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青愫

　　周明旭调查这件事的时候，阿琳一口咬定她是一时手滑才导致的事故，当时的网络还没有“手滑”这个梗，以至于未来的步瑶看到“手滑点赞”“手滑关注”等热搜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件事，不由感慨阿琳还真是公关界的鼻祖啊。
　　尽管旁观者苻嘉文一再强调，他看得清清楚楚是阿琳先松开了手，但在班主任抽丝剥茧的层层分析下，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阿琳是有意松手的。
　　因此最终以‘失手’结了案，阿琳父母给乔慕莘支付了一笔很有诚意的补偿，并上门给步瑶道歉，他们态度语言皆十分诚恳，一再向步瑶致歉，说是惊吓到了她，还坚决要给精神赔偿，被步瑶父母婉拒，两家人相谈甚欢，直到分别也是彬彬有礼，坚持留下了一大堆的营养品和几套书，都是步瑶喜欢的题材，可见登门前也是用心做足了功课。
　　送走阿琳父母，步瑶不由感叹，看起来相当和善明事理的父母怎会教养出阿琳这样的孩子来？难道真有基因突变一说？真是想不明白。
　　步瑶将这个疑惑分享给苻嘉文的时候，他却说，“家庭教育对一个人很重要，但从基因的角度上来说，一个人最终品德的走向，基因占比很大，也就是常说的‘天生或骨子里’，有些人天生就是反社会人格，如果他的家庭环境相当优秀，也许这种性格会隐藏一生，但如果他后天境遇不好或遇到了刺激事件，也许这种性格就会显露出来，最终成为一名罪犯。所以有的人认为‘人之初性本善’而有的人却坚信‘人之初性本恶’，就是这个原因。”
　　步瑶不可置信，“难道，还真有‘天生的坏蛋’？”
　　苻嘉文点头，“有的，至少我相信有。所以对于有些人，你根本不必跟他讲道理和法律，他的犯罪心理特别简单，就是想伤害他人，以此来获取自已心理上的满足。”
　　步瑶啧舌，“那不就是变态吗？”
　　“对啊，要不怎么异于常人呢？”
　　“那你说，”步瑶想了想，“阿琳会不会就是这种人？”
　　苻嘉文若有所思，“说不好，单从她表现上看，绝对不善良就是了，但有没有到心理变态的程度就不好说了，毕竟我也不是心理医生。”
　　步瑶和苻嘉文对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怕怕的，以后看见她还是有多远避多远吧。“
　　“哎，那你说天生的坏和后天的坏有什么不同呢？”步瑶追问，苻嘉文却拒绝再讨论，“好了，课外话题现在结束，你的作业还没写呢，再不写要熬夜吗？”
　　步瑶撅嘴，她对这个话题意犹未尽，却知道还有山似的作业在后面等着，只好悻悻然闭嘴。
　　第二天，换成了步家三口上门去给乔慕莘道谢。
　　开门的是乔慕莘的妈妈，热情的招呼他们进门。
　　陈爱玲赶紧表达谢意，“您好慕莘妈妈，我们这次是来感谢乔慕莘的，这孩子为了救步瑶伤得这么重，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来看看他。”
　　正说着话，乔慕莘和他爸爸进了门，乔慕莘的右胳膊打着石膏，乔爸爸手里提了两大袋蔬菜水果，一进门就是双方家长的再次热情招呼。
　　两家落座后，步建业又正式表达了步家对乔慕莘的感谢，陈爱玲用极优美的语言赞美了乔慕莘同学的品德以及乔家高尚的家风。乔慕莘妈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坚持要留步家一起吃晚饭，“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饭，我提前就让乔歌去买了菜，听小慕说，你的厨艺特别好，我肯定是比不上的，不过我老家在乌镇，倒是会做几样我们那边的特色家常，一会儿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这话是对陈爱玲说的，陈爱玲也不推辞，乐呵呵的拉着她一起进厨房忙活去了。
　　乔歌也就是乔慕莘的爸爸看着两位妈妈进了厨房，笑道，“小慕妈妈在江南水乡长大，性格绵脾气软，小慕更像他妈妈一些，这次他受伤孩子倒还好，就是他妈妈哭了好几场，反过来还要孩子劝她，见笑见笑……”
　　乔慕莘爸爸话虽如此说，但语气里的宠爱和无奈却是怎么也掩不住，能看出来他们夫妻感情相当好。
　　乔慕莘在一旁低声对步瑶说，“可不是，就连我名字也是随我妈了。”
　　步瑶大感兴趣，“何解？”
　　“我爸叫乔歌，我妈叫苏韵莘，所以才给我起名乔慕莘。”
　　“哇……”步瑶禁不住赞叹。“你爸妈感情可真好！”
　　她转过头去看隔着整块玻璃的厨房，苏韵莘和陈爱玲一边做饭一边说着什么，两人笑意盈盈，聊得十分投机。
　　苏韵莘皮肤白皙，及肩的中长发，一身羊绒套裙，看起来端庄又娴静。
　　“小慕，这次多亏了你，叔叔心里特别感激你。“
　　步建业看着乔慕莘再一次表达了感谢。
　　乔慕莘脸红，“叔叔，您别这么客气，换做别人肯定也是一样的，我就摔一下，没事的。”
　　乔歌是标准的北方汉子，拍了拍儿子肩膀，“男孩儿从小就要摔打着长大，将来才能扛起重任来，娇滴滴的可不行，我以前总发愁，担心我儿子太像他妈妈，男孩性子太绵软可不好，没想到这次居然勇救同学，这下我就不担心了，男子汉就该这样！“
　　这顿饭两家人吃得其乐融融，并约好了下个月一起出去爬山，直到华灯灿烂，步家才从乔家告辞离开。
　　经过这件事，步瑶对乔慕莘的观感有了相当大的改善，在她的印象里，乔慕莘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独善其身的性格，身高、长相、成绩在班里都是中不溜，加之他不爱说话又常常独来独往，因此竟成了班里的透明人，平时好像隐形了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要不是他唱歌的音色极好，这次的舞台剧肯定是选不中的，没想到事故中反而是平日最不起眼的他毫不迟疑伸出援手，倒让步瑶相当意外，加之昨天两家亲切的会面和宴席，让步瑶对乔慕莘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所以当第二天乔慕莘回来上课的时候，步瑶给了他十分热情的最高礼遇。
　　“乔慕莘！你回来了！你的胳膊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乔慕莘腼腆，“好多了。“
　　“乔慕莘，从今天开始，你的课堂笔记我包了，你的笔记本呢？给我，我来帮你记。“
　　乔慕莘伤到了右臂，估计短期内是无法正常持笔了。
　　乔慕莘却微笑着拒绝了，“不用了，我左手也可以写字。“
　　“啊？你是左撇子？”步瑶吃惊。继而又有些惭愧，同班同学了快两年，居然不知道对方是左撇子，实在有些过份。
　　乔慕莘却毫不为意，“我从小就是左撇子，但我姥姥总让我改，我就常练习用右手写字吃饭，后来就成了两只手都可以写字了。”
　　“啊……羡慕……原来可以双管齐下。“步瑶十分羡慕。
　　远处传来一阵嗤笑声，是阿琳。
　　她斜睨着这边，嘴角挂着讥讽和不屑。
　　步瑶的火气窜上来，“阿琳你有完没完，我招你惹你了！你处处看我不顺眼，我就奇怪了，你爸妈那么明事理，怎么就没把你教好！”
　　周围原本的喧闹声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这边。
　　阿琳摔掉手里的书走了过来，眼睛里全是愤怒，“你想说什么？说我不像亲生的？你说对了！我就不是她亲生的！她明不明事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没教养怎么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把步瑶的耳朵震得生疼。
　　不知什么时候，打着石膏的乔慕莘静静站在步瑶身前，他对阿琳说，“差不多行了，步瑶不知道你家的事。”
　　阿琳瞪他，“怎么着？现在咱班又多了一个护花使者？一个苻嘉文不够，又多了个乔慕莘，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也想和苻嘉文竞争？”
　　她指着步瑶，手指发抖，“她步瑶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的护着她，她哪儿比我好？是比我漂亮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成绩好？你们是不是都瞎了？难不成就因为她有个亲妈？就因为我是后妈就看不起我？”
　　乔慕莘沉默了。
　　“该上课了。”苻嘉文从外面走进来，他经过阿琳身边像是没看到她。
　　他拉着步瑶回到座位上，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已落幕的时候，乔慕莘开口了。
　　”尊重和是不是亲生父母一点关系都没有，同学们喜欢步瑶是因为她开朗又善良，一个心底阴暗处处狭隘的人走到哪儿都不会受欢迎。“
　　阿琳要炸了，“你说我阴暗狭隘？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
　　乔慕莘迎着她仇恨的目光，“就凭你故意松开步瑶的手想让她摔倒，就凭我救了她。”
　　阿琳浑身发抖，“老师都说了，我是失误！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儿给我定罪？”
　　苻嘉文站起来，“阿琳，我们是没有证据，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是不是故意你自已最清楚！当时每一个站在那儿的人心里也都清楚，黑的变不成白的，坏的变不成好的，你狡辩得再多也没用。“
　　阿琳的眼泪像泉水般涌出，“你们真行……联手欺负我，全都欺负我一个！“
　　苻嘉文叹口气坐回去，揺了揺头，他实在不想再跟阿琳说什么，已然是朽木不可雕。
　　乔慕莘却站在原地，“你是后妈……“
　　阿琳流着泪恶狠狠的瞪他。
　　“……我也是。“
　　这三个字让步瑶惊得张大嘴巴！
　　乔慕莘的妈妈苏韵莘居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点咱俩一样，但你害人，我救人，这和出身无关，选择不同而已。“
　　说完这些，他回到了座位上。
　　全班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默默的消化着今天一大早的劲爆信息。
　　步瑶保持着吃惊的大嘴看向苻嘉文，苻嘉文被她的傻样逗笑，他合住步瑶的嘴巴，“我知道了，你确实非常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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