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

作者:觉要在饭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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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棋者


      皇城刚刚结束热闹非凡的庆典

      湿冷的南方下起了纷飞的小雪,雪越积越厚,越积越厚,厚到盖过了民间的冤鸣。

      ……

      青楼小巷间,年幼的孩童在青瓦砖石上跳着花绳,耍着毽子,踢着蹴鞠,清脆的童言童语响彻了整个巷子。

      伴随着除夕的欢声笑语,巷子深处的窑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

      靖诗自诩女校书。

      着像却也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娇小可人,观之可亲。

      青楼神女,是茶客,却够不着一等的清吟小班。

      花费了好些年,爬到这般位子上,却也因着不能更上一层楼,将同那些年华逝去的人一般,挂牌子。

      而她也同往前那些女校书的人一般,自诩清高,十分不甘,想着再放手一搏。

      有时,会有些有钱的公子哥来,有时也会有些寒门子弟,满腹儒酸之气自许读书人前来对她许下终身之事,可她从未轻信。

      因着她晓得注定了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

      “你苦费心思见到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权。”她抬头,双眸直直的盯着你,满眼尽是掩饰不住的野心。

      “你便是有了权,又能做些什么?你依然是勾栏女子,只不过变成了一个有些权的女子。”

      “而你最后大抵也会变成你最讨厌的那些人,贩卖女子的青春,与其这样,为何不远离呢?”

      “您可真是良善之人……”

      你端起茶轻饮了一口,算是默认了。

      “您是也很怜爱她们吗?那为何您当初见我之时,不买下我呢?我明明比你身旁的侍女都要好看!”

      “我知道您认出我来了,如若当初您将我买下,或许我现在只是你身边的一个侍女……”

      你打断了她,“所以你觉得,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靖诗怔忡了一瞬,下意识的说道

      “不敢。”

      “不敢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我跟在了您身边,那么,如今我或许……”

      你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样子,虽已是立春,可衣服料子单薄的紧,看上去颇有些疯癫,眼角流露出的风情却是半分也遮盖不了。

      若落坐在这儿的是个男子,怕是……

      你捻着佛珠,久久没有说话。

      你不是神,你救不了所有人……

      你只能尽量改变诸如此类的结局,但是只有你一个女子,远远不够,所以你要创立学堂,只是学堂,而非女子学堂。

      你将来便是再有权力,修改了律法,那其他的有权人呢?他们仍旧会戏弄于女子,将她们视于玩物。

      但你从未将这些念头说出来,便是想也极少去想,因为光是想想便会极为恼怒,也无了动力……

      上官熙之看着她目前的状态,她大底是听不进去了

      你淡淡的道了一句

      “你所说的那些,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吟唱小班的尖尖儿认识的人脉众多,帮你?”

      “你觉得,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言语间有些调戏。

      “我虽没有任何东西,但是我的就是您的,您可以尽情的支配我。”

      “但是我一定要登上花魁,我从不比任何人差。”

      “只是如此?”你捻着佛珠,看不清神色

      “那登上以后又能证明了什么?证明了你是这北里女子的顶尖儿。”

      “然后呢?”听及此你便是有再好的耐心,仍耐不住了

      “未免有些轻狂了…神女…”

      “你应该知晓,执棋者从不缺少棋子,我便是不扶你,你亦是我棋盘的一子。”

      “可您能够保证没有变数吗?”

      你轻哼了一声“我便是扶了你,就又能保证没有变数了吗?”

      “可是您能将变数缩小”

      “你若是说一颗有用的棋子有了变数,我倒还上心几分,不过他们亦可替换”

      “更何况你还算不上棋子,就算是了,掌控你?简直易如反掌。便是有些小花浪又能如何?一个从来都无足轻重的□□…嗯?”

      “你求助也不会人理你,你从未有过退路。”

      “毕竟…唯一的退路,不早就被你断了吗?”

      你语气平平的陈述着,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抖落了她最在意的的秘密。

      她软弱无骨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你继续道“你便是争上了,最后也只会睡于那高官之上的床榻,又有何区别?”

      你看着她满目莹光的眼睛,眼底深处似是笼罩着一层浓雾,浓的近乎化不开来,看的令人忍不住去想,这忧忧愁愁双眸背后的故事。

      你直视她的眼睛“莫要再装了,惹得人生烦,你是聪明人。”

      “你没有筹码与我谈判”

      你并非冷血之人,可目前你只想将利益争取到最大。

      “我只能告诉你,你做不了我的棋子,我并非你的‘归宿’。”

      “归宿,什么是归宿?留在他的身边吗?”

      “可是我是人,不是玩物,与其一辈子战战兢兢的守在他身边,我何不趁早做好撤退的准备呢。”

      “嗤,归宿?看来倒是我高估你了。”你神色有些不耐,原又是一个对牛弹琴的家伙。

      “罢了……”

      “你不是早早就被那读书郎赎了奴籍?却又偏偏要与你那读书郎断了关系,回到这儿北里小院争上那么一争,又有何意义呢?”

      该说你的欲望是大还是不大呢?你有些百无聊赖的想着,若不是应了那些好处,你是不会来这浪费时间的。

      “就你这跟小猫挠痒似的,没将他挠痛,反倒将那探花的心尖挠的痒痒的。”

      “与你做交易,我还不如同那貌美的探花做利益置换。”

      “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可他从来都只是将我当做玩物。”

      她反反复复着这么一句话,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当中,看上去倒是快要被那探花的步步为营逼疯了。

      你看着她的脸色,颇有些探究,是玩物吗?

      若只将她当玩物,又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哄骗那小郡主?迟迟不与她换帖,毕竟这探花一无权二无势的。

      又许了我这般多的好处,这盘给她下的棋还真是大呢…

      除非…还有什么隐情?

      “若我猜的没错,你来这勾栏也并非是想要像你那所谓的娘亲证明什么,而是想要借助高官只为摆脱他吧。”

      “可我思前想后,你又是怎么想到我的呢?怕是你那探花故意透露给你的吧。”

      你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靖诗似乎有些急了,连忙反驳道“不是的,才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找到的,是我帮了你呢!”

      “哦~帮了我?”上官熙之微微勾了勾唇角。

      缓缓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如水一样的眸子此时沉静的却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一般,不容忽视。

      她恍惚了一瞬,想要回你的话,却一下子咬到了舌尖,笨拙的样子令你身后的‘汪沁’不住的有些发笑。

      可随后似乎完全不知接下来的一句话,是如何使得你在转瞬之间想将她灭口。

      “传给那人的密信被我盗了来,那信中的事儿就是你的身份。”

      你垂眸沉思了一会

      她看你不说话,蹙了蹙眉,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凌利。

      “你不信?”

      你看着她似笑非笑,脑中却是在迅速的罗列着所有的信息。

      她似乎着急证明,一股脑全说了

      “当初看到那封信之时,我便已用明火将它烧尽,断然不会有他人知晓。”

      你歪了歪头,侧看向她,背着光,眼中隐隐透着试探

      “你们俩这跟逗蝈蝈似的。”

      一时之间,她脸色忽的有些僵硬,唇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嗯…所以我知晓我只会被他们再次被换出去。”

      “于是你便寻上了我?”

      “你会帮我。”她又一次垂下了脖颈,纤细白嫩的好似微微一掐,就能彻底将她掌控。

      让人心中止不住的升腾施虐意,此时你倒是颇有些明白,那探花为何会这般舍不得放手了…

      “你凭什么那么确定,你好似还没看清目前的局势。”

      “凭那信中的事儿!我不是奴隶,我不是谁的女子,我是人!我叫靖诗,不会是谁的小妾,更不会是谁的禁脔。”

      说起这几句话,好似用了她极大的勇气,垂下去的几缕发丝遮住了她娇嫩的面庞,耳尖连带着那纤细白嫩的脖颈,都一下子红了。

      一时分不清是气愤的还是羞的。

      房中静默半晌

      “据我所知,你手中应是有他把柄,可你却不敢放手一搏,与你那郎君一谈。”

      “只因着你害怕最后还是会被掌控……”

      “他…他是当官的,我又该怎么争呢?”她似乎一下子被你说中了心事,有些迷茫带着一些后怕道。

      听着她无知带着些残忍的语气,你收回了之前的想法,准确的说她是一个还未长成毒牙的小青蛇。

      只不过这小青看上去倒是颇容易软。

      “你高估了你的敌人,他们远比你想象中的胆小。”

      你知晓并不是世上的所有人都需要救赎。

      你垂下眸子,衬着如流水一般的月光,你的身影恍若神袛。

      “我便是扶了你一时,若它日我离去,你岂不是要恨上了我?”

      “不会的,绝对不会!”

      她仰看着你,剪秋水的眸子氲蕴着雾气。

      你看她的眼神愈发虚无缥缈。

      “绝对嘛…”你悄声呢喃道。

      “你可知,此时你的眼光像极了一个等待获救的猎物。”

      上官家的大小姐身子半倚着那茶几,一只手不停的转着刻着撰文的佛珠,另一玉手指尖拨弄着,勾着那垂下去的红缨,饶有兴致的打趣道。

      向猎人求救,是愚蠢的决定。

      “上官小姐,我不再会是猎物。”她软糯着嗓音说道,似乎想要勾起你的欲念。

      你轻哼一声,却是没再反驳。

      “地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抬头,让我好生瞧瞧你。”

      【黛眉开轿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果真是一抹娇娇色。

      你仔细打量了半晌,从头发丝到那脚尖,哪怕是狼狈都遮不住的颜色。

      “可美貌不是权利呐……”

      说罢,上官熙之将珠串微微绕于手环之上,把玩着青瓷茶具,不禁陷入了思绪中,看着弯钩明月流于茶杯中的光晕……

      ……

      你与她从夜幕坐到了清晨。

      都未曾再有人开口

      “仅此一次”你好似终于退让了一步。

      她似乎明了什么,退后几步,向你行了个寇拜礼。

      “小女多谢女郎。”

      听到这个称呼,你沉钝了一下,你不是相信有那么多的巧合的人。

      “我倒是希望你想要摆脱控制的欲望更强烈一些,行动再果敢一些。

      仅此一次,不要再等待了,也没有时间给你去等待,去学会自救吧。”

      “你可有想过,为何你能见得着我呢?”

      靖诗那娇弱无骨的身子颤了一瞬,还未等她回头问你,你便已离去了。

      ………

      那女子刚刚想说什么呢?到底是他还是但?

      今日之事,我思着半宿,离那新科状元及榜也不过短短半旬,而一个毫无家族势力,没有背景,空有些美貌的的探花,是如何探得我的消息?

      今日之事又是何人在背后试探我?

      又或者真如那女子所说,是她偷偷盗来的?

      好在你向来不喜旁人偷听与你谈话,此番之事,哪怕当时这探花再三坚持,也被你拒了,倒是说明了,小心些总是没错。

      若真是如此,那探花下的一局游戏,我怕是不能陪他玩了

      之前倒是我未曾多想,竟是以为这些好处,许是他从小郡主那哄骗来的

      并非我多疑,莫不是哪家的贵子?偷偷装成了寒门,若是不然,怎么没一下榜,就被捉了去?

      “初伏,吩咐下去,京中知晓此事的不外乎就那么几人,去给我将阁中的所有关于他们的消息翻整理于我,若是不全就去查,包括这个女子

      我与她素未谋面,她又为何帮我藏起那封信,怎会就那么巧,就正好传来的,盗来的是我那一封呢

      之前有误的消息,我便不与你们计较,此事必须给我探查个清楚。

      今日夜幕之前,我要看见这事完完整整的呈到我案前,若是不行,你们便自个引咎吧!”

      “是,女郎!”

      “莫要如此,虽是立春,小心着急上火”。‘汪沁’又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叹出声道。

      可你此时可未有空对她做出反应。

      “对了,你去回复那小儿,此事已办妥。”

      “然后等此次事查出来后,将那女子偷偷绑于楼中待我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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