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束光

　　湖面上还倒映着远处的夕阳，一点点侵蚀它，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陈恏静静地听着，眼里波动的情绪明显，是那种可惜，遗憾，同情和怜爱。

　　“陈星羽是？”
　　“周岁陈的弟弟。”梁肃回她，淡然语气中带了点恨意。

　　陈恏诧异，“可他不是……。”梁肃明白她的意思，说：“陈星羽的妈是他小姨。”
　　原来是这样，但是他怎么知道呢？

　　梁肃换了个姿势，站起来走到湖边，看着被夕阳映得波光粼粼的湖面，陈恏也起身跟着走。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陈恏点头。

　　“因为我在警局见过他。”

　　那天之后，梁肃经常出现在学校周围，去等陈星羽他们的出现，那天陈星羽的眼神分明透露着他认识李禾苗，不仅认识，关系还匪浅一般。所以他等，要问清楚，可是他们似是知道一样，梁肃总是和他们完美错过。

　　直到某一个周末的下午，梁肃依旧在校外等着，一身黑站在大树下，孤寂的身影格外显眼，双眼紧紧盯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人群，来来往往，不停寻找。

　　这次，逮住了。

　　经常跟着陈星羽一块的男生被梁肃在校门口等到了，虽然不是陈星羽本人，但至少也是有关系的人。

　　梁肃一看见他，就直冲冲地过去将人带到了一处围墙，周围学生被吓了一跳，有些女生惊呼一声。梁肃全然不觉，此刻只有他和那个男生，他一手摁着男生的肩膀，一手垂在身侧，男生也稍显惊恐地看着他。

　　“他认识李禾苗，是不是？”梁肃带着沙哑的嗓音无力地开口。
　　男生面露难色，显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但是故作镇定开口：“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肃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放在男生的另一肩侧，能感受到他缓缓加强的力度。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梁肃眼里带着浓重的戾气，震得男生身体微颤，看得心里莫名发慌。

　　男生开口：“我…是真的不清楚。”
　　“我不想再听“不清楚”“不知道”几个字。”
　　“那你谁啊？”
　　“李禾苗，她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男生似乎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梁肃话里传来的无力和苍白，那是一种带着强烈的请求之意，就像绝望处境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所以，他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我是真的不太清楚这件事。”男生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认识李禾苗，她总是跟在陈星羽后边儿，所以一来二来的，我们就熟悉了。不过你妹妹真的是个乐天派，不管在哪都是笑嘻嘻的，但是有段时间，她突然不跟着陈星羽了，我们也很好奇，陈星羽自个也不说。”

　　听到这儿，梁肃手劲突然大了起来，捏得男生的肩膀生疼，男生本就比他矮上半截，这会说到一半就叫着：“诶，哥，哥，轻点捏。”

　　梁肃放开他，示意他继续。

　　男生揉了揉肩膀，继续说：“我们就以为李禾苗是觉得无聊了，所以没继续了，毕竟她那样开朗的女生遇到陈星羽这样一个冰山，确实容易受挫，所以就放弃了。但后来又看到他俩在一块走，不过李禾苗有点变化，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没有以前的样子了，陈星羽也变了，对她的态度变了，热情了许多。再后来，就这样了，李禾苗没跟着陈星羽了，陈星羽也还是那个样子，我们也没细问，我们都以为他们在一起后又分了，就这样。”

　　梁肃站在原地长久未动，眼里情绪未明，手握起，青筋凸起，良久以后，他忽然轻笑一声，自言自语：“所以，是他么，陈星羽？”

　　男生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哥，李禾苗她怎么了啊？”
　　闻言，梁肃抬眸看他一眼，轻飘飘留下一句“和你无关”就走了。

　　知道陈星羽这个人以后，梁肃拜托了一些好友，去打听他的消息，后来查到了他经常去的地方，梁肃便去找他。

　　后来的事就是梁肃不由分说地上去打了陈星羽，一拳一拳下去，落手的每一下都是在表达内心的愤怒。陈星羽也不是吃素的，他也回击，并且还挑衅着说：“听她说她有个哥哥，就是你吧！”惹得梁肃更为暴怒，在陈星羽一声声“她自找的”话语里，落拳更凶狠，陈星羽到后面也不反抗了，嘴角带着笑，眼里充满了嘲笑和悲痛。

　　打架的动静自然闹到了警局，两人各坐一边儿，陈星羽伤得很重，嘴角眼角和颧骨都是红肿，腹部和背部也没少挨，梁肃则是一些轻伤，脸上有淡淡的淤青。一旁的警察大叔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翻开本子，嘴里说着：“已经联系你们家里人了，一会儿就到，真是年轻气盛。”

　　气氛一片沉寂，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男生，也是寸头，带着匆忙之意，梁肃没多大在意地看了一眼。那男生走到警察大叔面前，做了登记后就带着陈星羽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梁肃盯着他，眼里的怒气和恨意还未完全散尽，陈星羽也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旁边男生见势，一把将他往前推，背上落上一掌，陈星羽吃痛地倒吸一口气，嘴里嘟囔着：“哥，你干嘛？”
　　“一天给你嘚瑟的，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哥，你不知道就别乱说。”
　　“星羽，你做错事了。”

　　两人的声音随着门关的声音戛然而止，梁肃从门外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子，警察大叔连忙叫住他：“诶，那个小伙子，你家属还没来，不能走。”

　　梁肃停下脚步，回他：“我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说完就走了，留下气急败坏的警察大叔。

　　至此，回忆结束—

　　夕阳还剩一点儿，天色渐渐地暗淡起来，晚风轻轻掠过湖面，带来一股夏日的清凉。梁肃苦笑道：“此刻就如四年前的夏天，可是禾苗却感受不了。”

　　话毕，他转过头来看陈恏，尽数悲痛盈满了他的整个眼底，不由绞得陈恏心中一痛。

　　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故事，突然有点后悔追问到底，如果不问，他是不是就不用再回忆一遍，就不用再体会一遍扎心的感觉。

　　陈恏向前挪动一步，踮起脚尖，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她觉得梁肃就像是在巨大悲痛中独自承受一切的孤儿。听他讲述的过程中，只字不提父母，便猜测背后还有一定的原因，所以她更加觉得梁肃的那份痛楚是无比巨大的，就像剧烈地震中的楼房一样，达到极点就会在顷刻间崩塌。

　　“梁肃，我可以去看看禾苗吗？”陈恏轻柔温和地说着。
　　湖面的风吹起陈恏的头发，一缕两缕轻轻拂过他的下颚，传来一阵痒意。

　　“噔—”
　　公园的路灯亮了，湖边的路灯倒映在水中，湖面闪烁着一点点白。

　　梁肃弯腰，下颚慢慢放在陈恏的肩窝，两手也将她环住，用无声的动作给了她回应。

　　四周人渐渐散去，一片幽静，只有灯下两人轻轻抱在一块的身影，伴着夏日的气息，情愫暗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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