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金海

　　包厢门无声打开又关上。
　　安淳和庄菲菲目不转睛盯着那门严丝密缝乃至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后憋着的气才呼了出来。
　　“寇沂不对劲，你跟他玩这么多年哪次吃饭见他这样过？”庄菲菲视线错过安淳，落到许迟黎没吃完的螃蟹上。
　　从未想过体贴这个词会出现在寇沂身上，怎么看都搭不上边。
　　“哎呀你就是想太多，”安淳边说边给她夹菜，“许迟黎跟我签合同的时候说父母出国自己很早就独立了，每天都想着怎么赚生活费，没吃过螃蟹很正常。寇沂嘛你也知道，有点口是心非外冷内热成分在里头的，现在许迟黎成了他室友，不得照应点。”
　　口是心非外冷内热什么的还真没看出来。
　　“再说了，就寇沂那脾气，忍得了的有几个，咱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几乎被他毒舌了个遍。罂粟虽美却有毒，人都退避三舍，现在有个自愿照顾的，还不得展现最好的一面啊。”安淳自觉说得头头是道。
　　“什么破比喻，”庄菲菲吐槽道，“寇沂知道你把他说成罂粟不得骂死你，嘛……还是希望这位室友最后不要被毒死。”
　　毕竟寇沂看上去……挺孤单的。
　　厕所离包厢有些距离，经过的走廊是到了晚上都可以拍恐怖片的程度。
　　说实话许迟黎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太过安静了，不过有寇沂在倒也可以接受。
　　“等会儿要是庄菲菲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别理就行。”寇沂忽然出声。
　　许迟黎歪了歪脑袋：“奇怪的话？”
　　他有些好奇，能让寇沂这样说了，到底会有多奇怪。
　　“嗯，专心吃饭，听不懂的不用管。”寇沂点头。
　　许迟黎一看也不像懂什么腐啊cp啊的人，被庄菲菲带坏了怎么办？
　　就好比许迟黎把寇沂当宝贝一样捧着，寇沂也下意识将许迟黎划为思想较单纯那一类。
　　“好的。”许迟黎应了下来。
　　几句话时间，卫生间门口到了。
　　大门再进去左右两边才是男女厕所。
　　许迟黎没第一时间进去，望着厕所大门左右两盆花陷入沉思。
　　“这是用来净化空气的？”他指着两盆散发香味的花偏头问寇沂，眼里满满震惊。
　　寇沂从他那眼神里琢磨出来的是‘你们有钱人这么会玩的吗’，没忍住笑了下：“人造假花，你要是嫌厕所臭可以摘一朵进去闻。”
　　花的枝干盘旋绞在一起，不高，但有他小臂长度粗，最上面开着的是浅蓝色花朵，许迟黎认不出来品种，向前一步弯腰细细打量了下。
　　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城里人真会玩。
　　许迟黎想着，刚直起身，男厕所就出来一人，西装革履，眉目清朗，头发整齐梳在脑后，只是经头顶白光那么一照显得有些油腻。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很自然地错开。然后许迟黎发现那人的视线停留在他身后，他回头，寇沂和那人平静相望。
　　应该是认识的人，以寇沂对这里的了解程度不难知道他经常来，所以遇上熟人很正常。
　　许迟黎正想说自己进去了，那人却抢在他前面开口。
　　“好久不见了哥哥。”
　　寇沂听到后面对他的称呼微微蹙眉。
　　这个地方早先就是他们常来的聚集地，有心理准备会遇到认识的，没想到第一个竟然是寇小二。
　　果然寇家会训人，寇小二可从未叫过他哥哥，向来是直呼大名，还长高了，比新闻照片看起来要瘦许多。
　　“我已经不是寇家人了，”寇沂说，“在那里的时候不喊，现在叫这么亲昵干什么？”
　　他话里带着隐晦的讥讽，只是不知道寇小二能不能听出来。
　　当然寇沂并不认为是他离家后寇小二对他迟钝的兄弟之情觉醒了，也不像被逼迫的，那对父母可不是会出尔反尔，惦记那点血缘关系的人。
　　寇小二没说话，瞥了眼站旁边的许迟黎。
　　仿佛在说‘我和我哥说话，你个外人还杵在这干什么’。
　　许迟黎懂得看人眼色，不过自愿和被迫是两种概念，本来打算给他俩谈话空间的，在寇小二这种眼神下他反而不乐意走了。
　　于是许迟黎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像只炸刺防备状态的小刺猬。
　　许迟黎没戴帽子，配上他头发，更像了。
　　寇沂勾着笑，拍了拍他的肩，有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哄意：“不是要上厕所吗，快去吧，我和他聊几句。”
　　“那我进去了，你讲完就回包厢。”寇沂的话许迟黎是必然会听的，他说完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这才磨蹭着进厕所。
　　虽然知道两人是兄弟，但他还是怕寇小二对寇沂不利，毕竟豪门兄弟之间争家产那点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许迟黎进去后寇沂的笑荡然无存，对待寇小二的态度就跟对陌生人一样，冷漠又疏离，他问：“你跟谁一起来的？”
　　寇小二嗤笑一声：“还能有谁，你以前看不上的狐朋狗友呗，现在可没人管我跟他们混在一起了。”
　　寇小二所说的狐朋狗友是圈子里一些败家子，依靠着家业沉迷于风流场所的人。
　　过去寇小二不甘于被寇沂压一头，想着自己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只是找合作伙伴的眼光不怎么样，投了几十万进去浪花都没溅起来一朵，被寇沂发现后就严禁寇小二和他们之间再来往了。
　　寇沂确实没资格对他说教，横竖寇家未来是风光还是衰落都与他无关，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盯了寇小二几秒，随即转身离去。
　　挺犟，他很期待见到寇家衰败那天。
　　“你不后悔离开寇家么？”寇小二在寇沂走出去几步突然开口问道，“失去了身份，金钱，低位，过着没有人伺候，打工还得看别人脸色的日子。”
　　“有什么好后悔的，”寇沂脚步没停，声音遥遥传来，“至少现在的我很开心。”
　　最后一句问话敲在寇小二心头。
　　“你不累么？”
　　寇小二站在原地有片刻愣神，忽而自嘲般笑了笑。
　　怎么可能不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个道理谁都懂，他都还没继承寇家呢就已经瘦这么多了，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或许是寇沂表现得太过轻飘云淡，才给了他这个位置其实很轻松的错觉。
　　可是他，逃不掉了。
　　寇小二收回视线，转身想走时许迟黎刚好出来，两人又打了个照面。
　　寇小二望着正准备洗手的许迟黎突然想起来件事。
　　他出来好像没洗手。
　　于是乎他走到许迟黎旁边的那个空位，伸手让水龙头感应。
　　这里的水龙头是自动感应模式的，许迟黎瞥了眼寇小二，跟着将手放到感应器位置前。
　　水声混着寇小二的声音一同传到许迟黎耳朵里。
　　“你跟我哥什么关系？”
　　寇小二对待旁人时是习惯带着他在寇家趾高气昂的样子，面对寇沂还会收敛点，像见了老虎的猫，虽然平时寇沂一副淡然的样子，可凶起来也是真的凶，不然寇小二也不会怕他。
　　许迟黎充耳不闻，挤了几泵放在台上的洗手液，双手交叠搓了搓，出泡沫后冲洗掉。
　　他又没理由跟一个陌生人解释自己和寇沂的关系，即使对方叫寇沂哥哥。
　　寇小二放眼过去十几年哪被这么无视过，本身遇到寇沂之前就有火气在，还不敢跟他发脾气，不顾湿着的手，抬起就往许迟黎肩膀处推了一下。
　　“问你话呢，耳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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