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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游
冥界中,来来往往的阴差文官多如牛毛,脚下更是步步生风,皆是一副匆忙神色。细细看去,每个都是生怕时间不够用,恨不能一个掰成两个用的架势。
唯独穿梭其间的应灵纭与沈绛两人,显得格外异样。
身旁穿梭不断紧迫行进的魂灵阴差,并未对两人产生丝毫影响。
他们就如同乡间郊游似的,不紧不慢地走着。
两人身后跟着的一串魂灵也如出一辙,要多奇异有多奇异。
两人之间气氛和睦,不谈个闲天真是浪费了。
应灵纭心中想着,看了沈绛一眼,好奇问:“小兄弟,聊一聊?”
“你想聊什么?”
沈绛微微挑眉,他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且这回儿气氛融洽,虽然只有他二人,但不说话他也不觉得尴尬。
应灵纭挠挠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话题,最后居然谈起自己在世时的过往。
细细想来,他当初为人时的趣事糗事还不少。
沈绛侧头听着,应和几声。
脑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性格鲜明,生动活泼的身影。
翩翩少年,不识愁绪,游戏人间,嬉笑玩乐。
简而言之,那时的应灵纭就是个心中无烦恼,一心求学的少年。
沈绛抬眼望向他,应灵纭仍眼带笑意,侃侃而谈。
瞧得出来,他还挺怀念那个时候。
两人聊得很认真,全然不曾关注被锁链拴着的几个魂灵的状态。
而完全被忽略的林家人,除却林华外,个个都已经被周遭的可怖场景吓得肝颤。
尖叫声,嘶吼声,求饶声,诅咒声,杂七杂八的声响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幅令人难忘可入骨髓的画面。
更别提,空气中隐约散布着的浓重血腥气,潮湿温热,黏腻异常,愣是让人生出一种恶心之感。
林家几人霎时间感受到来自冥界的深重恶意,哆哆嗦嗦个不停。
可笑的是,此刻腕间坚实牢固的锁链,被衬托得竟然多了几分安全感。
林荣克制住心中的惧意,强弩之末般地狠狠瞪向前头领路的二人。
若非这二人将他们带来此间,自己大可不必遭受大罪。
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以后可别落到他手里,否则定叫他们后悔莫及!
那个小美人也别想好过,早晚要让他千百倍求自己放过才算完!
林荣心中暗暗发誓,幻想他日如何讨回这次受的屈辱。
思考着各种恶毒手段,耳中蓦然响起清脆的说话声,他抬头一看,正是领路的小美人发出的。
只见应灵纭牵着锁链向前走了几步,抬手一指右侧,语调轻松惬意,对被捆成一串粽子般的林家人介绍道:
“不知不觉就到奈河了。大家往右边瞧,那儿便是大名鼎鼎的奈河。诸位离世后,都会走过河上的奈河桥,一个魂灵此世就只有一次机会,很难得的。”
想了想,他又略带遗憾地补充了一句:“碍于今日情况特殊,就不带大家实际体验了。往后若是各位身故了,自然有机会再来的,也无需急于一时。”
沈绛在一旁听应灵纭不着调的话语,嘴角微微上扬。
下一瞬,他又及时压住笑意,面上仍是一副冷淡表情,说:“按冥界条例,越是罪孽深重者,越难宽恕。河中那些号哭的魂灵,生前均是罪行重大之人。此等人入了冥界,便是如此下场。”
简单说了两句,沈绛再次回复到沉默寡言的状态。
顺着两人视线望去,林家几人确实看见了一条宽阔大河,河宽数百丈,河面平静无波,瞧着与人界的河没什么两样。
也并未瞧见沈绛所说的号哭的魂灵。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那河水的颜色了,清澈透明,干净得连人界的河都得逊色几分。
林华瞥了一眼奈河,转过头深深看了林荣几人一眼,满是冷意地勾勾嘴角后继续沉默。
而从头至尾只关注林华的林母,在发现他的视线后,面上不自觉带了点喜色。下一瞬,她却随着他的沉寂,再次陷入无声煎熬中。
一旁站着的林父,则是自打应灵纭与沈绛将他的魂灵带离林府落地冥界起,便始终静悄悄的,一声不吭,显然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心中恐惧的同时,他又殷切期盼着,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可眼前种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却又提醒他,也许这都是真的。
独独林荣不以为然。
被捆在队伍尾端的他不屑地撇撇嘴,心中贬低着虚有其表的奈河。
这是在故意恐吓他吧。
河中哪有什么魂灵?
看起来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河而已,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此河较为干净罢了。
他都干过那么多大事了,怎么会被区区一条破河吓到。
真以为他不敢凑近瞧吗?
林荣略带些挑衅地望向应灵纭与沈绛,轻蔑啐了口。
收到小美人温和一笑后,他就大着胆子往奈河边靠过去,低头仔细盯着奈河水,心中猜测它究竟能有何不同。
看着看着,眼前的河水莫名变得不对劲起来,尖锐刺耳的啸叫突然在耳畔回响。
原本水波不兴的河面,霎时间如同沸腾的滚水般躁动不停。
河水翻滚搅动,带起或大或小的透明水滴直直溅到林荣脸上。随即,水滴顺着林荣脸庞滑落到手上,这下他总算看清楚了。
这水怎么变成赤红色了!?
伴着鼻尖传来的阵阵血腥味,以及黏腻滑溜的触感,他脑中瞬间只剩一个念头。
奈河水,分明就是血!
正在林荣愣神之际,河中异变突生。
从河水中凭空探出一道虚影,以利爪状狠狠掐住他的脖颈,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利索地将之整个拖拽入河。
下一刻,河面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
在场几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奈河。
苦于被锁链束缚住,连话都说不了的林父林母自是急得心乱如麻,只能以手比划,眼神恳求领头的两位仙人救救自己的儿子。
收到求救眼神的应灵纭思索了下,安抚道:“两位不必焦急,若是林荣未做亏心事,奈河水影响不了他……”
林父林母听到回答一愣神,正欲说话,接着又听到仙人补了一句话。
“当然,如果林荣有做过何等错事,那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他真是断了个好句。
沈绛无奈看着应灵纭,对方回以无辜一笑。
眼下,林荣被拖至奈河水下,无论如何都得将之捞出来才是。毕竟,他可算是这次事件中的重中之重啊。
收收心神,应灵纭思索起解决办法。
冥界当之无愧是魂灵最多的地方了。而在冥界众多地界中,奈河中的魂灵又占去了冥界魂灵的一半。
沈绛与他,虽说是各自界内的一员神将或冥官,可也是轻易下不得奈河的。
盖因这奈河水有霸道侵蚀魂灵之效。
除去少数确实无甚亏心的魂灵外,大多数往生魂灵一旦入了冥界,总要在奈河中过一遭。往往有不少经受不住奈河水侵蚀的魂灵,就此湮灭其中。
即便受住了河水摧残,上岸之后,河水对魂灵的影响仍旧存在,经年之后才会消退干净。
这般之后,魂灵到达阎王殿早已虚弱不堪,阎王审理起来也简单干脆得多。
此外,也有一些运气背的魂灵,经过奈河边,脚下没留神,就会如同刚才的林荣一般,突然被河中魂灵拖拽下水,之后再也没上岸。
因此,但凡在冥界呆过的魂灵,无一不想远离奈河,就连奈河边都不敢靠近。
他俩清楚得很,对此也是无从下手。
看来,还是得麻烦专管奈河的阴差来一趟了。
就在他思考这档口,河面再起波澜,水花飞溅。
应灵纭仔细一看,正是方才被拖下河的林荣魂灵。
但见他狰狞着面孔,头颅昂扬向上,不住地喘着粗气,尽力将头露在水面之上,一副深怕被憋死的模样。
这可太凑巧了!
试试看吧。
他赶忙凝聚冥力,化作勾索,趁着林荣还在露头之际,一把将之甩到林荣身上,又顺势缠上几圈,手上再微微用力,竟就将其轻而易举带上了岸。
看着被拖上岸,正如死狗般喘息不停,庆幸重获新生的林荣,应灵纭心中总觉得不太对劲。
方才他拽动勾索时,河中根本毫无阻力!
这便说明,河中拖拽林荣之物,已经松开了他,不再纠缠。
这是为何?
先前将林荣拖入河中之时,明明一副非常狠厉果决之态,转眼间,竟连影子都不见了。
且林荣独自一魂,毫无冥力可言,竟无其余河中魂灵困扰,安然地仿佛普通溺水般,探出头浮在奈河面上喘气,好似河中并无其他魂灵一般。
不得不说,哪哪儿都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应灵纭摇摇头,此次查访小儿昏睡之事,到如今居然扯出这许多,实在是他没料想到的。
“先走吧,将此事了结再说。”
沈绛看着他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显而易见的纠结情绪,不由得提醒一二。
“小兄弟说的是,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不必急于这一时,是我心急了些。”
应灵纭很快就自我开解了,暂时抛开面前一个又一个随之而来的谜团,先专注眼前的即可。
“嗯,早些赶去阎王殿,定下此案真相,才是要务。”沈绛颔首,他能想开便可。
应灵纭对他笑了笑,领会话中意思。继而,他转身蹲下,查看了林荣的情况,发现远比自己想的好上不少后,不由得舒了口气。
若是此人就此亡故,那可真是平白无故多了麻烦。
“诸位,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久待冥界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他又技术娴熟地扯扯手中锁链,将林荣捆好,牵引着众魂灵再次赶路。
走出没几步路,应灵纭察觉沈绛并未跟上,转头一看,发现他那掉队的小兄弟,正凝视着某处。
“小兄弟,怎么了?”
“无事,你先走吧,我稍后跟上。”
沈绛再一次望了望眼某处,回头对应灵纭说道。
“……行,小兄弟,那我先走一步,等会在殿中汇合。”
应灵纭有些摸不着头脑,许是小兄弟发现了什么吧,待会儿再问便是。
他随即握紧手中锁链,继续前行。
沈绛目送他离去后,转身走向与之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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