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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子
场子里今天几乎没什么人,平日最忙的庄头“真·锯子”见赵小山来了好不惊讶,忙问:“你竟然还没被山上那帮伪君子打死?!”
真锯子细白面皮,眉淡无须,绿豆眼,雷公嘴,浑身透着一股奸猾蔫坏之气,看着很不讨喜的样子,三十余岁的人了,乍一看却像是个发育猥琐的少年。他年轻时习得一手好赌术,早几年运气好,拜对了山头,为大老板在前面跑腿卖命,又有靠山又有钱赚,这几年已经混成了一号人物,是很多小混混羡慕的对象。
赵小山冷笑:“死了你就不用还我钱了是吧?”
锯子嬉皮笑脸道:“哪儿能啊?你锯子叔占谁便宜也不能占你的啊!这不,最近生意不好,唉,都是叫红翠楼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说着指着空荡荡的大厅。
赵小山阴阳怪气的劝道:“捞偏门的生意,少干多积德!”
锯子向她拱拱手:“多亏您的善举,现在全茴洲明的、暗的缺德地方可都‘惦记’着您的好呢!”
赵小山敷衍回去:“不必客气。”
胖大妈看这两人光贫嘴,着急插话问:“小山,你究竟有什么事到这儿来?你不是上了临清派?难道为了这事又撵了你下来?”她对赵小山却是有几分真关心,看她形容狼狈,便倒了一热碗水,并两盘果子,招呼她吃喝。
赵小山这两日几乎没有吃东西,眼下见了吃的才觉得腹中空空,连忙接过吃了起来。她边吃边说:“没撵我,不过也差不多了。我一上山就惹出这样大的乱子,今后哪还有安生日子?我这次下来是给红翠楼收尸的,唉,我实在……”
胖大妈拍拍赵小山的肩膀,叹息道:“原本以为你能有个好前途,却不想闹成这样……那些修仙的都是高门显贵,眼里无人,往后你在山上的日子如何过?实在不行,再谋个别处吧?”
锯子嘲讽道:“自找的!当初让你开脸挂牌,当个锦衣玉食的花魁娘子,有咱们撑腰,谁敢欺负你?非要劳什子去修仙!呵呵,不是叔叔说你,鸡窝里他就飞不出凤凰!以前那些飞出去的都是什么下场你也是亲眼见过的,还不如在鸡窝里呢!现在你怎样?仙没修成,还背了一屁股的人命官司!哼,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赵小山的手狠狠一颤,却并不是为这些冷言冷语。锯子曾几次使坏想将赵小山骗入青楼为妓,并险些得手,若非赵小山机灵,加之齐芸飞等人的庇护,赵小山恐怕早已沦落风尘。即便侥幸逃脱,但色狼口上逃生的经历却让赵小山至今恶寒不已。所以赵小山真是恨极了锯子,发誓有朝一日要报仇,这才处处给锯子挖坑。
锯子心里也恨赵小山,自听说赵小山脱身飞入仙门后,便四处张罗打听,准备将她拉下来,可还没等他着手,赵小山便自己先犯了事。不过可惜赵小山还没摔得粉身碎骨,他还是不称心。
赵小山也知她和陈月娥的关系唬得过别人,却唬不过知根知底的锯子。若想免得某日东窗事发,就得先将锯子拉下水。
赵小山直直盯着锯子,问:“你记不记得我曾托你的门路接了个师平来的包裹?”
锯子露出迷茫的神色,但精明的小眼珠却快速转动着,满脸的防备,他知赵小山在此时提及此事肯定没安好心。
赵小山提醒道:“去年,除夕前三天。”
锯子记起此事心下一惊,但还做出轻松神色,警惕地问:“哦——怎么?”
赵小山的笑容露出几分阴毒,与他对视:“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锯子面露惊惧。
赵小山却欢快地拍拍手,道:“你猜对啦!就是郡主的遗物!当时本来是想进些好货卖给馆里的姐妹们作新年衣裳的,看那件好看我就留下自己穿啦!不过……我猜到这些衣裳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却没想到是从那‘死郡主’身上扒下的!哎,你说巧不巧?”
锯子由惊转怒,但旋即冷静了下来,冷笑:“你诈我啊?要拉我下水?”
赵小山笑得夸张:“诈你?你应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就是让你倒个夜壶你也要偷偷尝尝咸淡呢!只要经了你的手,能不缺斤少两?我那批货,你开箱子偷东西的时候,没见过那身衣裳?你不如好好想想。”
赵小山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在秦楼楚馆间做些小生意,多是些来路不明的物件。而锯子背后的靠山就是做暗路运送、走私、销赃等事的,锯子身为其爪牙,帮赵小山这等人捎带些包裹箱笼简直易如反掌。
锯子这行做了多年,开过的箱笼不计其数,哪能记得清?况他本也不知那套衣裳长什么样子。但师平郡主的衣服远道而来,落到赵小山的手中,若说没经过他的手,怕是没人能信。所以锯子只能信其有,而不敢信其无。
赵小山见唬住了他,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跟陈月娥确实不熟,衣裳也不是她送的,我不过是为了掩盖销赃的事才随意攀扯了个死人,谁知道师平竟然这样狠绝……所以我现在很后悔,我应该如实相告,是你锯子和我一起贩卖了郡主的衣裳,应该让师平来找我们,用我们两条命,来换红翠楼一百多条命,也很划算呐!”
锯子不是能被轻易吓唬住的小混子,也深知赵小山的狡诈,所以他也明白了,那衣裳是不是经他的手进入茴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小山攀扯定了他!往后他不仅不能借此对赵小山下手,甚至还要给她打掩护。
“我会拉你垫背,你最好相信。”赵小山笑眯眯的补刀。
锯子阴毒地瞪着赵小山,心想不如趁此夜将她弄死,一了百了。赵小山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却有恃无恐。她如今也算“炙手可热”,又是仙门中人,若忽然失踪,必然不能善了。锯子也是想到此节,很快冷静了下来。
赵小山适时递上台阶,笑道:“但若是锯子叔肯与我相互帮助,将来等我在临清派站稳脚跟,等不日局势大乱,你也有可倚靠的仙门势力,你说呢,锯子叔?”
胖大妈惊讶地问:“局势大乱?小山,这是什么意思?你得了什么风声了是不是?”
赵小山讳莫如深,说:“沈姨,你是见过世面的,该不会也觉得师平敢一把火几乎烧了半个茴洲,仅仅是为了一件死人衣裳吧?”
并不是赵小山吹捧她,胖大妈原名沈瑶,也曾一时盛名,见识不是普通仆妇可比,经赵小山一暗示,便坐实了她的担忧。
“三川四室”本不牢固,况且所谓分久必合,早晚也是要乱起来的。
师平这一把火对茴洲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几乎是骑在了扬川的脖子上打扬川的脸,扬川怎能忍气吞声?眼看乱事要起。
赵小山见他们把话听了进去,便开始画饼,说:“临清是天下第一大派,什么风声都是一手的,到时候由我传递消息,你们也好有个应对,若这些消息能帮到大东家,也是你们的功劳不是?”
锯子最爱钻营,沈大妈爱揽权,这话倒是正中下怀。
赵小山适时地又吹一把风,自信道:“眼下大乱要起,各方都要招揽临清的弟子,我虽因小人算计失了亲传的地位,但你们是知道我的,只要我拿准时机,翻身指日可待!况且我已扬名,不愁没有起势的机会!”
又问锯子:“你说‘鸡窝里飞不出凤凰’,可我不就在你眼前飞了出去吗?今日我虽有难,就怎知我来日不会扶摇直上?”
赵小山这话虽然有吹牛之嫌,但也是事实。
世人都笑她登高跌重,却忽略了她已完成了从烟花之地进入第一仙门的壮举,这在之前是任何人都不敢想的事,可赵小山就是做到了。
就算名声难听又怎样?如今修仙界的新人里,她可是最早扬名的。仅此她已经强过旁人,况世事变化,运势高低流转,来日如何谁说得准?
而且他们从心里也是相信赵小山的。他们也算是看着赵小山长大的,她机敏擅变,意志坚定,且心存高远,这些年如何在下九流的地方艰难求生,他们都看在眼里,是以她年纪虽小,却无人敢小瞧。她说她来日远大,他们心底也知她前途不可限量。
最后,赵小山说:“我已经在茴洲内布局,但是我不能经常下来,可事关紧急,所以就要劳烦锯子叔帮我费心一二。不久会有我的盟友来联络你,但你也别轻易露面,有事沈姨出面,再传信给我就好。”
二人将信将疑的接了她的大饼,暂且应了下来。后来二人又盘算,觉得没什么实质性的付出,便先做着也无碍,就当押宝了,又不要什么赌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接着赵小山就委托二人打听关于含潇阁的事,二人利落应下。赵小山又与他们闲聊了两句,趁天亮前悄悄返回了客栈。
第二日,眼看日上三竿,明溶从外面闲逛回来,故意在大厅之中问小二:“我妹妹可起了?”
小二朝楼上紧闭的房门看了眼,说:“呦,我刚路过门前,并没听见房内有动静啊!”
明溶自行上楼敲门,他心里已经安排好了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赵小山凭空消失、他是如何焦急寻找的戏码。
明溶敲门一阵后无人应答,神色逐渐变得焦急,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后,他故作情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没有异样,但床帐遮挡着床上的情况,明溶以为床上定然无人,上去一把掀开,却见赵小山正睡得四仰八叉,即便如此大动静地闯入,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明溶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赵小山简直惊呆了,昨日他看到的是什么?赵小山不是已经被埋尸荒野了吗?他伸手戳了一下赵小山的脸,竟然是温热的!所以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吗?
明溶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昨夜一切是自己做的梦?
守在门口的小二焦急地问:“公子,没事吧?”
明溶道:“没事。”挥挥手让小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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