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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寺
“什么?”夜晚山上蛙鸣阵阵,王晚并未听清韩朝时的耳语,有几分懵地看他。
“我说,“韩朝时骨节分明的指头,轻轻一挑,便合上匣上的盖,”这匣子我接下了。”
“公子真是爽快人,”王晚拿起酒坛撞了撞石桌上,韩朝时的那坛酒,“我与公子也算相识……”话说至此,王晚才想到自己还未曾问及公子姓甚名谁,“……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党元熹。”
“党元熹。”王晚重复道,随之她心中最后的担心也散去了。
要说这京都数得上的世家勋贵,并无党姓一族,想来此人和京都贵人并不相干。少了这份顾虑,王晚可觉得由内而外的舒爽,她再次举起酒坛,“那就谢过元熹兄了!”然后猛饮一大口。
韩朝时不嗜酒。在宫中饮酒,要生出十二分的小心,自己独酌便显落寞无趣,所以他很少饮酒,也不觉饮酒有何好。
可瞧着这女娘风风火火的大口喝酒,他突然体味出些,世人举杯畅饮的妙处来。
“不知公子何时离开?走的时候王晚还想送上一送。”王晚喝了酒,那眼睛湿漉漉的透着撩人的醺醉,脑袋却不忘事,“……是这样,我祖母就在这清泉寺,我想借她当个见证,日后再有些书信往来,我也就把你我互生情谊之事做了周全。”
互生情谊?韩朝时也是纳闷,他平素最不喜欢和谁生出情谊,情谊?根据他的过往经历,什么情谊,虽然说的好听,其实不过都是利益相勾罢了。勾结的深些,便情谊浓些,勾结的浅些,情谊便淡些。
但眼前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帮忙,还口口声声说着情谊。可就是知道如此,却觉得这话从她口中生出,竟不让他觉得厌烦。甚至还有了些期许和好奇。
“明日卯时便下山。”
“好,那明日我来送公子。不,送元熹兄。”小娘子双手在胸前拜了一拜。
王晚心中高兴,这事成了八成,总算没有白白来这清泉寺一趟。
心中石头落地,人松弛下来也就觉着乏了,又闲聊了几句,她便和韩朝时告别,让红豆扶着下山了。
红豆搀扶着喜气洋洋的女娘,心想:党公子气度不凡,自家小姐貌若天仙,如若能真成一对儿该多好啊。
就这两日她瞧见的,这两人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
党公子,比那韩泽还要风雅,还要气度不凡呢。
要是京都那些爱传闲话的人,瞧见大小姐能有这般姻缘,还不气的歪了嘴去!
***
静心小院。
马田他们站在屋外,瞧着主子摆在桌上的信和钱匣子。
王晚?
那俏丽的小娘子,是恶名满京都的王晚?
本以为这姑娘长的好看,又闹腾的很,和这样的姑娘在一起,爷肯定不会寂寞了,可她竟然是王晚!?
“听说她惯是跋扈难缠的主,别人躲还来不及呢,公子怎么就应承了她呀?”马田握拳锤了墙一下。
千算万算,想着主子能遇到个喜欢的姑娘,断了出家的打算,马田叹气:”——就怕主子才跳出个小坑,再入了大坑。“
雷阳一直没吭声,就是宫中派来的细作,他都有法子应承,可那王晚怎么都是武将之女,若叫有心的人看了去,难免对世子不利。他轻声道:“不出意外,这次王昭山一回来,就要提至三品。”
韩朝时耳力极佳,他明白侍卫的担心,于是走了出来道:“十四年了,我对宫中各位从不站队,未得罪谁,未帮过谁。可如若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了。今日这事,不过举手便能帮上一帮,也算我的日子还有些生机吧。”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雷阳和马田对视,最后雷阳先开了口:”不管是谁,只要能让主子过了眼前这个坎儿,断了出家的心思就行。而且……我瞧着这小女娘,不像京都人说的那般蛮横无理。“
马田皱着的眉,一下舒展开来,一巴掌拍在雷阳的肩膀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想呢。”
话说至此,两个人心中的郁闷,都豁然开解了。
二人顺着未关紧的房门,向里边瞧去。
世子正在瞧着那小娘子写的书信,脸上还不时露出些笑意。
那信虽是作假,但也都写得情谊绵绵,不知是出自王晚手笔,还是找了旁人代劳?
韩朝时瞧着瞧着,突然想起烟火散落下,那张好看的脸和灿然的眸子。
——他心里生出了些,连自己都不明了的情愫。
雷阳和马田心下明了:这王姑娘也有趣的很,给爷做点事,也让他好好活着。
***
“老夫人,大小姐这怕是真的用心了。”
李嬷嬷陪着王老夫人,站在寮房外,看王晚差人准备的烟火。
上次李嬷嬷瞧见王晚找的公子,但没认出身份,今日王晚出门,老夫人也就跟了出去,还刚巧瞧着了。
王老夫人暗喜,原来自己孙女心仪之人是燕王世子。
这燕王世子不同于京都公子哥们,他为人一向低调,要不是王老夫人在方丈处见过一面,也不知晓。
老夫人瞧着烟火绚丽四散,道:”燕王世子在京城虽无根基,但平日相见虽然不爱说话,倒是个没有架子,好相与的,这且是门好姻缘。”
***
回了寮房,王晚觉着自己成事了,心中高兴,就和红杏在门前台阶上靠坐着,瞧天上繁星。
今儿她瞧见祖母了,想来她们已经自己编了故事,剩下就是每月一封书信。
至少拖上个一年,到时候燕王世子缠绵病榻的消息一传出来,父亲便可断了想法。他们王家也就和这燕王一家,再没了瓜葛。
如此一想,明媚的脸庞上笑意更甚。
透着酒意,像树梢上熟透的桃子,也像林中犯了迷糊的小鹿,生得满身让人怜惜的柔软,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夺人的气势。
红杏道:“小姐平日也要这样对党公子笑笑,没准就真的生了情。”
王晚觉着乏了,她靠在红杏肩头:“生情多麻烦,你瞧二婶,要不是对我二叔生情,怎么就嫁了个只知道下棋遛鸟的男人,平日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二婶操劳。我这一生可不想被男人和感情所累。这么逍逍遥遥的过,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惯常女子都是要嫁人的。”
“那是没法子,才一门心思想要嫁人,若是有了法子就不用嫁人了。”
“不嫁人?那小姐以后想做什么?”
王晚想都没想:“策马奔腾、战场杀敌、饮酒高歌,去看着世间万物,男子能做的事,我们女子一样可做。”
“真的可以吗?”
红杏瞧着小姐说的欢喜,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姐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可从未说过这样的想法。
正说的热闹,李嬷嬷来了,手中带来了一个匣子。
“老夫人让奴送给大小姐的。”
王晚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银镀金的点翠芙蓉花簪。
薄薄的花瓣是翡翠制成,细小的花蕊上都坠了上好的东珠,碧玺做的花蕾,花托点翠做工极精巧,一看变价值不菲。
李嬷嬷并未说出老夫人真正用意,只道:“老夫人说着花簪适合大小姐,要是配裙衫还是好看的。”
王晚笑着接过花簪,又谢了祖母,送走李嬷嬷。
王晚搂着装花簪的匣子,笑盈盈的。
她知道老夫人,已经上钩啦。
只要祖母那儿有了自己和男子相恋的故事,就是日后二婶或者爹爹有何想法,祖母都会是个证人和助理。而她只要继续上演一出情深意切的好戏,就行了——
***
夜幕降临,皇家狩猎场,众人都围在今日狩猎最多的三皇子左右。
只有二皇子一人站在自己帐外,瞧着那腾空而起的烟火,在黑夜中投出明亮和璀璨。
于是在这喧嚣之中,生出了须臾美好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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