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夏天

　　打架事件进行私了后，就没再翻出什么水花，好像就这么被掩盖过去了。
　　但自从七班自己约架没打过就告老师的事情传开了以后，七班那几个打架的每每遇到六班的人都刻意绕着走，陈峰嗤笑他们自己也为自己感到丢脸。
　　七班那几个确实也这么觉得，躲了几天实在忍不住找到陈峰他们，干干巴巴地解释说：“状不是我们告的，是领头那个，就之前体育场揪你领子那个大个儿，不过他这两天没来。”他指指金朝，金朝脸唰地沉下来。
　　“我们也不知道他告老师了，那种事我们不会干，打架就打架那点担当我们还是有的。”说着忍不住往旁边啐了口唾沫，“尼玛劳资也不知道他麻痹怎么想的，那个傻逼。”
　　过了两天那个大块头也来了，在楼梯口刚好和陈峰他们碰上。偌大地块头缩着脖子四处看了下，见没路没退只能低着头迎上去。路过的时候陈峰故意冷哼了声。
　　“喂。”
　　大块头被刺激到，停下来叫住他们：“那个。。。是我家里人给学校打的电话。”
　　陈峰嗤笑一声，拉长尾音嘲道：“哦~妈宝啊。”
　　“操，你他妈再说一遍。”大块头猛地瞪向他，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怎么？还要打？然后再去告老师？”
　　“不。”
　　大块头梗着脖子，最终像被踩着尾巴的老鼠一样猛地涨红脸匆匆跑开。
　　这件事情落幕后两个班级之间就不断保持众微妙地距离。
　　很快到了月考的时候，一中的月考一般都是安排的两天考完，周四考一门，周五把剩下的考完后就放学，一中的老师争分夺秒地趁周末改完卷子，学生周天回来就能看到自己的成绩。
　　考场按着上学期的考试排名分的，考场分配一下来，黎晨、陈峰、金朝毫无疑问是班上唯三在最后一个考场的，其他的都基本在前面两个考场，少数在第三个考场。
　　班上的都知道陈峰和金朝是靠关系进来的，对于这个也见怪不怪了，只对黎晨还有些好奇，但看黎晨平时不是睡觉玩手机就是旷课那样，大家心里也都有了个大概。
　　只有陈峰一脸期待地看着黎晨：“晨哥，这是我第一次没坐最后一个，感觉还真挺不错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金朝有些抽搐，他悲悯地拍拍陈峰的肩膀：“就你那成绩，没人能超越你。”
　　陈峰边骂边踹了金朝一脚，被金朝敏捷地闪过后恼道：“草泥马的，滚回你座位去，在我面前你得瑟个屁啊。”
　　金朝得意地摇摇脑袋，在班里他虽然常年是倒数第二，平时看不出差距，但一到考场里，他就是最后一间考场的前几个，每次坐进考场都会让他生出点成就感，他还会很热心主动问他周围的人要不要抄他的答案，以至于这个教室的那些常年倒数的人他差不多都认识。
　　金朝一路打着招呼回到了他的考试座位上，神气得像领导下乡视察一样。
　　陈峰心里唾弃金朝一秒钟...
　　“晨哥，等会要不要给你传答案？”陈峰转头问他后面的黎晨。
　　黎晨挑起眼皮看他一眼，眼里满是奇怪：“你？我不需要作弊。”
　　陈峰心里一惊，想到班上的猜测，顿时觉得黎晨更加神秘莫测起来，看黎晨的眼神也变得好奇起来——难道，这就是那种传说中不听课也能考很牛的学霸？
　　黎晨似乎看出来陈峰心里的疑问，朝陈峰高深莫测的笑笑，在陈峰眼里就像在和他说：是的，你猜的没错。
　　陈峰有些半信半疑地试探问道：“你能考两百吗？”
　　黎晨不屑一笑。
　　“三百？”
　　“四百呢？”
　　“难道...五六百？”
　　黎晨都没理他。
　　陈峰有些低落又有些兴奋：“我还以为下次就不是我倒数第一了，唉...”
　　突然他灵机一动，颇为期待地看着黎晨：“要不你给我抄一抄？”
　　“有点骨气，自己做。”黎晨举起一根手指头冲着陈峰摆了摆，又把手指头收了回去，很欠打地笑着说，“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帮你，保证成绩出来你不是倒数第一。”
　　陈峰可耻地心动了，如果换作一周前他可能都要跳起来和黎晨开打了，可是现在嘛...他可是已经认他当晨哥了啊！心动归心动，陈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开口，保留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底线。
　　“不，我还是有骨气点吧。”陈峰愤愤地撇开头。
　　白曦在一号考场，还没走进教室都能感觉到这边的沉默，大家大多都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闭目养神或是翻看笔记，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小声地靠在一起聊天。
　　白曦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考试座位上，把文具在桌角摆放得整整齐齐后，看着教室正上方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转动。
　　“白曦。”吴淼在斜前方隔着几个座位叫他，冲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加油！”
　　白曦点点头。
　　秒针哒哒哒绕过一圈又一圈后，考试铃终于打响了，铃声慢慢轻柔地落下最后的尾音，整栋教学楼霎时沉伏下来。
　　周五考完试，白曦把自己的书从外面的柜子上抱回来，看到金朝一脸疲惫地瘫在座位上，桌面和抽屉里还干干净净。
　　金朝脸贴着桌面悠悠地叹出一口气：“...曦哥，你下次准备和谁做同桌？”
　　同桌？
　　白曦顿了下，答道：“都行。”
　　金朝眼睛里瞬间亮起一点火星子：“那你还继续我做同桌咋样？”
　　白曦想了想：“还是不了，你太吵了。”
　　“操，你还真是实诚。”金朝嘴角微微抽搐着又一脸生无可恋地倒了回去。
　　“你不和陈峰坐一起了吗？”
　　在白曦的印象里，他俩一直都是坐在一起的，平时也是经常一起，就算突然因为他分开了，下课也总会黏在一起，他以为下次他们还会坐一起。
　　“老坐一起没什么意思。”金朝弱弱地摆摆手，语气里又还带了点告状的委屈意味：“他肯定要和黎晨坐一起，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太知道他了，渣男一个！”
　　白曦往后看，看见某位被指认渣男的人正靠着黎晨肩膀看他玩游戏，嘴里不断发出赞叹：“晨哥真牛！不愧是我晨哥！帅气！漂亮！...”
　　白曦再一次从心里认可金朝的话。
　　此时不知道自己再次被认证为渣男的陈峰还在后面大喊：“晨哥牛逼！”
　　金朝一副不出所料地深沉神情，又继续问白曦：“那你想和谁坐同桌？”
　　白曦摇摇头：“没有。”
　　“那和我不行吗？”
　　白曦犹豫了下：“到时候再说吧。”
　　金朝没趣地扁扁嘴，又转了个头继续趴在桌子上，留下白曦有些愣神地看着堆满书的桌面——他还没有全部清理下去。
　　他想要和谁做同桌？他多想了一会儿，这个班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现在应该就和金朝比较近，但他也没什么感觉，等和金朝分开后，过不了多久这份亲近也会散的吧。
　　陈峰突然又在后面叫了声什么，他转过头去，看见黎晨神色淡淡地低着头，双手掩在书桌下面。
　　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带那条手链，但没带那根棒球棒，应该不会去打架吧。白曦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些想法。
　　恍然间那个巷子里傲慢又狂妄的男生又浮现，他的心突然跳动得猛烈起来，身上还是微微发烫。
　　那个完全和他不像在一个世界的人啊，他们是两类不同的人。就像分配的考场一样，他在这端，而黎晨在对面教学楼的另一端，是被刻意分割开的最远的距离，是勾股定理里的最长边。
　　后面的男生打完游戏后站起来把书包甩在肩上，简单甩下一句“走了”，就径直走出了教室。白曦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时，摩托声从右边轰轰响起，一辆熟悉的黑绿色摩托划过街道，转进旁边铺满光的宽敞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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