好事吗?”
李离火的思维惯性还停留在现代,她觉得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百姓,小区里混进杀人犯,她真恨不得警察二十四小时驻守在小区内,喊来武警最好!军人更好!
看见警察和军人,她才会有安全感,直到杀人犯被逮捕,她才会彻底放心。
“陛下,那些土匪落草为寇,为的就是能吃香的喝辣的,日后不受穷,抢人肯定不能随便抢,寻常百姓家徒四壁,出门身上连几个铜板都少见,土匪抢一回,得的东西还不够自己一顿吃的饭呢,而且,那些土匪的家就在附近,他们不会对附近的百姓下手。”
梁河是穷苦出身,他十岁入宫,入宫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他就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二十年宫廷生活,并没有让他遗忘生活在底层时的规则。
“真正害怕那些土匪的人是过路的行商,和当地的豪商,高将军领兵剿匪,总不好白跑一趟,当地府衙肯定要出些饷银粮草,府衙钱银有限,多半会让当地的豪商出大头。”
梁河说到这儿就没再细说,不过是说闲话,没必要将话说得那么详尽。
李离火却完全听出来了。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穿越的认知错误,现在她知道梁河所说的苦是在何处了。
乡绅们掏了钱,肯定会从别处挣来,而豪商乡绅,一般都是当地大地主,他们想赚钱,就会压迫手底下的佃户仆役。
拿了钱粮的军队,不会就此满足,因为那些豪商献上去的钱银,多半只会落在高望手中,高望心情好,给底下的副将军官分一点儿,底层的士兵,能吃饱就不错了。
而普通士兵的饷银是很低的,外出辛苦一趟,却赚不到什么钱,他们也不愿意。
加之士兵大多出身底层,没有文化没有素质,他们遵循的规矩不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拿尽群众一针一线。
李离火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话——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匪徒抢夺是梳子刷了一遍,兵卒抢夺是如竹篦篦过一般,官若抢夺,是直接剃发般片存不留。
大景的情况肯定还没有到这句俗语所描述的那般境地,可再这样下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寻常人活在古代,是真的太难了。
盛世时高处落下的光辉,多少还能温暖一部分人,而当王朝倾塌,所有人都将被这个巨大的王朝压死,越底层,存活的可能越小。
李离火拿起一旁的邸报开始翻看起来,自去年开始,邸报上刊登的消息中,有关国家法度的更改消息就越来越少,大多数是一些朝廷人事的变动。
京中官员,从皇帝到底层的小官,几乎都有了改动。
大半年过去,最新的邸报消息变成了有关北境的通知,要打仗的消息看上去比之前官员变动的消息要可怕很多。
李离火看着看着,将邸报放在一边,闭目不想看了。
“陛下可是已经看完了?”梁河见李离火将邸报放下,误以为是看完,要收起来了。
李离火摇摇头,“没有,先放着吧,别收走了。”
梁河都已经伸出手了,闻言赶忙将手缩回来,他见李离火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凝重,眉头锁紧,瞧着比议事堂的相公们还心烦的样子,颇觉好笑。
他在李离火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大概摸清了李离火的性子,小皇帝很是宽厚仁慈,没有那么多规矩,更不会无故欺凌他人。
梁河觉得,伺候小皇帝比伺候先帝强多了,先帝有时候心情不好,就爱拿宫中内侍宫人们发火,亲自用脚踢的次数就有不少,被打板子打得屁股血肉模糊,一场高烧没挺过来,被埋起来的宫人有多少,梁河都数不清。
而李离火,她不管多生气,也从未拳打脚踢过宫人,一切都按宫规处置。
梁河更喜欢现在的皇宫,人人遵守着宫里的规矩,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就是不知道等陛下长大,后宫进了人后,还有没有今日的平静了。
或许都等不到长大,待朝堂之上无人能压制高氏后,这皇宫就又得乱了。
“梁河,你去打探一番顺泰县县令的消息。”
李离火的声音将梁河从万千思绪中唤回,梁河恭敬应了声是,人退下了。
又过几日,京城下雪了。
今年第一场雪比往年都要早些,好在不大,上午下了一会儿,下午雪就化了,地上湿漉漉的。
因为下雪,所以今日李离火停了文华殿的讲学,伴读们入宫的时辰是雪最大的时候。
李离火站在廊下,看向昏暗的天空,雪停了,天没晴,风更凉了。
“去请蔺首辅来。”
“是。”
宫中的甬道都铺了青石板,雪水顺着水渠流走,地面还算干净,蔺咏腿脚麻利,很快就到了紫微宫,他来时只有靴面上染了些泥水。
“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赐座。”
一番日常见面的流程走完,李离火让人上了壶热茶,等蔺咏喝下一杯暖了身子,才问蔺咏:“听宫中不少宫人说,今年京城比往年要冷得早些,京城尚且如此,北境只会冷得更快,不知陆将军与贤王现在到哪儿了?”
“回陛下,日前传来消息,陆将军已经押送粮草提前到了安通城,贤王受不了路上颠簸,走得慢了些,如今也已经到了长护城。”
长护是北境的第二座大城,地理位置上算是第二道防线,如果安通城被外敌攻破,最危险的就是长护城。
除了长护城外,还有天月城与半月城两座大城,三座城共同组成第二道防线。
李离火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记错:“按照路线,贤王不应该先去半月城落脚吗?”
长护城落脚的人应该是陆思忠,他要押送粮草,长护城是必经之地。
“陛下,京城距离北境甚远,消息不会那么快传来。”
蔺咏也觉得奇怪,可惜碍于消息流通不便,朝堂能实时掌握贤王等人三日内的行踪,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法做到事无巨细。
李离火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任何在执行时出现的意外,都会带来更大的意外。
可惜她现在只有十岁,没法亲自出去看,手下也没有能做事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寄希望于贤王能解决掉。
贤王活了那么多年,都说人老成精,他不是无用之人,应该能解决突发事件吧?
贤王李淳实此刻只想说,他老了,他应该去颐养天年,而不是在大漠狂颠!
颠簸的颠。
李淳实骑着马,在夜色的掩护下狼狈逃窜,他身后跟着三十余人,全都是贤王府的亲卫。
若不是他心眼多,多带了些自己人,今天他恐怕就要埋骨他乡了!
在得知陛下将押送军饷的事情交给自己干的时候,贤王就觉得,自己可能要不得好死了。
想着活了一把年纪,享受了李氏皇族的供奉,总该为李氏做点儿事,皇帝还小,他身为长辈,为皇帝保皇位做出一点儿贡献,理所应当。
抱着回报养育之恩的心思,贤王才踏上前往北境的路。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敢违背皇命的原因,李氏登上皇位的人就没一个好惹的,小皇帝小,不代表小皇帝好欺负,贤王反正不敢赌李氏出个面团的可能。
出发第一天,贤王就后悔了,早知道让他儿子来,他有七个儿子,全都扔过来押送军饷也行啊!
这押送军饷,可真不是人干得事啊!
贤王回想这半个月的遭遇,那真是一把辛酸泪。
泪水流出,风干在脸上,冻得他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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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大漠不相信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