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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箭
没过片刻,雅鲁便回了身折返,不肯再带我继续往里走了。
“越往里走林木会越稠密,奈何有个射艺不精还目力不好的蠢货失手,无论武艺多高强的人都会被这些枝丫妨碍住动作,到时那流箭出其不意的窜出来,可是能当即要人性命的。”雅鲁说的有些夸张,抬手比爪作恐吓状,逗得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真不是我编话诓你,你今日也看见岗日的阿姆了吧,她面上挂的布巾就是为了遮挡年轻时被流箭所伤后留下的一片疤痕。”
我先是一时哑然,然后反应过来问道:“岗日的阿姆?”
“哦对了,好像真的忘了告诉你,”雅鲁背过手扶了扶被枝丫勾挂歪的弓箭,然后转头看着我笑,笑容揶揄,“岗日的阿姆就是今天去帮我叫你出来的那位嬷嬷,当时她可是一听说我要找你就立马毛遂自荐了呢,对你很是好奇。”
一时没忍住,我还是红了脸。感叹络缇族民风开放的同时,又不由发笑。
“嘘。”
又过了半晌,我们此时已走近林子边缘,抬眼望去已经能从交错的枝丫间看到马场的轮廓了。可这时雅鲁却突然回身拦住我,一手伸了食指抵在自己唇上,一手拉着我侧行两步避入树后。
“娘娘,咱们方才出来没带太多侍卫,现在来这里太危险了,若是有流箭……”
“闭上你的嘴,我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你置喙!再说了,有哪支不长眼的箭敢往本宫这里射?况且本宫来这里是找殿下的,一会儿遇到殿下后,他自是会护我平安。”
“殿下那么惦念娘娘,满心都落在您身上,一回去定是会第一时间找您的。可是您为何要现在来找殿下,殿下不多时便会回去啊。”
“你懂什么,殿下是爱护我不错,可自从那杜沐嫁入东宫后他明显也在那处落了心。这东宫里没一个省心的,杜沐林奾都有心机的紧,做事根本就是收敛的让人挑不出错误!我明明就是让她们尽本分服侍本宫而已,我娘竟然还让我收敛行事?!你说,她们若是都能老老实实的将每件事都做好,我岂会对她们施以小戒?”
先开口的女声唯唯诺诺且小心翼翼,后开口的女声傲慢轻蔑,耳熟至极。
竟是师弦来了。
“她是不是就是昨天把你和杜沐叫走的那个?很没礼数,然后篝火宴上还坐在齐晦身边趾高气扬的那个?”
其实师弦每次摆在人前的形象都还是不错的,最多流露些傲慢,她多干的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所以我听着雅鲁对师弦的评价,不由感到有几分惊奇,多少犹豫了下后才点点头。
“她是不是一直对你很差?”
“呃……”雅鲁问的太直接,令我一时噎住,“一般而已。”
雅鲁挑挑眉,显然是并不相信的形容,唇边蓦地勾起一抹坏笑,屈了食指在腰间箭筒上磕了一磕,像在思量。然后蓦地将弓从背后卸下握在了左手里,右手一拍箭筒就跳出了一支箭,被她在半空中捏住,开弓搭箭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干嘛?”我不可置信的抬手压在她的手腕上,惊的尾音都抖了抖,“师弦是太子侧妃,她爹可是禁卫军统领师功!”
“别紧张别紧张,”雅鲁见我急了,唇角坏笑散开了些许,空出右手来拍了拍我的肩,“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怎么可能真实打实的对她动手?再说了,她看上去明显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我伤了她也是胜之不武。若是此事被岗日他们知道了,那可是要耻笑好久的,我才丢不起那人。”
听着雅鲁低语,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汉话学的当真不错,慢了半拍才回道:“那你搭弓干什么?总不能是看花眼觉得她衣裙上的刺绣是真鸟雀吧?”
“自然不是。”雅鲁把手从我肩上拿了下来,再次伸手拉弓。
“来林奾,你仔细看。”
“什么?”我一手摁着她的手腕,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她的话带去了师弦那边。
“不会吧,你竟然没看到?那果真还是你目力不好吧,不然……你怎么会看不到离她肩膀一尺远的地方有只麻雀——”
雅鲁说话语气未变,依旧是有些缓慢和随意,让我的注意力全被她的话吸引了过去,不过手劲并未放小。结果她那厢“雀”字话音未落,我甚至几乎没有感受到她手臂的震颤,那支掉了尾环的羽箭就已然“嗖”的一声被射出。
林外传来师弦和她随从的惊叫,还传来扑通一声。
冷汗一瞬间就出来了。
我急急转头看向那处——
师弦重重跌坐在那里,绫罗委地,发髻间钗环颤响,神色空白惊恐。立于她身侧的随从一时未反应过来,呆呆的面面相觑,而后齐刷刷伏身跪倒了一片。
此时站着的只剩东宫衣饰的护卫,他们警惕拔剑看向林中,将形容狼狈的师弦挡在身后。
我本来还愣在原地,被雅鲁揽着肩一把拉入坡后,只在她身前露出了小半张脸探看林外情况。
又是半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凑上去七手八脚的扶起了师弦。不过没待几人将师弦裙摆的草屑尘灰拂落干净,师弦就已经挥出去了一巴掌,将将打在了最开始提醒她会有流箭的那位婢女脸上。极清脆的一声,听的人脸疼,随从们再次跪了一地,东宫侍卫们站的有些无措。
“废物、都是废物!殿下和我爹爹就是这么叫你们护着我的?连箭都挡不住!若是伤到本宫,你们提头来见都不为过!”师弦的声音发着抖,显然余惊未散,可是气势依旧汹汹。
“还不快给本宫整理?!”
师弦话音落下,一把将流苏缠住的步摇扯下掷在地上,然后拿来帷帽扣在头顶。而后似是还不解气,又抬脚踢了正起身的婢女。
“走!”林外,师弦终于带着随从侍卫们离开了。看着方向,是直接回去营地。
若在别处,她当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可林中狩猎者那么多,总不能让这五六个侍卫进来慢慢排查。再说了此地流箭不长眼,并且她也没受伤,口头上逞了威风后也只能自认倒霉。
好久没被这么吓过了。待得我呼吸平匀,转头便是雅鲁一张笑脸,那张大弓已经被她背回了身后。
“啊,我失手了,”雅鲁摊手耸耸肩,神情没有一丝与语意相符的该有的慌张失落,笑的很是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遗憾,“本来想给你猎只雀看看的,不过没想到我技艺不精,竟然失手射偏了。哎,真难过。”
雅鲁要射的,哪里是我看不到的雀?大抵在她眼中,伤不到师弦但又能吓到她的那个范围内全是闹哄哄的挤满了雀。
“走啦走啦,”她上来揽我的肩,带着我出了林子,沿着边儿找到了她的那匹白马,“别的不说,挺解气吧,一会儿可以好好的看场跑马。”
我借力树木上了马,将脸伏在她背上,唇角无意识的扬起。
还没来京城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性子,随性自由,行止由心。若是那些不喜我的舞到我面前,我定是要一一还回去的,才不会硬生生吃了闷亏。凌三娘蒙四娘自不用说,兄长和齐斐即使不会参与却也会给我们遮掩善后,让我们三人都堪堪护住了自己温柔娴静的好名声。
不过自从到了京城,我再也没有得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了,再多也就是身为我姨姥姥的太后时不时会给予的照拂。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了。
绕着远路回到马场的一路上,雅鲁没有再说话,直到将整理好仪容的我送出马厩这片时,才低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晚上我去找你们喝酒。”
“什么时辰了?”
“不过未时,小姐还可以在他们回来前歇息一会儿。”
马厩里没有无主的马,景洵本来一直跟在我们马后步行。可待到雅鲁开始策马狂奔后,景洵便跟不上了,借了一圈马也借不到,急得脸色黑了又黑。直到马厩里的大家向他重复夸赞了半天雅鲁的骑术有多好,他才作罢,歇了要骑马跟上连背影都已经消失的我们的心。是以眼下见到我,他虽嘴上不说,却是跟我更紧了些。
看台上人不多,大抵也是趁着出猎的人没回来去周边结伴散步。进了马场往桌案边走之际,我抬头向主位上看去——师弦的位置空着——她果然不在。
我状若无异的偏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可快走到帷帐边时,马场入口却突然奔进一匹棕马,马上有个白色的身影,在扬起的沙尘中看不明晰。
沙尘渐近,即使帷帐离我不过四五步之遥,我也不能不顾仪态的撒腿就跑,于是乎只得欲哭无泪的认命站在原地,并不觉得抢两步挡在我身侧的景洵能挡住些什么。
感受到有风拂过手背的时候,我心里的念头竟然只是雅鲁方才白吓了师弦。雅鲁本意是让我避开回营地的师弦偷得清闲,结果现在很大可能是我也得回一趟营地整理仪容,那样一套沐浴更衣绾发上妆的细致流程走下来,我今日都不用再离开营地了。
我这厢眼睛已经闭上了,甚至抬了手准备用衣袖在面前挡上一挡,可那厢愈近的马蹄声却是停了,然后就是一声苍劲马嘶。
“吁——”
马匹上高坐的人影勒着缰绳,极危险的与高抬前蹄的马一起向后仰倒,而后有惊无险的回身下马。幸运的是,他停下的地方与我们隔了段距离,马匹带来的只有风却没有沙尘,免了我回营地整理仪容的麻烦。
待笼在此人周身的尘灰散了,我们能看清他的面容后,景洵默默退回了我的身后,我也只得默默行了个礼,张嘴请安之际,心里怕极了会吞进一口沙子:“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他淡淡说道。
齐晦话音落下,却并不离开。我略微抬了些视线看他,只见他将马缰递给马奴,而后调整了臂缚,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奴婢参加太子殿下,”那边,有一墨青服色的宦官一路跑来,站稳了才敢行礼说话,“太后娘娘差奴婢来问,问殿下这么早就一个人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让皇祖母莫担心,没有要事,只是今日已猎够五样猎物,便先行回来休息。”齐晦边说边往帷幕处走,我偏了身往别处看,正好看见了那些遛马的络缇族汉子,岗日一身宝蓝色鲜亮,无比显眼。
“你还有事?”齐晦突然发问。
我站在原地,看着一眼已经跑远去回话的老宦官,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替齐晦尴尬起来。
“林奾,你还有事?”
我先是一愣,而后摇了摇头。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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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六天憋出来的(哇哇大哭),话说回老家也没干什么,但怎么就这么忙啊???(发自肺腑的疑惑)
算了,继续码字吧,毕竟0存稿的我在luo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