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香松夜

　　第二天，方时安刚坐定在工位上，张西明气势汹汹地跑来质问她：“你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不说？”

　　方时安听到后惊讶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莫须有的问题，睁大眼睛看着张西明。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俯身盯着她，让她一阵局促。

　　周围一些正在敲键盘的员工停下了，默默地看着这两人，谁也不敢这时候发出一点声音。

　　张西明追求方时安是出版社里人人皆知的事情，他们听到张西明质问方时安结婚的事情，全都等着吃一个惊天大瓜。

　　张西明见她不说话，压低声音凑到她耳旁说：“那天，就是你老公出来，把我打了一顿。”

　　方时安听到后，立马明白他说的“老公”是谁了。

　　她生气地不知该从何辩解，全办公室人都在等着听这笑话。

　　她既不可能承认季迟宇是她老公，也不想承认那天晚上和张西明出去喝得烂醉。

　　无论是哪一件事情，都足以让别人觉得她是一个不谨慎，随便，不诚实的人。

　　方时安仍然紧张地思考着该如何辩解。

　　这时候，毛老头拿着茶杯，从独间办公室走出来，惊呼道：“时安，你结婚了？快跟我们说说。”

　　毛老头一手捧着茶杯，另一只手撑在方时安办公桌旁边的书柜上，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他一直以为张西明和方时安大概率会成，很是看好这对亮眼的未来情侣。

　　方时安看着毛老头，真是有口难辨了。

　　“他是我的朋友。”方时安简单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天……”张西明正想细说那天的情况，就被方时安打断。

　　他现在正利用办公室的看热闹效用，让她下不来台。她也知道，如果现在不给他一个说法，张西明会一直纠缠她。

　　“他真的是我朋友，我可以打电话给他作证。”方时安想到，昨天季迟宇打给她，手机里正好有他的号码。

　　她翻出来昨天的联系记录，点开了那个号码。

　　因为她信任季迟宇，她相信结婚这种谣言，他不会轻易说出去。

　　自那天为了照顾方时安，去了岛上的五星级酒店后，季迟宇又搬回了她家前面一条街上的小旅馆。

　　季迟宇现在正吃着早饭，味同嚼蜡，想着昨天方时安对他那么糟糕的态度。

　　此刻他的手机来电显示“思晚”。她怎么会打过来？！

　　季迟宇放下早饭，平复了心情，来到房间的阳台接电话，今天的风暖暖的。

　　“喂，思晚，有什么事情吗？”季迟宇又叫了她思晚，但这时候方时安顾不得这件事了。

　　她在电话那头说：“为什么张西明说我们结婚了，这到底是谁说的？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季迟宇听到“张西明”的话，眉头紧皱，怎么哪都有他。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没说。”季迟宇有些吃醋，不紧不慢地回着方时安。

　　季迟宇这时又看到Adam进房间，拿着一叠办公资料，放在了电视柜旁边的书桌上。

　　Adam看到季迟宇在打电话，准备离开等会汇报，但季迟宇一个眼神让他过去。

　　季迟宇瞬间想明白了，或许是那天Adam跟张西明说了些什么，让他误会了。

　　“你等等，我知道是谁了。”季迟宇又对电话里说道。

　　方时安又多匀了些耐心，她看着周围一圈的同事们，气势压迫的张西明，以及傻乎乎的只喜欢凑热闹的毛老头。

　　电话开了免提，大家只听电话里有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季迟宇：“你跟别人说，我和方小姐结婚了？”

　　Adam：“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让张先生误会了。”

　　Adam解释完，方时安便挂掉了电话。

　　“对，就是这个跟班，我记得他的声音。”张西明说道。

　　“你们听到了，我没有结婚，他只是一个朋友。”方时安跟大家辩解。

　　“原来是隐婚啊！”毛老头不嫌事大。

　　听完毛老头的这一点醒，同事们也都纷纷表示认同。仔细想想刚才那些对话，也确实说得通。他们窃窃私语地笑着。

　　“下次带你老公来跟我们聚餐，女同事家庭有了着落是好事。”毛老头喝了口茶。

　　张西明不管真相，他本就认定了她隐瞒结婚，现在则更加笃定了。

　　今天上班一整天，方时安都被八卦笼罩着。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其产生的附加效应，就再也阻挡不了了。

　　另一边的季迟宇，询问完Adam那天和张西明说了什么，并没有责怪他，反而觉得有些心安。

　　张西明误会就误会了，这也让他打消对方时安的坏念头。

　　下班点一到，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家。方时安做完最后一张稿纸的细节修改，才开始收拾东西。

　　还是像往常一样，她准备走路回家。

　　张西明不再主动要求送她回去了，她心里倒也放松了不少。

　　然而走出门，远远就看到季迟宇正等在一颗硕大的景观树下。

　　她本不想理睬，却还是走过去。

　　“你又来做什么？”方时安问道，“刚才，你有被别人看到吗？”

　　“送你回家。我不知道他们，没注意。”季迟宇对她说。

　　方时安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对他拒绝地很彻底了，可他还是一直来找她。

　　她到底还要用什么强硬的方法，才能让他不要在乎自己了。

　　他们走了一路，季迟宇走在她左侧。

　　现在正是熙熙攘攘的时候，学生放学回家，大人下班，车上也略显拥堵，街边的小店也很热闹。

　　他们两个人的寂静，倒显得有一些诡异。

　　季迟宇不时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也是一脸的平静，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Emma是谁？”方时安忽而问道，声音平稳。

　　季迟宇想了想那天向方时安妈妈证明夜不归宿的事情，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季明殊。”季迟宇答道。

　　方时安借着记忆回想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才想起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季迟宇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情况，所以她也有些淡忘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很想弄明白，这个听起来跟他关系很好的女生是谁。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季迟宇反应过来了，他知道方时安或许是在吃醋，“十年来只有你，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三五个刚放学的孩子打着玲声，骑着飞速的自行车，从他们旁边穿过。

　　方时安又一次听着他的表白，混着孩子们的吵闹声和铃铛声。

　　“我快到了，你回去吧。”方时安让他送到路口就好，害怕被家里人看到。

　　季迟宇应了一声，他希望每天就像这样，安静地送她回家。

　　他看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而她也知道他在看着她。

　　季迟宇回到旅馆，便看到Adam一脸愁容地向他汇报。

　　“季董很关心你最近的动向，他说，很久没在公司看到你了。我只能搪塞你在出差。”Adam说道。

　　“这才出来几天。不要管他。公司出不了乱子。”季迟宇无所谓地说道。

　　可Adam内心焦急，毕竟应付季国权的是他，到时候穿帮了，责任可该推卸到谁的身上。

　　季宅。

　　季国权在自己的书房里，和季明殊下着围棋。

　　“你哥最近，还好吧。听着你们关系，融洽了不少。”季国权问道。

　　季明殊正在思考下着哪一步棋，思路便被打断了。

　　她胡乱地下了一颗棋子，说：“嗯，我们最近可好了。”

　　“他是不是去出差了。”季国权继续追问。

　　“嗯，是啊。”季明殊只能附和着爸爸，她嘴巴守得死死的，坚决不能说出那天他和女人喝酒的事情。

　　“哦。”季国权也应道。

　　他有派人打探过季迟宇的近况，知道他在南黎岛，也知道他在追求一个叫方时安的女人。

　　“不说他了。你这次回来，还想再出去吗？”他关心道。

　　“我学分修得差不多了，再去一趟毕业典礼。”季明殊答道。

　　她知道爸爸很操心自己的未来，但又不想让他介入过多。

　　可碍于他的权威，万一他给她安排了某种未来，她也不能拒绝。

　　“出去这么多年，是可以回来陪陪我了。无聊的话，公司有实习项目，你想不想去。”季国权问。

　　“你们在下棋呢。吃点水果。”范叶华推门而入，看到父女俩在下棋，心里一阵欣慰。

　　“我不想去公司，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季明殊回复。

　　范叶华听着，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脑袋：“说什么呢，去公司历练一下也好。”

　　季国权看了眼范叶华：“那就算了，她不乐意。”

　　“我生的两个小孩真是不成器！”范叶华走到季国权身边，搂着他的脖子。

　　季明殊听到这类话，心里又泛起一阵尴尬。她不想让自己跟季明启相提并论，自己明明比他上进了十个档次，却还是一直被母亲贬低。

　　“我们明殊好得很。以后不愁没有好人家。”季国权安慰着范叶华。

　　他知道自己三个小孩的秉性：季迟宇野心大，聪明机灵，公司只有交给他，才是后继有人，就是他的人情味淡薄了些。

　　季明启从小被范叶华娇生惯养，天性放荡爱玩，只能借着人脉资源，让他做一些稳定的投资。

　　季明殊是最令他担心的。

　　她不谙世事，对生意没兴趣，若是以后自己不在了，两个哥哥又很难成为她的靠山。她嫁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世家，才是牢靠的。

　　季明殊一向喜欢父亲，除了这种时候，他用一种略带戏虐又严肃的口吻说着给她找个好人家。

　　看着眼前的爸爸妈妈，她感到愤怒又无力，甩着脾气，把棋盘的棋子一推，气呼呼地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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