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我所畏者流言
对于那种眼神,我无心理睬,当是无聊的人做些无聊的事。直到亲耳听到走廊边一闪而过的轻言细语,这才开始意识到什么。
那是个轻狂动荡的年纪,胸腔内的热血肆意喷薄,而我也成了班里八大金刚的成员之一,其他七人分别是:练过散打却眉清目秀的宏宏(程宏)、外冷内热且拥有模特身材的大海(程正海)、憨厚可爱被称为班里谐星的黄恩来、才貌双全又自带冷幽默的王年赢、身材伟岸且面色和善的伟哥(于伟)、猥琐油腻却义字当头的MAN(陈勇恩)、还有腼腆羞涩的富家公子香香(吴正鹏)。后来爱笑阳光且具有日系清新的小强(陈锐)、短小精悍却大脑十分发达的刘尧斌、以及才高八斗从不惹事的石伟,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当然这里我也不能忘了一个人,那就是玉面婴肌热血又斯文的石越,尽管他高三转到其他班去了,但我们都心在15班的大本营。当然除了我们之外,班里的聚众现象堪称百家争鸣,如雨后春笋般争先而出。老师再也猜不透那群隐藏着叛逆的小伙子们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那天课间有点让人意外,我们刚上完厕所准备回教室,走着走着突然身后一片嘈杂,一群人围成一圈特别热闹,就在方才我们几个人走散了,而人群中似乎传过来宏宏叫嚣的声音。
我挤过去一看,宏宏正在人群中央和一个陌生人大打拳脚。
我想要不要上去帮忙,但似乎已经没必要了,因为宏宏已经处于优势。他双手撩过对方,向教室前面的台阶下甩去,然后转身接上一个回旋踢,力量全集中到了对方的腹部,那人刹那两米开外,直接撞上了前面花圃的矮围墙,那道墙本就有一道裂缝,被这么一撞开始摇摇欲倒。但这没完,宏宏跟上来接住他的双手,向身前猛地一拉,力道上来之后又一脚直接蹬了下去,那堵墙瞬间倒塌,那个人蜷缩成一团,滚进了花园里。
场上所有人惊呼一片,大为失色。几个路过的女生瞠目结舌,捂着嘴愣在一旁。
那人倒进了花圃里面,只有两腿飘在墙外头,宏宏跟上来用力一扯,又硬是把他拽了出来,眼看他就要被甩向更远的地方,而一旦被甩开失去了重心,宏宏定会跟上去补上更要命的一脚,谁料宏宏手一滑,甩了个空,那人才得以借机闪开。捂住肚子大为难忍。宏宏气愤地懊恼一声,又握紧了拳头。
所有人都咂舌不休,“那人是练过的吧,这么猛”,有人议论。
本来有几个人想上去帮那个人,但被man和王年赢他们拦住了。这时响起了上课铃,人群慢慢散去,那人在同伴的陪同下向宏宏约架,宏宏笑了笑,朝他迈进了几步,指着他说乐意奉陪。他当时真是目带凶光,红得发紫,我看了都有点忌惮。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他没说别的,反而说:“冲哥我那几招怎么样,不比你那快快拳差哦,这叫学以致用。”
我笑了笑:“他真的就像个靶子。”
宏宏的事还没平复下来,王年赢又和年级主任杠上了。年级主任是隔壁班班主任,在同一等级的班里,他最讨厌的就是我们十五班。每次晚自习都过来教训我们,说我们班每天晚上吵死,不读书的就是多,全是来学校造粪的。记得当时王年赢站起来当众和他顶嘴。
“老师,你说话有点素质好吗?”这一声在当时可谓如雷贯耳。
他有点意想不到,“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跟我谈素质,谁叫你站起来的。”他移步到王年赢身前。
“我是你的学生,你是我的老师啊。”王年赢带点幽默,大家笑了起来。
“谁叫你站起来的!”他又斥了一句。
“你凶什么凶,要吃人是吗,我就是站起来了,还要经过你同意啊。”王年赢当时睁大眼睛瞪着他,一点不让。
“我没有你这种没教养的学生,学校也没有你这种没大没小的学生,长这么大还不知羞耻,不是你自己就是你父母有问题。”
“你也知道不知羞耻?”王年赢和他目光短接,两人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他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蹬着脚指着王年赢一直大骂:“流氓,你流氓。”他的口音令人又可笑又可恨,他说的流氓发音中的“流”会说成第二声的“diu”,当时我们很想笑,但又忍住,不是因为给他面子,而是因为讨厌他这么说王年赢。
班主任闻声赶来,赶紧劝开。年级主任把班主任叫到教室外,先是表示不满,说咱们这种班算是好班,怎么会有这种不可教导的学生,说白了就是没素质,没教养。其实这也是在骂班主任,可班主任何许人也,精明老道估计还要更胜一筹。就算受此波折也是面不改色。等年纪主任问他王年赢成绩怎么样的时候,班主任先是摆低架子,叹了一声,用手摸了一圈脸上干净的胡渣之后,有种故意放大嗓门却又很镇定地说:“成绩是还不错的,在班里是拔尖的,上次月考全校50名之内,比一些19班的学生都要好。”19班是全校最好的尖子班,是我们所有班的楷模,听说那里的学生都不是人,是神,他们可以不吃不喝24小时都看书,他们还可以书都不看,课都不听,题目都不做就全校第一,全县第一,全省第一。不过班主任说的也是事实,王年赢胜过那些神,而王年赢却还不是班里最好的,我们听后一阵笑声,有点里呼外应的意思。
年级主任说谈不过,又只好吞着火气进来给了我们一眼,我们又忍住不笑出声。而班主任在他后面姿色沉稳,手托腮帮,好像大有夸赞我们之意。
因为那年级主任姓刘,我们每次经过他的班级,见他在上课,就在教室外大喊“刘氓”,然后又喊:“说什么呢你,是diu氓好吧。”后来还把我们班一起说“diu氓”的录音放在隔壁教室的窗台,在安宁的晚自习就放出来。惹得他们班的学生不知所以,还跟着一阵嘻哈。
但这种事情也闹一阵子就可以了,心里其实就是寻个平衡,等满足了也就不再如此了,并没有故意要给人难看的意图。不过那之后,年级主任再未出现在我们班的窗前。
那天晚上我们几人在外面吃夜宵,程羽子因为放学和宏宏同路,也跟着来了,但她还带着黄佳。
程羽子,man和宏宏都是三庙前老乡,他们最近引以为傲的就是犀利哥,程羽子总是拍拍自己尚在发育的胸脯,并用那三庙前话自豪地说:“呐晓得犀利哥不,个鬼啦,俺三庙前子咛。”
其中那个“呐”是“你”的意思,读“ne”;“个”是“这”的意思;“鬼啦”就是“男孩”的意思,通常是大人说的,带有顽皮、调皮的色彩;“子”是一种助词,相当于“的”;“咛”就是“人”的意思。
他们的话风非常有趣,加之又都是很幽默豪放的人,所以在一边听他们讲话,一点都不无聊。
“为今天的英勇行为干杯”,宏宏举起酒杯。程羽子也在一旁赶紧倒了一杯酒,“来来来,还有俺呢”。
因为那时我们八位男生常在一起出入,程羽子说自己也想加入,并自称“九妹”。说穿了,她就一男孩子。
回来时我和王年赢受程羽子所托送黄佳回来,她说她替我们路上保护宏宏,而要我们好好保护黄佳。黄佳那时也住在香樟大道左面围墙外,只是她那里的围墙被打破了,不用从学校外绕。我和王年赢看着她小心地爬上去,再问候一声,才离开。
随后王年赢叫我去操场坐一会,我们便头对头成大字躺在绿茵上,吹着风,看着偌大的星空。
“这种感觉很爽吧,冲哥。”
“嗯,真有种在天上飞的感觉。”
“你是喝醉了吧?”王年赢笑道。
“不是啊,你看着天,不会觉得身边的东西都很空荡吗,感觉不到重量,感觉不到形状,就像飘在天上。”
“我可没你这么深的领悟,我就喜欢看星星,多漂亮啊。”
我转头看着他,他正打开手机准备放歌,那一抹光照在他的脸上,轮廓泛着阴影菱角,有种中年男人的成熟。他是班里公认的帅哥,又有脾气,又有性情,又有成绩,我和他们能混在一起,很是值。
他这几天一直听着一首歌,《如果爱能早点说出来》。每次在班里他都经常放,我已经听的不下N次了。那晚,我总感觉,王年赢的眼神中,有一种旁人莫不能及坚毅,和一丝淡淡的多情。但我那时还不知道,操场上躺着的他,已经对王洁动心了。而我当时,脑中也只泛出一个人的模样。
次日午后,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芒从窗子斜打进课桌,把教室分成明暗两块。几只麻雀从天外而来,在阳台上不解风情地笔画手足,格外欢腾。男男女女站在走廊上,各有各的疯癫。
“冲哥喜欢花未闻。”
“你确定?”
“我听人说的,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错,你看他们最近······”
说这句话的是位男生,他看见和他对话的那位女生向他使了个眼色,便停了下来,脸上似笑非笑,极其难堪。因为我刚路过,横了他们一眼。
闲人总爱在一旁说些闲话,他们最有感染力的便是嘴巴。像有东西在心头沉重一击,给我一种空穴来风的寒颤,和挥之不去的空白。
教室里,花未闻从后面刚接了一杯水,便开始在座位上开始看书,我本想一切如常地走过,却看到坐在她后面的男生伸手叫住了她。
他说着笑着,花未闻勉强回应之后,又转回身子继续看书,而马上,他又伸手叫住了他。
他掏出一些钱:“给你给你。”他笑道。
我有些不解,在一旁继续看着。
“哇,这么好,我不要。”花未闻说着。
“干嘛不要,这种好事多难得。”
“那又不是我的钱。”
“给你你就拿着,拿过去就是你的了!”他加重语气地笑道。
“你是要我帮你保管吗,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对对,帮我保管,有利息么。”
“你想多了吧你。”
花未闻不再理会,继续埋头看书,她就是一直这种安静的样子,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总是这般。
他也开始打开书,把钱往桌子上一搭,又和身边的人说着另一桩事。
我眼中似乎有刺!
可,那关自己何事?
“干嘛一个人站外面,冲哥,都快上课了。”
大海那时几乎是每次踩着点来,他搭了一下我的肩。
“没事,你先进去吧。”我说。
他进去的时候顺手给了我一个橘子。
下课我走到花未闻的座位,故意把他前面那男生的书给撞下来,没什么,就是不做点什么不大舒服。
他转过身来,我看都没看他,我坐到了花未闻旁边,剥开橘子,吃了一瓣,便给花未闻,笑着说:“嗯,这橘子不错,你尝尝。”
那男生见此也没话说,憋着一股气,自己把书捡了起来。
可是花未闻,一点都不配合,连话都不回我。她安静地看着书,写着字,还是那么认真。
“写什么啊?”我凑过去看她的本子。
她身子让了让。
我把她的本子拿过来,她也没反抗,写字的笔一下子落空,却还是停留在那个位置,就连她的眼睛,也还是看着笔尖处。
这是她的英语笔记,里面有红笔,蓝笔,黑笔,还有铅笔。红笔的我一看便知道是老师上课的笔记。
“蓝笔写的是什么?”
她不说话。
“看样子是课外书里面的。”我说。
“铅笔呢?”我看向她。
她不说话。
“应该是摘抄的名言吧,哇,还有小日记。”
她终于看了看我这边,手跃跃欲试,想拿回本子。
“today is sanny,i······”
我尝试地读着她的日记,她一手抢过本子,我看向她,又是那样的安静,又是连眼睛都不转过来看我一下。
我把橘子放在她桌子上,转身走了,说:“有时间借我抄一抄吧。”
她停了一下,拿起水杯,又去后面接水去了。
她的同桌回来,看见那橘子,便左右问:“这谁的橘子啊,我可以吃吗”。
“你吃吧。”这时未闻刚回,说了一句。
“那你要吃吗,花花。”
她只是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水,又进入了那状态。
她总是表现出类似那夜的沉默。
她的作为,更像在防备着什么。我很想去问她,却怕她又是不愿启齿的模样。
她也那样以为的吗?
我特别抵触那些人的话语,也抵触某些人对她无理的亲近。但似乎在那某些人中,我忽略了一个人,那便是我自己。
我是不是该和她解释清楚。可若是她没听过这些流言,那又该如何,岂不难以收拾。
我情愿那是巧合,情愿那是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甚至都故意把那几天的日期给记了下来,写在书本的末页,反正也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可我分她零食,放学路上找她聊天,很平常的一个举动,都像是我的独角戏,而信息里面的对话,都像是她勉强的应答。
我没有想过,这样做不仅被流言牵着走,更一步步的验证了那些流言。也在这种不知不觉中,我从想接近她变成了更多人眼里、嘴里更加确定的某中现象。不论花未闻对流言是否耳有所闻,面对我越加频繁的靠近,她都会开始担忧起什么。
没过几天,我收到了黄佳的信息。
“冲哥,你是不是对未闻有意思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