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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tra 4
“现在这份是中音谱,并不太常见,”车尔尼翻过一张谱纸说道,他指着那个像两个左右镜像的C叠起来的符号说,“这是中音谱号,也叫C谱号,中间这里对准的线上的音符就是中央C,一般中提琴的谱子中比较多……”
车尔尼看着博士,发觉他十分茫然,“有哪里不懂吗?”车尔尼十分耐心地问道。
“我知道五线谱有高音和低音,没想到还有中音的。”博士盯着中音谱号和次中音谱号,中音谱号看起来像是一张反曲的弓,和流畅的高音谱号还有简洁的低音谱号完全不同。
“五线谱是为了记叙乐曲而存在,实际上也需要一些灵活的应用,中提琴也是如此,它音域很宽,因此不少民谣里都有它的位置。”音乐家修长的手指压在这份乐谱上,他轻触过谱号和音符,向博士讲述着这篇乐曲里所用到的其他标记,因为主要是为了整理他的谱子,所以为了辨认字迹,不少都是由车尔尼直接写出来给他。
博士很喜欢看车尔尼写字的姿势,他握笔时曲起的指节和弹琴时感觉很不一样,但不变的是灵巧与优雅,博士偏着头,看他在白纸上留下一个个有关音乐的符号,不自觉眼角染上笑意。
“医生……”车尔尼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音乐家伸手按住桌子上的谱纸,缓缓向下移开,而博士忽然周身发冷,呼吸间白汽模糊在他眼前,他的脑中忽然回荡着尖锐的警报,乐谱缓缓挪开,露出的是惨白的脖颈和胸前被轰开的贯穿伤,映入眼中的死者面容模糊,嘴角下方却有一颗分明的痣……
“——他是那个乐团的中提琴手……”
“!!!”博士狠狠摔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条厚毯子,他的手臂还搭在床上,而周围是陌生的房间。PRTS发出警报,心跳异常同时有激烈的眼球震颤,博士挣扎了两下想从地上爬起,都因为手脚无力重新跌回地面,他捂着心口尽量平复激烈的呼吸,但噩梦的触感鲜明地留在胸腔和胃部,他扶着床,尽量压制着喉咙中的干呕。这时门被大力推开,煌快步走到他身边,博士依旧神志模糊不清,他拼命站起来死死拽住煌的衣领,凶恶但更多惊恐地低喊,“这是哪?车尔尼在哪?”
但随即他就恢复清醒,松开煌,摸着被冷汗浸透的绷带,胡乱地扯下,跌坐在床上,捂住内里翻腾的胸口,“抱歉,理智剂……给我。”他甚至无法说完一整句话。
煌立刻从搭在椅子上的博士的外套里抽出一支20毫升的理智液,拆开包装递给博士。博士灌完一管口服的理智液,它在身体里很快就被PRTS识别,平息了博士的身体反应,各项身体指标趋于稳定,但噩梦的余音并没有完全消散。
“你休息好了吗?”他问煌,声音干涩又沙哑,煌给他递来一杯茶,喝起来有金盏花的味道,很有莱塔尼亚的感觉。
煌点头,“我睡了三个多小时,已经完全够了,乌尔苏拉阿姨还给我做了饭吃!”煌相当兴奋地对博士说,看见博士的神情舒展一些,煌也暗中松一口气,但她不得不严肃报告,“一小时前,那个叫别格勒的密探告诉我,市议厅的人手基本上已经撤走,原则上来说不会再禁止夕照区演奏音乐、写曲或者唱歌……”
“原则上?原则上……”博士显得心情不太好,“那就是有要求咯。”他把茶杯放在一边,那个杯子没有什么装饰,非常素净,但博士总感觉似曾相识。
“他说博士醒来之后通知他……所以博士你要不再睡会儿吧。”煌的不满非常直接,撺掇博士让别格勒接着等。
博士因为煌的话没忍住笑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早点行动比较安心。夕照区感染者的病情评估交给亚叶、行板和地灵,卡涅利安担任护卫。你和我,加上艾雅法拉,找别格勒拿事件记录,然后排查关键地点还有没有风险。”博士说话的同时已经把行动安排发送到每个干员的终端里。
现在是下午一点,博士睡了五个多小时,但依旧头疼欲裂。车尔尼家中没有人,那位叫乌尔苏拉的年长女性暂时不在,煌说乌尔苏拉去办事处了,可能是找行板聊聊天。
而博士只来得及匆匆扫了一眼这个不算太大的房间,还没等留下什么印象,就逃跑一般地匆忙离开。
别格勒有权限提供全部事件经过,但他能够调取的档案却只有事发地照片和战斗过程,甚至上面的人名都只用“乌提卡伯爵”、“斯特罗洛伯爵(已故)”、“两位感染者”这种称呼,关于事件内容甚至没有芙蓉写给车尔尼的病例报告上涉及的东西多。
“更详细的没有吗?起因经过结果?”博士指了下这份档案,别格勒神色不太好,“暂时没有。”别格勒明显压下了某些想说的话,博士见状也只能压下某些想问的,开始工作。
博士和艾雅法拉在夕照厅内拿着仪器测量,从推算来看夕照厅内能量峰值曾高得吓人,和芙蓉所说的夕照厅内的事故相符。煌被派到夕照厅外的广场去照片所示的地点监测数据,没过多久煌跑回来,“机器读数跟我身上读数差不多高。”
博士皱眉,指着煌严肃说道,“不许用矿石病开玩笑。”
煌见自己被误会,赶紧说,“不是拿矿石病开玩笑!是真的差不多高!”她指着仪器上的历史读数,然后把仪器转向自己,“你看,是不是差不多高,而且都是红灯。”
……这表明检测到的能量来自于血液源石结晶散逸的法术,博士知道广场上曾有一位感染者经历了矿石病的急性发作,但他最终并没有在广场上去世。别格勒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却什么都没说,博士看了一眼密探,他意外地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被博士发现后又立刻收起那种表情。
“前辈!”艾雅法拉小跑过来,“对比结果表明有两波峰值,但它们发生时间很近很近,夕照厅的构造又比较特殊,所以这么久能量共鸣都没有完全消退。”小卡普里尼给博士指向了仓库对面的房间,正是这个房间里的源石能顺着后台逸散,还在夕照厅内回荡。
有一位感染程度相当高、源石技艺天赋恐怕也极高的矿石病患者,在这里死去。
这位感染者的遗体已经被销毁,但他在这个房间内留下的活性粉尘极难处理,莱塔尼亚官方的处理机构看来也不打算铤而走险,反正只要时间足够,活性粉尘终究会消散,不会造成任何问题,除了夕照区在这漫长的衰变时间内不能再有音乐。
而别格勒背后的人并不希望他们这些外来者知道这里有感染者死去,没有给他们足够的警告,也不在乎罗德岛的人是否会感染或加剧矿石病。如果不是博士对事情大概有一个印象,恐怕贸然打开房门之后,他身边的干员都会感染加剧。
“暂时先去演奏厅那边吧。”博士让所有人离开,他自己走在别格勒身后,轻声问道,“这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的,对吧,别格勒先生。”
别格勒的背影稍微僵硬了一下,很快神色如常地反问,“您指什么事情?”
博士没再问他,越过别格勒走向前方的干员们。
演奏厅后排位置,博士和艾雅法拉坐在观众席上,周围座位和地面上放着终端和仪器,两人正在商量着什么。别格勒露出了不大信任的表情,想要上去询问,煌拦住他,“罗德岛的工作人员都非常专业,我不多解释他们二人的专业背景,但希望你耐心等待。”煌一脸严肃地说,但背地里比了个‘V’,因为这段话非常帅气,她照搬了曾经Scout的说辞。
“……这个方法应该可以直接耗尽这里的粉尘与能量,你觉得可行吗?”博士给艾雅法拉讲了他的构思,艾雅法拉仔细想了一下,然后非常激动地点头,“完全可行!前辈对源石技艺和法术设置也有这么深刻的理解!太厉害了!”
博士皱眉,语气纠结地答了一句艾雅法拉没听懂的话,“……刚从某个城镇上学来的,看来还是莱塔尼亚比较厉害。”
事不宜迟,艾雅法拉和博士远程连线了地灵,开始策划具体方案,搭建真正的法术设置就要交给这两位莱塔尼亚出身的优秀术师了,博士只能在旁边听着,挂上PRTS的运算功能,尽量在两位术师需要数据的时候当个合格的计算机。
地灵身旁的亚叶看博士没在忙,申请接入博士的单线通讯。
“我们在这边的检查很顺利,甚至有些顺利得反常……”亚叶有些迟疑,“他们中不少人明显对这次评估并不理解,甚至感到害怕,可还是在尽力配合我们,看来夕照区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信任罗德岛。”
博士有些疑惑,“行板不是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吗?有什么不信任的?”……难不成卡涅利安在那里吓到他们了?博士暂时只能想到贵族与平民的冲突问题。
亚叶压低声音回答,“周围有很多贵族眼线和便衣密探,一旦有感染者想和我们对话,这些人就会莫名出现,卡涅利安与密探差点发生冲突……”
“可能需要引开密探……”博士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地灵,艾雅法拉,” 他转头问向两位卡普里尼,“如果想把这个仪式动静弄大一些,有没有办法?”而她们听完这句话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的样子,艾雅法拉则一副不太好意思地告诉博士,“仪器的输出功率不够,我们确实需要更换功率更大的核心。”
博士沉思了一下,“把两个引擎接线在一起呢?我看看数值……”
艾雅法拉更加不好意思了,继续摇头,“可能功率还要再大一些!”
博士吸了一口气,拿过终端开始翻看,“三个接在一起可能会不太可控,而且……”
艾雅法拉鼓起勇气,朝博士说,“还要功率更大一些!而且更可控的!”
博士顿住正在终端上翻动的手,震惊地看向艾雅法拉。而娇小的卡普里尼握住她那根法杖,坚定地看向博士。
别格勒对计划看了个大概,他勉强能理解,但是这整个方案明显充满疯狂,无论哪一个部分。对面那个看似平静的黑衣学者一脸胜利在握的表情,更让别格勒心里不安。虽然他已经信任罗德岛的行板与芙蓉,可面前这一支级别更高的队伍显然是贵族一方派下来的人,他不会因为相信两位医生,就将信任也盲目推及到这位明显是公司高管的可疑兜帽人身上。
别格勒捏着那个终端,上面显示的行动方案意外让他有些手抖。如果按照黑衣兜帽人的构想,一旦这个法术和后续计划成功,夕照区的现状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为此他愿意承担风险,只要能让车尔尼先生曾经守护的夕照区回归从前,哪怕回归一点也好。
“你对这个法术到底有多大把握和理解?”别格勒悄声问道。
博士摸摸头发,下面的伤口在之前噩梦的时候被他的冷汗浸透,结痂崩开,虽然没有流血,但状况看起来应该也不太好,说不定意外会挺好用的,博士无所谓地想。
他背对着艾雅法拉,慢慢拢起额角的黑发,那个狰狞的伤口显露在密探面前,他干枯的手指和惨白的脸在那条伤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病态,别格勒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直起腰背和博士对视,博士笑了一下,“在莱塔尼亚滞留的十六天,让我对这个法术有了深入骨髓般的理解与把握,女皇的密探先生,您说,我是否应该感谢莱塔尼亚?”
别格勒见状,深思了一阵,“那我没有什么疑问了,我同意配合你。”
煌看见别格勒痛定思痛的样子,悄悄凑到博士身边,示意博士的额头,“一条伤疤,忽悠俩人?”
博士立刻做出一脸高深的样子,煌看出来了他在学凯尔希,只能强行忍笑,“你懂什么,这叫双赢,”紧接着博士小声说,“指我赢两次。”
他们在广场上做着准备,博士正在调试仪器。别格勒站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的手心被冷汗泡得发麻。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相当冒险,不能有一点闪失,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差错,整个夕照区都会万劫不复,车尔尼先生的心血也要付之一炬……
……是真的付之一炬!这个罗德岛的高层兜帽人!打算用那个小卡普里尼的源石技艺烧掉夕照厅周围的源石粉尘与法术能量!
而面前的策划者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他看似疯狂的安排,别格勒几乎咬牙切齿,他低声自言自语,“你根本不知道……夕照区的……”他没能说出口,他不知道将车尔尼的名字诉说给这些城里贵族们请来的善后队伍,是否会招来新的祸患。只是为了扭转现状,他没有更多的选择,夕照区等不起太久。
而博士听到了他的话,不知为何有一丝恼怒,他语气尽量放平和,但话语的内容却更显得尖利,“我比你以为的知道更多,别格勒先生。”
煌接好了周围所有装置,看到博士和别格勒之间气氛不对,她快步走过来,试图转移两人的注意,“不要紧张!没问题的,来看看什么叫罗德岛的中坚术师!”煌向别格勒示意另一边站着的艾雅法拉。
博士没收住心里的恼怒,十分少见地针对一个人阴阳怪气,“煌,拉住别格勒先生,别让他乱跑,”随后把眼神投向广场上正做做准备的艾雅法拉,轻描淡写地说,“被卷进去是真的会死。”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夕照区长时间人心惶惶,街道上并无人迹,感染者们早几日之前就因为各种命令要求不得靠近夕照厅的周围。深秋下午的阳光里,娇小的卡普里尼站在一圈平稳闪动着红色光点的仪器正中央,她向着博士招招手,“前辈,请您吩咐!”
博士一边招手一边尽量大声地向艾雅法拉喊道:“现在开始!”
艾雅法拉把法杖举在身边,源石技艺造成的热度开始释放,以她为中心,周围的大片空气因高温开始扭曲,滚烫的气流甚至托起她的身躯飘离地面,她向着博士的方向说道,“温度稳定!但可能有点热哦?”
而博士手中监控源石技艺的读表迅速升高,周围的温度和能量读数已经远超常人想象,艾雅法拉轻轻闭着眼睛,火焰和热度从她的法杖中接连涌出,毫无疑问,这名娇小的卡普里尼此时此刻正是火山本身。
煌按照博士吩咐,在他喊开始的那一刻同步按下了一个按钮,定向爆破带来的气流从夕照厅的敞开的正门冲出,卷挟着那个房间里长久消散不去的源石粉尘与法术能量,它们都被艾雅法拉的火焰包裹燃烧着,在空气中发出柴薪般噼啪的响声,猛烈的火光直冲天际,错觉之间其甚至高过巫王造物的夕照厅,温度与能量读数虽然依旧居高不下却相当平稳,而另一边源石粉尘的监测量却一路走低,不断从危险值跌破成警告值、最后甚至落进安全值!
艾雅法拉随着燃烧的尾声平稳落地,她一路小跑过来,离着老远就兴奋地问煌和博士,“这招怎么样!”
博士和煌屏气凝神,看着仪器上的疯狂跳动的数值和转针逐渐变慢,最终,转针落在那个绿色的区域,读数也平稳地停留在安全值的中位。
“好厉害!!!小羊好厉害!!!”煌冲过去抱着艾雅法拉原地起跳转圈,艾雅法拉不好意思地笑着,博士也松了一口气,“任何引擎都不可能有如此爆发力,而且艾雅法拉确实控制得更精准,辛苦了。”
稍作了两分钟的庆祝,博士转头对别格勒说,“第一部分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第二部分,可能要劳烦您稍微活动一下。”
煌和艾雅法拉正在后面用最快速度收起仪器,而罗德岛的车迅速从阴影里窜出来,一个摆尾停在博士他们面前,车上醒目的三角形标识被一块最近在夕照区常见的黑布所遮挡,意外地,卡涅利安竟然从驾驶位上跳下来,她快步跑过来帮忙把仪器丢进车上。大卡普里尼一把抱起矿石病严重的小卡普里尼,把她放进车后排,还抽空温柔地揉了揉艾雅法拉的头发,给她关上车门。卡涅利安和煌互相对了个眼神,煌点点头,钻进驾驶位上,博士也尽量快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地灵他们的位置很显眼,直着开过去就找到了,那里围了很多人,各路眼线应该很快就会到,恕我不送,博士。”卡涅利安优雅且缓慢地拔出佩剑,她缓缓走近别格勒,别格勒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谢谢别格勒先生的配合,明天我们办事处见。”博士在副驾驶上话音未落,煌就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日安,密探先生,我们指挥官的计划想必已经同你讲清楚了?”卡涅利安周身缠绕着飞沙一般的源石技艺造物,别格勒叹了口气,“确实跟我讲清楚了……”那份行动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如此。
卡涅利安优雅的表情似乎被撕碎,露出嗜血的躁动,“既然如此……让我们省略掉麻烦的步骤,直接开始吧。”
但面对着使用法术的卡涅利安,别格勒无奈地说,“……但我没想到罗德岛办事处见的意思是……让我进去疗伤。”
煌一脚油门开出去,身后源石技艺撞击时的光芒和巨响接连传来。
“因为平民冲撞了霍恩洛厄伯爵的侍从,伯爵侍从非常生气于是使用源石技艺想要教训平民……但这位平民实际上是女皇密探,所以他们现在正在大打出手……是这样吧?”煌边开车边和博士确认他们串通好的证词,“这……那些贵族眼线和密探之类的人,真的会信这个说法吗?而且他们真的会都赶过去吗?”
博士正在翻看那份矿石病预防合作方案,听到煌的话,他耸耸肩,“不得不来看,刚刚那么高能的源石技艺爆发,加上女皇密探和贵族侍从冲突,就算不认为那种源石技艺是卡涅利安所用,但为了确定此事,这些密探也不得不紧盯着卡涅利安和别格勒接下来的战斗,谁也不能错漏了第一手消息,最终结果也不得不信,不信就要自己带术师来查,还不一定能查出来,现在没人想在感染者聚集区发生的事情上多费一丝心思。”
“其实……”博士把头靠在车窗上,现在正是夕照区如其名的时刻,橙金色的夕阳斜照在街景上,热烈褪去,只剩一片宁静的余晖,“不止是为了解决夕照区的问题。”
像是想从这些光芒中握住什么一般,博士伸出手,“我想……”他顿住了,他尚且无法描述,有些东西在他心底下落,从遇见车尔尼开始,到挥别车尔尼结束,那些无法寻问的问题,和无法回答的答案。
“我想……我想要什么?”他喃喃自语。
到达检测站时,场面比博士预想的混乱很多,脱离了那些密探和便衣的监视,感染者们压抑已久的疑问当即爆发,亚叶和地灵在各种各样的质问中无所适从,她们似乎被当成了行板的上级。亚叶和地灵确实因为各自的驻舰职责在人事级别上要比作为办事处医疗干员的行板要高那么一点点,但是总的来说她们不分上下级,而三位干员面对博士时如获大赦一般的反应,明显让感染者们发觉,这个黑衣兜帽人,才是真正的上级。
煌立刻挡在博士和三位干员身前,镇住了她对面似乎想要涌到博士面前的夕照区感染者们,她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既然这些感染者不信任罗德岛,那罗德岛就解释到他们信任为止就好。在煌的努力下,夕照区的居民似乎对他们此次的评估只是为了让夕照区恢复正常一事,看似没了疑问。
但人群中弥漫着另一种困惑,一种在质疑罗德岛目的之前就积压着的困惑。
一位年轻的卡普里尼女性走到前面来,她鼓起勇气,颤抖地问到,“既、既然罗、罗德岛的高层没有和贵族还有市议厅交易,那……那请告诉我们——”
“车尔尼先生现在情况如何!!”
“车尔尼……?”听到这个名字,博士感到……有些意外。或者说,非常意外。
人群开始小声议论,他们忧虑罗德岛同贵族勾结,毕竟从前的罗德岛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小小的办事处,背后是一间医药公司,而传来的消息却是罗德岛居然有能力与掌控市议厅的贵族之间进行交涉,又有人想起罗德岛曾往夕照区办事处运入武装用具,今日罗德岛的人还在这些这些密探便衣的监视下,对他们每个人进行检查与评估。
这些感染者从未想过有这种能量的组织会同他们站在一起,更没想过会得到帮助,他们只能猜测,是不是去往罗德岛的车尔尼先生为了挽回夕照区而做出了什么妥协。
“车尔尼……他……”博士一时间语塞,他现在感觉很奇怪,他没料到问题是这个,他站在那里,竟然组织不起答案。
没有感慨,没有激动,平静得异常,一切动作在他眼中慢的出奇,包括那名女孩的质问,她大声问出的每一个字都极其缓慢且模糊,只有车尔尼的名字格外清晰。
博士像是在梦游一般,越过挡在自己身前的煌,声音飘忽地问那个年轻的卡普里尼女性,“夕照区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但卡普里尼女性的肯定却十分坚实,博士似乎因她的回答更加疑惑,他眼神迷茫地沉默着,接着又问,“那他对夕照区来说,也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面前的年轻女孩像是被这个问题激起怒火,她高声回答,几近呼喊。年轻女孩身后的人,所有人,他们种族各样,年龄不同,感染程度有深有浅,但都如此坚信着,他们抗议博士的问题,说他对此一无所知。
在场每个人的表情与眼神映在博士眼里,恼火的、不屑的、惊慌的,他从一种沉重的迷茫中睁开双眼,那些萦绕不散的痛苦与悔恨不知为何,像是在夕照区此起彼伏的愤怒质问声中得到了些许的饶恕一般,缓缓沉淀。虽然他绝不会容忍自己遗忘痛苦,也绝不会容忍自己平息悔恨,但从莱塔尼亚边境城镇踏入夕照区至今,博士此时此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正身处车尔尼的家乡,音乐家至今为止人生中的回忆与过往,正在博士眼前描绘铺陈。
而这些日子,远不止七天,也远不止十五天。
众人的抗议中,这名罗德岛的领导忽然笑了,笑声过于纯粹且毫无恶意,倒让刚刚激愤的感染者们不知作何反应。
“那你们可以跟我讲讲吗?”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声音里充满真诚和怀念地对聚集在他面前的夕照区感染者们说,“我确实一无所知。所以,任何事情都可以,请告诉我,”他期盼地抬头望着所有人,“关于他的,我都想知道。”
“……我会在这里听。”
他的颤抖但温柔的尾音消散在夕照区的晚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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