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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衣儿,你最近看起来瘦了不少,是不是府里的饭菜不和胃口啊?”
我原本正陪着叶家父母吃饭,孟夫人突然开口,叶从山闻言也放下了筷子看向我。
我忙道:“没有,不过是入了夏不太喜爱吃东西罢了,母亲不必忧心。”
“倒是我疏忽了,你向来胃口就不太好,我明日便派人去寻些乌梅、山楂来,你是想吃糕点还是直接熬汤?”
依着叶寒衣的喜好的话,她会更偏爱酸梅汤,只是我突然想到叶家的糕点厨子似乎是从江南请来的,便换了个回答:“糕点吧。”
孟夫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点了点头,伸手又给我盛了一碗甜汤:“既然不爱吃东西,那便喝些汤吧。”她想了想,又道:“你妹妹呢?她喜欢什么?”
“她好说,什么都喜欢。”我笑道。
孟夫人虽然对叶依依算不上是视如己出,但面子里子做地都无可挑剔。或许是因为寺庙的那支签的缘故,或许是她看出来我同叶依依之间的感情很好...无论如何,至少我不必再担心她们之间会生出什么嫌隙了。
“说起来,你妹妹她去哪里了?难不成又是同那个邓小姐出去了?”叶从山微微皱着眉,语气中颇为不满。
“她们今日去了城外寺庙,想来是还在路上。父亲不必担心,依依到家后我让人去同您说一下。”
“不必了。我今晚还有事情,你派人去同你母亲说一声便好。”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心疼叶依依。尽管如今的叶家顺利地接受了她,但孟夫人毕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叶从山又并不关心她,就连我这个对她最好的姐姐,也是带着目的和私心。那本书下的评论里有许多人吐槽说女主的主角光环太过强大,可当我身临其境地来到叶依依身边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是欠了她很多的东西的。
孟夫人看我兴致一般,以为我是受了暑热,刚刚吃完饭便催着我回房间休息,误打误撞地倒是随了我的意。只是即使回了房间,该发愁的事情也依旧没有什么改善。小棋以为我是在担心叶依依,就打算让人去寺庙寻,我连忙给拦住了。
“依依又不在寺庙,你大半夜地出去看风景吗?”
小棋一拍脑袋:“对啊,那个寺庙是我们商量出来唬老爷夫人的。”
我看着她那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按照原书里的剧情走向的话,叶依依今晚应当去查叶从山在暗处的经商的线索,继而被人发现,误打误撞地闯入司马心的船,与他相如今她同叶家之间的矛盾已然化解,那么她今晚去了哪里?又能否遇见司马心呢?
“小棋,有铜板吗?”
“小姐,你要铜板做什么?”虽然感到奇怪,小棋还是乖乖从荷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给我。
“有件事怎么都想不明白,借它做个决定。”我接过铜板放在手背上,深吸了一口气:“老规矩,正面去反面不去。”下一刻,我骤然发力将它高高地向上抛去。
小棋没有想到我拿铜板是做这个,有些看呆了:“哇!小姐你什么时候学...小姐,你去哪啊?”
背后铜板已然落地,我没有回头,依旧往屋外走去。其实有的时候抛硬币并不是真的要得到一个正反的结果,因为在动手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去城外。”
京城外的这片湖风景极好,背靠大山,侧依皇城,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爱在这里游玩戏乐。而今夜,这里积聚了大大小小上百艘的游船,岸边灯火通明,船上载歌载舞,觥筹交错,越发显地一片繁华景象,似乎连这浓郁夜色都挡不住他们纵情嬉戏的心情。
“小姐,你一定要自己去吗?换个人不行吗?或者,或者我替你去啊。”
我一边把头上的那些簪子拆下来一边道:“可以啊,不若先弹一曲我听听?”
“小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哪会这个啊?”
“不会还说要替我去?小姑娘说大话也不怕羞羞脸。”
小棋站在一旁,苦着脸看着我给自己一点点换上乐女的衣衫,就是犟着不肯过来帮忙:“可小姐,万一让老爷夫人知道的话,我就不止是羞脸了。更何况小姐你是官家贵女,怎么能,怎么能抛头露面地来这里啊...”
“哪里抛头露面了?这不是有面纱吗?”我对着桌边指了指,穿好最后一件衣服坐了下来:“好啦,给我梳头发吧。你若是还不肯的话,我就同乐坊里的其他姐姐抢一个梳头丫鬟了。”
这句话很是管用,纵使小棋一百个不愿意,最终也还是“助纣为虐”地帮我挽好了同其他乐女一样的发髻,只是脸上的表情越发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拉着我就是不肯放人。
直到外面的人催了三遍,梅婆婆也亲自来找她才勉勉强强让我走了。
“你放心,我只是去司马心船上呆一会,奏完这几首曲子就走,更何况有梅婆婆在不会出事的。”
“对啊,小棋姑娘你就放心将小姐交给我,我定然好好地护着她。”梅婆婆一边柔声劝着小棋一边再三叮嘱我见势不好的话宁可暴露身份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梅婆婆是孟夫人当年的陪嫁之一,极其疼爱叶寒衣,叶寒衣也自然也同她最为亲近。只是在叶寒衣七岁那年,她被人告发偷了东西,在数九寒天之际仅仅穿着一身单衣便被赶出了叶府。等叶寒衣知道之后,传来的便是梅婆婆已经“身亡”的消息了。
但我却在派人调查赖婆婆同孟家之间的交易的时候无意间探查到当年的事另有蹊跷,便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在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找到了隐居在那里的梅婆婆。她见到我时热泪盈眶,没有想到“叶寒衣”竟然还记得自己。当年被她赶出府时万念俱灰,的确曾经生出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只是她一生都未曾嫁人,没有自己的家庭,叶寒衣便是她心中唯一的孩子。她苟活到如今,也不过是想有朝一日寻个机会再看一看她。
我原想将梅婆婆接回叶府,为她平冤,养老送终,只是她却说她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只求我能给她一个机会留在京城,时不时地见见我便好。思来想去,我便将乐坊交给了她。其实一开始我便有组建一个乐坊的打算,只是一直未能寻到一个适合的人替我打理,如今梅婆婆出现,倒是个极为合适的选择。
事实证明,梅婆婆对我给她找这个差事也很是喜欢,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一般,每日都兴致勃勃地带着姑娘们一起练舞练歌。而我曾经心血来潮地同她们一起排练了几回,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给了我一个扮成乐姬混到船上的机会。
对于司马心,我即使想不明白究竟该如何做,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故而我最终决定亲自到船上去,看看叶依依到底回不回来,届时再借机行事。
我跟着其他的乐姬乘着一搜游舫缓缓来到了湖中央,我一眼便看到了那艘装扮极其显眼,就差把“我是土豪”四个字白纸黑字写在明面上的船。除了司马心,大概也没有人有这个财力和审美了。
我一边命人将船缓缓靠近,一边令其他人开始演奏。我最初是打算用南方小调吸引到他的注意,然而几首曲子演完那艘船却依旧没有动静。我有些心急,便死马当作活马医一般地演奏起了我之前改编过的一个谱子,而这次曲还未到一半,便有人从船仓里走出来请我们去船上演奏。
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为首的乐姬上前答应,船家亦挥桨往那边靠了过去。两船相靠,那边的人很是贴心地派了一 几个侍女来接我们,我就这样混在队伍中央一同上了船。
还未进到船舱里,便感受到了里面的暖意,等到真的踏入之时,才发现里面的张扬和夸张同外面看上去远远有过之而无不及。司马心正一身锦袍地坐在首位,倒是同平日不太一样,看上去很是正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方才听到各位的曲声,当真是仙乐一般。冒昧请诸位上来,还望见谅。”
“公子客气了,我们本就是以此为生,谈不上什么见谅。不知公子想要听什么曲子。”
“我无所谓,毕竟请你们过来的可不是我。”司马心转向他下首那人笑道:“不知于公子想听什么?”
叫我们过来的不是司马心吗?
我悄悄看向那位于公子,他是唯一一个坐在司马心下首的,想来便是司马心先前所说的那位布料掌柜了。只是他并非是我先前所想的那种中年商人的模样,而是个年轻的公子,虽然面貌长相平平无奇,但穿着淡雅,清清爽爽地坐在那里,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个书生。
不知是否是我看着他的时间有些久,他突然转过头向我们这这边望去,我连忙低下头,匆忙之间似乎同他对视了一眼。
“不如便演奏方才未曾奏完的那首曲子吧。”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嗓子曾经受了什么伤一般。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替我们拿上来琴桌座椅。领头的乐姬姐姐抱着琵琶行了一礼便坐下,下一秒,一段清脆的琵琶声响起,数秒之后,其余的人开始加入。
我小时候最开始学的其实是古琴,考完级之后闲来无事也学了一段时间的古筝,但当时毕竟学地不精,同这些专业级的演奏家相比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好在这几首曲子的编曲就是我,故而在一开始我就只给自己安排了几段简单的和声,加上我坐在船舱之中最偏远的地方,倒是能成功混在其中。只是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是觉得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伴着悠扬的乐声,司马心遥遥地举起杯来同“于公子”对饮。想来在我们到之前他们便已经谈好了事情,如今只是东拉西扯地聊一些闲事。我本来就是个混进去的,弹与不弹并没有什么分别,渐渐地便忍不住一心二用去想叶依依今夜还是否会来。
“于公子,说起来我还奇怪,于掌柜一向不喜欢舟车劳顿,怎么还到京城来了,没想到他竟是派了你来。”
“铺子那边的事情太忙,父亲是在无法抽身,便转而交代了我。我初来乍到,很多地方倒是要劳烦阁下。”
“于公子不必客气。”司马心笑道:“我于令尊是旧识,公子有需要尽管开口便好。虽然我也是初到京城,但你我是同乡,理应相互帮扶。”
我听着这话,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司马心这说谎不眨眼的能力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说地如此真,仿佛几个月前在这里同我一同开店的是鬼。
“我听令尊说,于公子尚在读书,打算考取功名?”
于公子扯了扯嘴角:“我才疏学浅,考取功名怕是无望,只不过喜欢附庸风雅罢了。”
“于公子不必谦虚,自古重农抑商,我们虽然面上看着光鲜,终归还是不被世人所尊重。于公子气度非凡,要是心有余力,不妨试着入仕,总是要比我们这些一身铜臭之人强。”
司马心这话半是官话,半是真心,听地我有些难过。
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渐渐发现司马心虽然是个商业上的天纵奇才,但他本人其实并不喜欢从商。与经营算计相比,他恐怕宁可与数学作伴。那些话既是对于公子的赞扬,也是他内心之中真实想法的映照。
只是他生在司马家,又是唯一 的继承人,即使再不喜,也只能被迫撑起那个硕大的家族,终其一生都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我原以为这位“于公子”性子冷淡,话也不多,应该同司马心聊不到一起去,然而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除却商业往来之外,在其他事情上也聊地甚是投机,每每话题陷入终点的时候“于公子”总能不觉痕迹地另起一处,以至于他们一口气聊了好几个时辰,连带着我们的曲子也重复了好几遍,直到外面热闹的喧嚣一点点消失,满湖只剩下我们这一艘船的声音。
最终还是司马心先提出的结束。“于公子,今天相聊实在是痛快,只可惜时辰太晚,改日我们定要好好地再聚一回。”
然而“于公子”却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离开:“早就听闻司马先生潇洒豁达,怎的今夜这么早便要歇息了?”
司马心朗笑了几声:“于公子实在是抬举我了。只是我这种人风餐露宿,挑灯熬油惯了,实在不敢连累于公子也同我一起熬着。更何况更深露重,也该放人家姑娘们回闺房歇息了。”说罢,他挥了挥手:“老张,给这些姑娘多多拿些酬劳,今夜劳烦诸位了。”
不过弹了半个晚上的曲子就拿到了好几锭金子,乐姬们纷纷喜不自胜。然而我却没有心思开心。司马心虽然请走了客人,可他看上去却并没有要 离开的打算。而直到现在叶依依都还没有出现,那我还要不要继续像个办法在这里等呢?
我正兀自纠结着,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转头,发现一个下人打扮的人正在同领头的那位乐姬姐姐说话:“我们公子想请这位姑娘去船上弹几首曲子,不知方便不方便。”
而他所找的好巧不巧正是我。
领头的周姑娘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梅婆婆特地叮嘱她好好照顾我,此刻正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想让我过去。
“周姐姐。”我上前一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一见一下那位公子,劳烦同梅婆婆也说一声。”
“小...姑娘,这不太合适吧。”周文微微皱了皱眉,凑近我低声道:“毕竟是生人,姑娘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周姐姐不用担心,那人我认识的。”
“你认识?”周文奇道:“他难不成认出你来了?”
“想来是的。”我笑道:“毕竟他一开始也认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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