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知归路

　　“想我堂堂瑞兽竟遭此毒手，这世道阴险啊雀儿。”
　　燕知托着腮听大妖怪讲往事，月光透过桂树落在大妖怪的脸上，轮廓分明，有如对方张扬的性格。
　　他忽地想起在静鸣斋那日的情景，那时的他和大妖怪大概都没有想过，有一日两人会在这月夜坐在门口聊着过往。
　　燕知不禁会心一笑，朝着勾陈的那一侧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窝。勾陈察觉出他的笑意，伸手精准地捏在那个笑窝上：“你还笑？你到底有没良心？”他正诉着当年所受之难，这只雀儿竟然还笑他，还真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我没有！”燕知唯一能动的右手拍了拍勾陈捏在他脸上的手。
　　“承认了，你果然没有心！”
　　“我是说我没笑你！”
　　勾陈像是没听见他的争辩，自顾自地说：“想来我也大你千岁，有你这么不尊敬长辈的吗？嗯？”
　　说着另一只修长的手伸向燕知，捏住了燕知的嘴，眼看着变成小鸡嘴的燕知，万年的大妖怪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勾陈低沉浑厚而富有磁性的笑声，穿过燕知的耳朵，他仿佛也感受到了对方胸腔和喉咙的震动，燕知身体随之轻颤，耳边的凤凰赤羽的颜色爬上了脸颊。
　　燕知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羞愤，他急于逃离，挣扎着向后退，左臂受伤无法使用，仅靠身体向后挣扎着。
　　勾陈捏着燕知的脸，瞧燕知挣扎得激烈，生怕碰了伤伤处，便放了手。两个方向的力量突然缺少一个，燕知半身直直向后摔去，一瞬间燕知想，不过就是从坐着变成躺着，于是没做挣扎准备摔在地上。
　　勾陈见他向后仰去，心里一紧，生怕他摔了左臂，鳞骨钉的伤口若是裂开怕是要出不少血，何况那股疼痛实在难忍。
　　勾陈急扑上前，伸手接住燕知的后脑，手肘支撑在地面，肘关节的骨头与地面相撞发出咚的一声，另一只手掌按在燕知身侧的地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斑驳的月光照射在地上，勾陈俯身跪趴在燕知上方，左膝在慌乱中跪在燕知双腿中间的石阶上，他身下的燕知满脸无措，杏眼不住的瞪大，□□微张，脸颊的粉肉泛起红晕。
　　披在身上的月白色外袍此刻散落在地上，仿佛刻意铺陈在此处一般。他的手下意识抵在勾陈的胸口，勾陈鹊尾冠顶部的流珠轻贴在燕知的脸颊，微微发痒，一时间四周寂静不知是谁的心跳砰砰作响。
　　“起……起来！”燕知放在勾陈胸口的右手用力推了推勾陈，他心里蔓延一阵比方才更甚的羞愤，几百年来同他较为亲近的人只有丹岐，与一位相貌优越的雄性保持这种暧昧的姿势当真让鸟炸毛！
　　勾陈扶起燕知，抬手掐了一把燕知的脸蛋：“没礼数！”
　　燕知抬手拍掉在他脸上作恶的手，心里暗念上古神兽都不知道兽与兽要保持正常距离吗？
　　“从在东海时你就满脸写着心事，如今本尊都同你说了往事，合该你来讲讲了。”勾陈拍了拍手肘，然后坐下身体后倾双手撑地，狭长的双眸望向燕知，似乎刚在什么也没发生。
　　燕知也学着勾陈无谓的模样，说起正事：“大人还记得汝棠吗？”
　　勾陈挑眉：“那个鲛人？”
　　燕知的思绪突然卡住了，原本这是一场相互交换信息的试探游戏，礼尚往来而已，却不想他竟不知如何开口了，好像怎么说秘密都会被知晓。
　　“我如何能将他救出来？”
　　“为何救他？”就因为见了一面？聊了会天？还选了玉，离开东海时还邀请对方来招摇……勾陈越想越深感奇怪，几乎都要以为燕知对鲛人一见钟情了。
　　“他说他认得丹阙宫的山雀。”燕知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惊讶于自己内心深处对勾陈的信任。
　　“他说的是你？”
　　“丹阙宫唯我一只山雀。”
　　“你……不认得他？”
　　“不认得。”
　　鲛人认知燕知，而燕知不记得鲛人，麟纹留在了燕知身上，而燕知之前也不记得他。勾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迅速抓出并抛给燕知：“你失忆过？”
　　燕知猛的回头看着半撑在地上的勾陈，双眼的瞳孔微微颤动，对方轻易的触碰到他的秘密。而燕知的反应却是最直观的答案，勾陈薄唇张了张却未发出声音。
　　“我两百年前出山的那段记忆消失了，汝棠是当下唯一一个同我过去有联系的人，我想将他救出来。”燕知真诚的眼神如同一团烈火灼烧着勾陈。
　　燕知丢失了两百年前的一段记忆，而他出事大概也是那时候，结合他肩上的麟纹......
　　燕知很希望勾陈能够帮助他，仅凭他自己如何都救不出汝棠，如今燕知算是明白东海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任由汝棠留在那里早晚会遭遇不测。
　　“能救，需要先去西方崇吾山一趟。”勾陈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拿出袖中的锦帕，拉起燕知支在地上的手，擦了擦上面沾染的尘土和嵌进掌心的小石子。
　　“何时出发？”
　　“等你伤好了便走，放心吧，那鲛人暂时无事。”
　　有了勾陈的话燕知稍放下心：“那我先多谢大人了！”
　　勾陈起身准备离开，似是想到什么了，转头问燕知：“你出山后的事情印象全无？”
　　燕知无奈点头：“那一片皆是空白。”
　　勾陈回来弯腰拍了拍燕知的头顶：“会想起来的，早些休息吧。”
　　麟纹的事暂时无法同燕知说，如今摆在眼前的疑问逐渐增多，苍龙的火毒，燕知的失忆和麟纹，还有暗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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