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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来人四十上下,身材颀长,胆鼻阔口,长髯至胸,正缓步朝海西缘行来,海西缘面色一白,“叔……叔父。”
那令旗手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掌门!”
海余放冷眼看了看海西缘,便站到他前面,先看向萧慕蔺,面色缓和道:“贤侄可无碍?”
萧慕蔺遥遥行礼道:“小侄无碍,谢海师叔挂怀。”
海余放微微点头,再看向宋翾,两人目光一接,海余放便心头一突,他刚接到铁飞蹄传信,又发现海西缘擅自出动缚龙船救人,便急忙赶来,若稍晚一些,海西缘受此人相激,启动缚龙船腹中千机阁,被有心之人扣个谋反的帽子也未可知,到时流川门将毁于一旦。
此时与这少年一见,心中顿感不安,铁飞蹄信中只言此人武功厉害,却看不出此人来历,但海余放身在瑶台,与官场中人颇有来往,此少年目中深意似曾相识,他不敢怠慢,客气拱手道:“流川门海余放,敢问阁下是?”
宋翾似笑非笑道:“海掌门不如请我上船一叙?”
海西缘一听,便急急道:“叔父不可!他……”
海余放一扬手阻断海西缘话头,命人放下悬梯,宋翾笑道:“不麻烦海掌门。”说着便携了萧慕蔺飞身而上,眨眼便现身海余放面前。
海余放惊叹此等轻功,正上下打量,宋翾却面色一冷,淡淡道:“自云迹一战,缚龙船已入官门,为瑶台水师战船,不知海公子在瑶台任何官职,有权可擅自调动缚龙船?”
海西缘余怒未消,激越道:“与你何干!缚龙船本就属我流川门,我为何不可调用?”
海余放喝道:“放肆!”
宋翾目中冷意愈深,如嗜人的漩涡紧紧攫住海西缘,海西缘浑身一冷,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听他道:“海公子可知,就这缚龙二字,若不是为官家所用,便已犯了忌讳,何为龙?天子为龙!流川门的船竟有缚龙之意,可是要谋反!”
谋反二字宋翾咬得极重,海西缘再骄纵也知道其利害性,一时竟噤声不言,只慌张地看向海余放。
海余放心惊不亚海西缘,可他是个老江湖,近些年又多与官场中人打交道,仍可保持镇静,赔笑道:“公子言重了,流川门一向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不敢有半分越矩,更是为瑶台水师倾尽所有。这缚龙二字,当年请示过陛下,陛下听后大赞起雄伟豪壮,不予更改。谋反二字可不敢乱说啊。”
宋翾又怎会不知,只是润州离盛都千里之遥,俗语言,将在外令有所不受,他偶尔听闻瑶台官府与流川门走动颇勤,海余放出入水师府如入自家府门,何况,这里还有个安南王,稍有不慎,异数顿生,他若不知晓还好,但遇见了,职之所在,总免不得敲打一番。
“我自然知晓陛下赞赏缚龙船之雄伟,可官家与自家海掌门还是得分一分,我看海公子分明分不清哪。”
海余放脸色一变,忙躬身请问道:“恕在下眼拙,公子是?”
宋翾双手一背,鼻中一笑道:“海掌门真想知道?”然后双眼朝海余放睨了过去。
海余放当然想知道,若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此事还如何挽救?便道:“在下斗胆请问公子。”
宋翾一笑,“也罢!海掌门可听闻陛下身边有六刀?”
海余放头皮一麻,缓慢地点头,“在下有所耳闻。”
宋翾道了句不错,顿了顿,又一脸为难地道:“这六刀是不见光的,今日既见了光,该如何是好啊?”
海余放额上不知何时已沁出了汗,声音已较前虚弱不少,“在下明白。”
宋翾正要看他待如何,不曾想他如闪电般一拳击出,听得骨裂之声传来,那令旗手已七窍流血而亡,宋翾眉头微微一皱,可海余放却并未停手,只见他身旋如陀螺,一拳拳迭连击出,眨眼功夫,船上便只剩下宋萧二人和海家叔侄。
萧慕蔺大为震惊,万没想到海余放如此心狠,竟将满船门人屠杀殆尽,具都抛进江中,而后见海余放正缓步朝海西缘逼近。
海西缘面色惨白,连连后退,颤声道:“叔父……叔父……”
萧慕蔺再看宋翾,见他面无表情,没有阻止之意,便冷声道:“海西缘若死了,我便也投江去,看你怎么交差!”
宋翾吃惊地看着萧慕蔺,戏谑道:“萧兄竟愿为这样的人殉情?”
萧慕蔺眼见海余放就要出手,咬牙道:“宋翩辞!”
宋翾灿烂一笑,“叫得真好听。”就在海余放出手那一瞬间,他一闪身来到海西缘面前,与海余放对了一拳,海余放连退数步,他却岿然不动,淡笑道:“海掌门何必如此。”
海余放自认功夫较铁飞蹄高明许多,所创水行拳在江湖中也算罕逢敌手,铁飞蹄说此少年厉害,他并不十分相信,这时一交手,才知铁飞蹄所惧不假,一股无力感涌向全身,垂头道:“大人出手吧。”
宋翾道:“此事就此作罢。”
海余放道:“大人不追究了?”
“若海掌门备好酒好菜一桌招待我,我便不追究了。”
海余放愣了一下,才猛然醒悟,忙道:“这有何难,大人先船内休息。”
宋翾朝萧慕蔺狡黠一笑,随海余放进了船。海西缘却仍在发怔,他想不到有朝一日叔父竟会要杀自己。
萧慕蔺朝江中看了一眼,那些尸体早不知随波逐流去了何处,颇感唏嘘,才又走向海西缘,“海兄,你没事吧?”
海西缘目中垂泪如线,慢慢靠着船舷坐到了甲板上,早没了风雅二字,只剩惶惑痛苦,他捂脸哽咽道:“叔父竟要杀我。”
萧慕蔺苦笑道:“海师叔也是迫不得已,你别怪他,权衡利弊之下,再亲的人也都是一样的。”
海西缘仰头看他,觉得他昳丽秀容中,藏着一段很苦的过去。
海西缘想起少年时期曾与萧慕蔺有一面之缘,那年九流门祭祖,轮到流川门做东,萧慕蔺便跟着郭邈受邀前来,可惜郭邈性情古怪,不知何故与叔父置了气,当着天下英豪的面携萧慕蔺扬长而去,全然不给叔父面子。
可不管老一辈如何,海西缘对萧慕蔺一见倾心,他从未见过那么孤冷绝艳之人,本想亲近,却碍于年少的自尊和怯懦,怕被那冷在心口灼个窟窿,因此错过机会,后来萧慕蔺一直居于万猿谷再不得见,他不知暗暗悔了几万次,所以一收到萧慕蔺被劫消息,他便不顾叔父从长计议的安排,自作主张调了缚龙船前来救人。
此时回想,只怕那时萧慕蔺便深陷其苦,又遇上郭邈这么个严厉的师父,恐怕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这么一想,海西缘竟觉得自小疼爱自己的叔父要杀自己也算不得什么,脱口而出道:“幕蔺,你莫苦恼,我会救你的。”
萧慕蔺摇头道:“海兄不必为我忧心,也别再动救我的念头。”
海西缘问道:“为何?”
萧慕蔺道:“他武功深不可测,你不是他对手。”
海西缘冷冷道:“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他没有伤害我,他有求于我,不会为难我,你若把他惹怒了,会给流川门招大麻烦。”萧慕蔺犹怕海西缘不死心,续道:“我自有安排,若你贸然行动,反会打乱计划。”
海西缘沉默了一会,闷声道:“幕蔺,此人邪魅诡诈,你可别被他蛊惑了。”
萧慕蔺口中一滞,只摇了摇头,便进船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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