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未满

作者:炒饭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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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她



      天气脱秋入冬,供暖已经开始。我每日出门在外把自己裹得像个熊。

      那次剧烈的争吵爆发之后,足足过去一个多月了,确切来说是四十天,景宴没有联系我,没有传唤我,也没和我做什么正式的道别。我们就这样,对彼此开启人间蒸发模式,像从未在彼此生命里出现,也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完全地失去了联络。

      当日从景氏大厦出来本来想去医院,可对面就有一家中医馆,我抬脚进去咨询,嗓子突然冒血是什么原因,坐诊的老中医替我把完脉,说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暂时的应激反应,没有大碍。

      那天的我,为什么情绪失控到这种地步,我认为不是出于爱啊喜欢啊之类美好情感的原因,我不爱她,仅仅是过强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事情过去很多天,头脑冷静下来之后,当然就是很后悔。这和约定好的不一样,和我暗暗下定的决心更是背道而驰。景宴肯定也觉得特晦气吧,所以冷落我。

      我倒不怕她的冷落了,尤其是她和她那个合法丈夫造人期间,我要是还继续做着那个迎合她的玩物,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连马戏团的小丑都比我更体面些。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不会把姐姐那边的续费给掐了。

      起先提心吊胆地等疗养医院的催缴电话,一直没等到,我想学鸵鸟,什么都不管不问,任凭天塌下来好了。可我再怎么摆烂,到底在与景宴整整四十五天没见面的那日,彻底慌了。我去医院看个究竟。

      我要求查查姐姐在医院的就诊账户余额。之所以一直没催我缴费,也许景宴之前预存了一大笔,现在应该快没了吧,那我就要抓紧想别的办法。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过后,抬起头来微笑着告诉我:“谢妤姝的账户还剩十四万元有零。”

      我心神略定,又问了一句:“那么请问,上一次缴费是什么时候?”

      “七天前。”她点击鼠标,翻看着记录,眼镜片上光影闪烁,倒映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通过景女士的建设银行账户划入。”

      冬日渐深,院子里先前热热闹闹开花的植物基本都偃旗息鼓,积蓄力量静待来年,独余松柏常青,寒风中傲然挺立,成为眼下这个时节此地的生命力担当。

      我走过寂寂的长廊,去姐姐的病房探视。没料到今天很有些不一样。
      姐姐头上、两足都插满了银针。
      我不是姐姐唯一的访客。
      有位我素未谋面的短发女士在病床畔整理医箱,她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周身充满威严。

      我穿好防护服进去,同她搭话,难掩语气之中的讶异:“请问……您是?”

      “我是中医师张时筝。”她抬头看看我,“有人请我过来,替这位病人扎针。你是家属吗?”

      我说我是,在旁静待她施完针,道谢。她的气质不容人聒噪,仿佛她做的一切也很顺理成章,是不需要向任何人多交代的。

      等她离去后,我再去找到医院方面了解具体情况,打听清楚张时筝是哪三个字后,上网搜了一下。原来是很有名的中医大拿。

      一般来说每个行业的传奇人物都或多或少有点怪癖,这一位也不例外,中医论坛上讲,张医生日常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很难请到她。而且平素她爱好四下里游方,只接诊有缘人,金银财帛无法打动,有缘的不给钱也治。

      除了景宴,还有谁有办法把她找来呢。我想不出来。

      坐公交车回学校的路上,我隐隐闻到一股木质花香调香水味。是景宴常用的。小众品牌,很贵。而且限量发售。

      我心突突直跳,开始感到难言的焦渴,四下里张望,希望逮出来是谁同她用一样的东西。甚或心里隐约还有点别的期待,是不是她本人来了?她派人跟踪我,现在她亲自出马了?

      这车上乘客并不很多,寥寥十余人,我不管这个猜测有多可笑多自恋多不切实际,先把车上人逐一辨认,没有景宴的脸,也没有谁的气质像那款香水的使用者。
      那香味给人一种玉兰和玫瑰开到荼靡时的印象,是很高高在上的清绝美人。

      而可巧,这一车的人们几乎都是朴实又接地气的老太太老大爷,还有一对跟着长辈出门玩的双胞胎小男孩,穿同款红羽绒服,咬着糖葫芦夹缠不清地讲童稚的絮语。

      “小姑娘看什么?”在我展开第二轮地毯式搜索时,坐我隔壁的银发婆婆发话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平时我不是这么轻浮的人,甚至可以算得上稳重,到一个地方定下来不太会乱动的,但这会儿我就跟身上长虱子似的,上车后扭来扭去几分钟,左顾右盼的,属实形迹可疑。

      我先道歉,然后问:“奶奶,你有没有闻到很香的味道?”

      “很香,我买的烤鸭是香。闺女你馋了哇?”她笑得很和蔼,提提手里硕大的复古藤编菜篮子,篮子里面果然有一只包裹得很妥当的烤鸭,深棕色包装纸袋干干净净,一点油渍都没有。

      我摇摇头,提示她:“不。是一种香水味。您闻到没有?”

      老人家抽抽鼻翼,仔细嗅闻了几遍,下定论似的对我说:“我鼻子好着,有茶叶蛋,有糖葫芦,烤鸭,汽油,还有司机那杆老烟枪抽的烟气,闺女,哪里来的香水?你挺香的,不过不是香水的香,你一股奶味儿。”

      我脸上发起烫来,终于消停了:“嗯,可能是我弄错了。”

      我竟然在想她。
      我不能原谅自己。

      那股香气一直在我鼻尖,经久不散,直到晚间我忙完一切打算就寝时还没放过我,幽幽地缠绕我,哪怕整间宿舍有一股浓重的艾草气味——为了预防流行病,我们商定的,每天点一支三年陈艾绒制作的艾条熏屋子,图它比消毒液的气味怡人许多。

      我害怕自己做梦梦见她,就用手帕捂住鼻子,期盼这样能逃避追索。

      “你干嘛?”寝室门哐啷被打开又关上,有人进来,紧接着我床前响起这句问候。

      我睁开眼,是多日没有闲聊的轩宁。她正把褐色大衣脱掉,宿舍暖气充足,穿秋衣就很舒服了,轩宁只留一件薄薄的白色圆领T恤在身上。

      我说:“没干嘛,打算睡觉。”

      轩宁摘了白口罩,就在我床头坐下。

      我赶忙坐起身来,拿被子裹着肩,问:“干嘛,我都要睡了。”

      “她们没回来吧?”轩宁探头望望葛灵和卢升月的小床。

      我颔首:“是的,我是第一个归巢的。”

      轩宁嘻嘻一笑,眼睛又恢复亮晶晶的样子,神态很雀跃,“桐桐,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没则声,因为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问题。最近算是接近期末了,人人都开始复习,轩宁这样的大学霸当然也不例外。也许她在说某门课。

      她看我一眼,“我爸爸这边赚钱能力确实不怎么样,但我外公是个古董收藏家。”

      我莫名其妙:“啊?”

      “你不是快生日了嘛。”轩宁搓搓手,露出经典的虎牙笑。

      “谢谢你记得。还早着呢。”我抱住膝盖,“而且你说的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轩宁踢掉鞋子,改为跪坐在我身畔,很认真地说:“我外公最疼我了,我让他送我两件他的收藏品,他一准同意。都是特别珍稀的。”

      我皱着眉说:“哦,为你高兴,有这么好的长辈。”不是阴阳她,只是轩宁从来不会炫耀自己优越的家境或是别的,我不明白她干嘛突然这样。

      “我再把到手那两件送给你,算是今年的生日礼物,你拍卖出去,一千万保管就有了。”轩宁两眼冒光,“这样你就自由了。”

      我被噎了一下,原来她打算替我赎身。不过我还是对这位的脑回路感到费解:“等一下,你就这么轻易的,把你外祖父辛苦搜罗到手的珍玩送人?他不会生气吗?”

      轩宁摇摇头,“我外公说过的,他的收藏品中间,可以任我挑十件做嫁妆。那也就是本来是我的东西了,自然是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我听了,更加惊愕到不得了,“嫁妆?那我更不敢拿你的。轩宁,你帮助朋友也有个限度。你要不然去商科再修个学位,全面体会一下什么叫私有制,和财产所有权?”

      “可桐桐不仅是我的朋友而已啊。”她眨眨眼,“我希望你快乐。钱财,古董,都是身外物。千金难买一笑,何况是自由。我觉得很值得。”

      我抱着头说:“你饶了我吧。”

      “真的,你同意的话,我就让舅舅送过来。”她对这个提议抱有相当的严肃性,竟然一本正经地规划起来。不似在说笑的样子。

      我说:“我不。”

      轩宁两道眉毛迅速绞到一起:“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想,“我已经欠了一个人人情,现在还没还清,我又因此再欠你家里一个人情的话,那等于说,我为同一件事情欠了两次债,没有必要。”

      轩宁嘶了一声,歪了歪脑袋,说:“那要是我自己赚的,给你,我不算你欠我的,不算人情,直接心甘情愿地赠与,不求任何回报,也没有牵涉到我家里,还有嫁妆之类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她脸上还有一点点戴口罩留下的印子,浅浅的红痕。我心里有一股暖流汇聚,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谢谢,我心领了,请你好好睡觉,努力复习,争取期末继续考专业第一好吗,别为我伤神了,耽误你学习我会有负罪感。”

      谈话进行到这里,宿舍门又被打开,卢升月和葛灵结伴回来了,两人也都戴着白口罩,进门才摘了。葛灵素昔伶牙俐齿又爱说笑,哪怕权威的教授都被她开涮过,何况我们这些同学,自然谁也别想逃。

      她见了轩宁在我床头跪坐着,便揽过卢升月的肩,脸上挤出个暧昧的笑容:“哎,老卢,你看我平日说的有没有半点错?她们俩果然有猫腻,拉扯了这么久,现在守得云开,关系终于进阶了,趁我们不在,就睡一个床。”

      我一听,急得抬手就把轩宁往床下一推,推得她跌了一跤。她猝不及防,喊了声“哎哟”。

      我惊醒过来,小声问:“脚扭到了?”

      轩宁从地上坐起,面露怨色:“那倒没有,不过别的地方受伤了。”

      我后悔起来,不该为了撇清关系就这么粗鲁粗暴地对待连嫁妆都想送给我的人。难过不已:“哪里?”

      摔伤手就糟了,人家是乐手。不过总不至于摔这么一下就把手跌断了吧。我住下铺,又不很高。

      “这里。”轩宁捂着左胸口。

      葛灵哈哈大笑起来:“我靠,公然打情骂俏。”

      卢升月也说:“没想到是真的,要不你们俩出去开个房吧。我和葛灵怕吵。”

      我知道自己一定面红耳赤,除了全脸冒热气,眼底还能察觉到面颊和鼻梁冉冉升起红晕。

      刚刚我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妥,我应该在轩宁坐到我床上的第一时间请她下去的,自己不注意,怨不得别人打趣,事到如今只能诚恳地央求她们:“你们两个别开玩笑了。轩宁以后还要找对象呢,要是这样乱讲,会影响她清誉。”

      葛灵笑嘻嘻的:“这么伟大吗?那你自己的清誉不重要吗?”

      我说:“我本来就是臭鱼烂虾。”

      轩宁本来还坐在地上,趴在我床沿,眼神黏糊糊地演戏,听到这儿,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搭着另两个舍友的肩膀,推着她们往里走,嘴里说:“散了散了,谢妤桐要睡觉,我无聊了逗她玩的,别起哄了。复习很辛苦,本小姐请你们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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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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