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途中

　　车出了景区，依然行驶在沙漠中。
　　多出了一道水泥地，道路两侧依然茫茫。

　　透过车窗，梁韵发现地面沙子的变化开始增大，空气能见度也比来程时要浑浊许多。

　　罗成的速度也逐渐趋于平缓。

　　风越来越强劲，梁韵甚至能听到车外的狂风呼啸声。

　　地面沙尘被风带起来，飘扬在半空中。
　　梁韵转头望他，“罗成？”

　　罗成看出她心中顾虑，平静说：“没事，能正常走。”

　　梁韵没因为他的话放宽心，她不知道前面的路怎么样，只知道前方的路快要看不清。
　　“要不...”
　　罗成没转头，盯着前方道路状况，安慰她说：“没事，这片儿沙尘天气常见，我心里有数，别担心。”

　　　梁韵语气加紧，问他：“沙尘暴？”
　　罗成被她紧张的气氛弄笑了，“还没到那种程度，这顶多是扬沙，不碍事。”

　　他态度肯定，梁韵没再多说什么。

　　罗成坐直点身子，双手规矩的掌控着方向盘，黄沙卷起来，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他只好提起精神。
　　掉头回去不可能，源头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停下来等着劲头过去，也不合适。只能怪运气不好，没瞅准时机启程。

　　“开慢一点吧。”梁韵声音轻细。
　　罗成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们不赶路，要注意安全。”
　　罗成笑了笑，注意力仍在前方。
　　他说：“好。”

　　......

　　昏暗黑沉的夜，道路上的车少之又少。
　　黑色越野平缓驶过幽深的沙海，车轮碾压的沙粒扬起一屁股灰尘。

　　车厢内，两人没什么交流，主要还是梁韵怕影响到罗成。
　　恢复了网，但没有什么心情摆弄手机。
　　她例行检查邮箱的消息，毫无意外的没有收到任何想要的内容。

　　罗成动了动喉咙，视线随之移到台子与玻璃间夹着的矿泉水瓶，他往前倾身。
　　梁韵捕捉到他动作，凝声问：“要水？”
　　罗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声。

　　瓶子距离梁韵更近，她稍微抬起胳膊，拧开盖子递给他。
　　动作自然熟络。
　　罗成腾出手去接，顿了顿，干巴巴的道了句谢。
　　梁韵语气平平，“你还真是客气。”
　　罗成一笑，仰头一口气到底。

　　“我们这是准备去哪？”梁韵懒洋洋的缩在靠椅上。
　　“先从巴彦走，然后去呼市逛逛。”瓶里的水一滴不剩，罗成琢磨了会儿，对她说：“它隔壁市有个小火山，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梁韵喃喃，“又回到呼市了。”
　　罗成一笑，“上次下了飞机就去旅行社了，不是没怎么玩吗。”
　　梁韵说：“都行，就听你的吧。”
　　“你这人。”罗成无奈摇了摇头，“没点主见。”

　　话音刚落，前方道路中隐隐浮现出两道身型，漫天黄沙中向车辆大摆挥手。

　　梁韵也看到了，问：“那人要拦我们的车？”
　　罗成踩油门的脚轻了点力，看到后视镜，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就只有他们一辆车。
　　“应该是。”

　　距离近了些，梁韵看清楚了，“好像是两个人，看不清男女。”

　　罗成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想搭车的。
　　他问梁韵：“要停吗？”

　　梁韵沉思了会儿，说：“看看吧，万一是遇到了什么事。”

　　不远处，两人见到车子降了速，立刻往车的方向小跑，拉着手，一前一后。
　　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能从模糊的轮廓中看出是一男一女。

　　罗成踩了刹车，没着急开窗，回过头指了指后座的围巾，“把自己包好，别张嘴说话。”

　　梁韵看了眼窗外，照着他说的去做。
　　见她完事，罗成左手才动了动。

　　车窗降下来的那一瞬间，强风带过来的沙粒顺着空隙从四面八方涌进车厢，梁韵皱了皱眉头。

　　为首的男人着急忙慌的开口：“你好你好！打扰你们了，是这样的，我们是徒步出来的，没想到沙尘越来越大，再走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你们方便，还想劳烦你们稍上一程！”
　　罗成先没吭声，风沙太大，只快速的从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男人见他眼神没什么温度，抬手将遮挡住的脸露出来，说：“我们不走远，再往前开个七八十公里会有一个小镇，到时候辛苦你，把我们放镇上就行！”

　　罗成转头看向梁韵。
　　梁韵目光放在后面那人身上，人接到视线，立刻向前占了两步，弯了两下腰，“麻烦你们了！”

　　梁韵不想放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只是顺路走一趟，就朝罗成点了点头。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笑了笑。
　　男人拉过女人手，门拉开，让她先上一步。

　　车厢又重新封闭起来，半空中的沙子击打在窗上，将一切黄土飞扬隔绝在了外头。
　　都坐稳后，车子才重新上路。

　　“你们好，我叫赵小勇，这是我媳妇儿，太谢谢你们了！”男人把一身装备拿掉，露出口鼻，开口笑道。
　　身边人也一样，脸上挂着笑意，说：“是的是的，一整天这条路都没过什么车，还好遇到了你们，要不然这天气还挺麻烦的嘞！”

　　梁韵回头看了看两人，女的年纪挺小，男的似乎比她大那么几岁，也不显老，都还算年轻。
　　她笑笑：“没事，顺路而已。”
　　赵小勇咧开嘴，说：“你们也是从沙漠里出来的吗？”
　　梁韵嗯一声，“来旅游的。”
　　小络嘴甜，笑说：“姐，你们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不像本地的呢！”
　　罗成光顾着开车，目光平平，没参与他们的对话。

　　梁韵莞尔，回她：“江苏人。”
　　小络脸上笑吟吟，道：“那你是南方人啊，离这好远呢。”
　　梁韵蓦地想起点什么，突兀地笑了笑。
　　“不过...”她忽然转向罗成，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我在山东上的学，后来就一直留在那了。”

　　“原来是这样啊...山东应该还不错，我还没去过呢。”女生说着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腿，眨了两下眼，像是撒娇。

　　梁韵将她动作尽收眼底，许是一路走来没有遇到过同性，都是一群男人，不免多聊了几句。
　　“天气这么危险，怎么还选择今天走？”

　　小络回头，看向赵小勇。
　　男人先是呵呵笑了两声，才开口：“刚出来那时还好，没这么严重，以为没多会儿就能结束，这片儿待够了，想着能早点回去。”

　　梁韵点点头，这种震撼视觉的美，久违欣赏一次可以，要经常置身在内的话，就没那么新鲜了。
　　“你们经常徒步？”梁韵随口问。

　　“啊，对啊！”赵小勇咯咯笑，手搭在小络肩上，往怀里拢了拢，“我们就是在路上认识的，骑行，徒步都好多年了。”
　　话音落下，罗成视线落到后视镜里后排的男女，笑意晏晏。
　　几秒后，他又收回。

　　梁韵转过头，低垂双眼，温和地弯了唇角，没接话。
　　“应该要不了多会，就能到镇上了。”小络目视前方。

　　车厢内，罗成倏地开口，“你们对这里很熟？”

　　小络抬眼，忽地对上镜子里一双幽深的黑眸，眉浓，眼利，棱角分明。
　　小络目光盈盈，柔声笑道：“还好的，也没有很了解。”

　　罗成低应一声，略微颔首。

　　外头风沙不似先前这么强劲，风速也慢慢降了下来。
　　昏沉中，能看见远处几家红顶白房，应该是快进到镇子里了。

　　赵小勇说：“你们还要赶路吗，这个天气夜里不安全，你们还是歇歇再走吧。”
　　罗成盯着前面。
　　梁韵偏头，“要不待一晚吧，没什么事，明早再走？”

　　她与罗成商量，要是不停，估计到下一个休息的地方又会很晚了。
　　罗成想了想，说：“好。”

　　又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车子才进入居民区。
　　绕了一会的路，罗成找到了一家类似客栈的地方，熄了火，周围还有几家小商铺，买东西也方便。

　　梁韵说：“我们就到这了，你们怎么打算？”
　　赵小勇和小络往外瞅了瞅。
　　最后还是小络说：“那我们也在这里落脚吧，明天再说明天的打算。”
　　两人一唱一和，赵小勇率先把装备拿下来，随后三人都下了车。

　　罗成只负责他和梁韵的事，要了两件空房，都在最里头位置。
　　没多大，整个客栈最多也就四五间房，应该是老板自己改的。
　　他问：“能洗澡吗？”

　　老板从椅子上坐起，看向前侧人高马大的男人，笑说：“放心小伙子，当然可以。”
　　“有热水吗？”
　　中年男人挠头，讪讪说：“热水嘛...有的，但是得抓紧洗，十点后就没有了。”
　　“嗯。”
　　罗成把箱子递给梁韵，走之前跟她说：“听见了？先洗澡。”
　　梁韵拧开门，把行李箱推进去，“好。”

　　罗成转过身，就听见后面女人出声。
　　“你做什么？”

　　罗成屋子在她右侧，他没往那个方向去，反而沿着刚进来长廊走。

　　罗成顿住脚步，迟疑几秒，陡然一笑：“你不吃饭？”
　　梁韵说：“你不等我一起？”
　　罗成往回走了两步，单手叉着跨，站着看她：“洗完澡再出去？吃一嘴沙，弄一身灰？”
　　梁韵被他噎住，哑巴了。

　　罗成轻了声，说：“我去买，等会带过来，你先用热水洗澡，到点就真洗不上了。”
　　梁韵讷讷点头：“好。”
　　罗成笑：“那还有事儿？”
　　梁韵声音没有底气，手放在门把上：“没有了。”

　　随即是一道关门声。
　　老房子不禁造，门框都颤了两下。

　　罗成见掩实了的门板，低笑一声，踏上步子，往门口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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