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影卫

　　“丹青三日前回家曾在家中后门外与李坚私会，李坚送了丹青一支金钗做定情信物，约定以后成为楚王妾室就偷偷怀上李坚的孩子，扶持李坚的儿子成为小楚王。”应七面无表情的叙述自己见到的事实。

　　莲嬷嬷眼前一黑，待一口气上来用尽了全身力气给了丹青一巴掌，因为三日前她确实看见丹青手里多了个金钗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历，这事，姑娘也是知道的。

　　云华县主听了气得发笑，她一个公府县主尚且只是谋求与楚王的婚事，她手下丫头却已经在做把自己儿子扶持成下一任楚王的梦了。

　　“真蠢。”云华县主声音不大，嘴角带着些讽刺，随即吩咐人扣住李坚，将莲嬷嬷、丹青、南湘和应七都带到了盛华院。

　　到了盛华院，吴嬷嬷带人去搜丹青的住处，本打算跟莲嬷嬷、丹青一样站在大堂的南湘忽然被县主点到。

　　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吧，你也是咱们府里的主子，莫要与她们一处。”

　　南湘恭顺应是，却只敢轻轻搭上半个屁股，一时坐着比站着还累，但也是主仆分明，南湘的直觉很敏锐，她总觉得此时的县主对她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丹青的房间本就不大，吴嬷嬷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就搜到了那金钗，还有一双男人的鞋和一件男人的衣裳，衣裳已经做完，鞋才做到一半，针脚细密，绣工也是一等一的。

　　南湘冷笑，难怪看见她给应七做的鞋丹青第一个想到是给男人做的，原来是她自己“珠玉在前”。

　　“你还有何话说？”云华县主问丹青。

　　丹青早已顾不得什么脸面，跪在云华县主面前嚎啕大哭，说自己鬼迷心窍，说自己还是完璧之身，绝无二心。

　　莲嬷嬷也是不顾一张老脸，哭着念叨云华县主小时候是怎么吃她的奶，被她哄着睡觉。

　　“南湘，”等了片刻，二人安静些许，云华县主没有半点被打动的意思，语气冷漠，“你是我义妹，她们存心害你，这二人，就交给你发落吧。”

　　“我？”南湘不敢肯定。

　　“自然，虽说国公府向来仁慈，府内一片祥和，但主就是主，仆就是仆，谁也越不过去。”云华县主端着一杯茶，目光中对涕泪横流的莲嬷嬷也没有多少怜惜。

　　南湘清了清嗓子，“就，把丹青打发出去，让她与李坚有情人终成眷属，莲嬷嬷自行回家或到后院做个使唤嬷嬷吧。”

　　她看似轻饶了丹青母女，以她们家现在的财力就算是打发出去名声不好，过上安稳日子还是不难，但其实又给丹青下了个套，那李坚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丹青又是个空有脾气没有手段的，他们一起只怕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也再不可能来报复她。

　　“姑娘，我从二十岁上就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小时候就是在我怀里长大，姑娘，老奴舍不得你……”

　　“若是舍不得，就留在后院做使唤嬷嬷，莲嬷嬷偶尔来看望姑娘，想必姑娘不会狠心不见。”南湘也学着云华县主喝了口茶。

　　莲嬷嬷不再言语，她早就捞得盆满钵满，留在县主身边为的是荣华富贵，怎么可能做个扫地洗衣的粗使嬷嬷？

　　“你个贱人！一心攀高枝儿的蠢物，都是你害的，我这样都是你害得……”

　　丹青见事已至此，心里更是把所有事情都归咎在南湘头上，若非她忽然冒出来，哪会有这么多意外？

　　结果一步都没迈开，肩膀就被一只钢铁般的大手钳住，徒劳的在原地挥着胳膊，是一根头发都没碰到南湘。

　　应七就在她身侧。

　　“你如此陷害南湘，她没把你卖到娼馆已经算是仁慈。就按南湘说的做。丹青，你侍候我多年，如今有了心仪之人，我就把你赏给他吧。”云华县主幽幽道。

　　至于李坚肯不肯放丹青自由，能不能与她恩爱一生，就看丹青造化了。

　　丹青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本朝对奴籍并不如前朝严苛，只要主人允许，就可改回良民，她本以为怎么也能求个恩赐，却不想又被卖成了奴仆。

　　她满心愤恨，却不敢再骂南湘，就如同云华县主说的，她能把丹青赏给李坚，自然也能把她买到娼馆青楼。

　　天已经黑透了，云华县主却不肯再留她们，只命守门的小厮无论多晚都给他们留着门，至于国公府外的小院，那也是公府产业，限他们明日搬走。

　　这一番，闹到了将近子时，众人才散了。

　　夜色中，应七告退，正要回影卫住的小院。

　　她极少这样从正门走，有不少好奇的小女史都投来目光。

　　“应七！”南湘叫住她。

　　“南湘姑娘。”应七行礼。

　　“你别这样，你……”南湘想与她说说话，应七又救了她一次，可刚刚听应三的意思，影卫不可与府中人私相授受，哪怕应七是女子，也不可有太多往来。

　　“我听说了那日丹青为难你的事，知道你处境艰难，就去查了查。这次刚好我出任务从北面回来，也算是巧合。”应七语速飞快，算是给南湘一个解释，随即跨出盛华院。

　　南湘其实能猜出一二，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望着应七加快的脚步，心里越发不舒服，她会挨罚吧？哪怕自己承认是自己求着应七，她还是会被罚，很重的惩罚，不然她不会等到最后，县主要把李坚送官府时才肯说。

　　可是今晚她确实不能再去影卫的无名小院了，影卫连外人的东西都不能收，更何况是与外人有私交。

　　一路脚步虚浮，南湘不知是怎么走回了自己房间。

　　小琪很是欢快，特意送来了晚饭，说如今盛华院人人都知道县主亲口认了她是主子，以后谁也不敢与南湘作对了。倒是准备给吴嬷嬷和别的姐妹们的银子还没送出去，她又拿回来给南湘，南湘没要，让她留着防身。

　　南湘也不知县主为何一下变了态度，之前虽说吴嬷嬷有所提点，南湘也想了很多，可县主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淡，现在……

　　一夜辗转反侧，几次被噩梦吓醒，一会儿是县主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叫妹妹，背后却藏着一把尖刀，一会儿又是应七被捉回璇玑堂，血淋淋的被剥了皮，人却还在动，在向南湘求救。

　　第二天一早，南湘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往无名小院去，还没进去，就看见院内正对着门口处有一大木架，足有一人半高，有个人被绑了双手，高高吊在上面，只有脚尖点地，似乎站的很吃力。

　　她快跑了几步，那人低垂着头，似乎已经被吊上去很久了。

　　应七，那是应七，她还穿着那套南湘绣了花的衣裳。

　　南湘才到门口，忽然不知从哪窜出两个黑衣影卫拦住去路。

　　“南湘姑娘，此处乃影卫居所，还请止步。”

　　南湘倒也见过他们，只是不知他们叫什么。

　　“应七……”

　　“应七犯错，正在受刑。”

　　“什么刑？你们要吊着她多久？那些事都是我求她去做的，与她无关！”南湘语气越发急促。

　　“三日。”

　　“三日？”南湘不知何时咬破了唇，一阵血腥在唇齿间化开，给她惨白的脸上添了几滴殷红。

　　影卫不再多话。

　　这时应十九从外面回来。

　　“南湘姑娘，就算是你求她，事情也是她做的，璇玑堂不是几句话就能得过且过的地方。”应十九带着几分怨气。

　　“姑娘请回。”

　　南湘知道她再也进不去了，方才只顾着着急，此时泄了气一样忽然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能够随手解决掉两个彪形大汉的应七被吊在那，像残败的枯叶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丝怨言。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为了她甘愿领受这样的责罚，就连她亲生爹娘都为了一口吃的把她卖了，从此无论生死再不曾过问。

　　昨日应七其实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只是如果她不说，现在身败名裂，前路茫茫的，就换成了她。

　　愧疚和心疼犹如海浪般汹涌而来，南湘感激应七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想抱抱应七，想窝在她怀里哭，更想自己一声令下就能救她于水火。

　　可是她不能，她除了看着，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如果她嫁进王府，如果她成了掌管璇玑堂的楚王王妃，如果……

　　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开始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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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小院内，应三问应十九。

　　“来了？”

　　“来了，站在外面哭，大概哭够了就走了。”

　　“嗯。”

　　“管事。”

　　“嗯？”

　　“应七……她毕竟是个女子，只怕这样吊三日双手就此废了。”

　　应三冰冷的目光盯着应十九，“她废不废，与你什么相关？”

　　应十九讷讷地不敢再说。

　　应三轻叹，“什么时候影卫受罚还管能不能好？她既然敢做，就得知道生死有命。”

　　“……”

　　“若她废了，就送回璇玑堂做人桩，璇玑堂的东西一点都不能浪费。刚好新一批影卫要出来了，不愁没人接应七的位置。”

　　应十九低头离去。

　　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位置，都不愁没人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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