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玫瑰

　　洛晗觉得自己准备的惊喜没有派上用场，心里不痛快，不分白天黑夜的跟许然耗，要他补偿约会。许然抵不过，刚好今天早下班，就答应了。

　　卧室里，许然倚在床头，神色淡漠，手里摆弄着手机，虽看起来情绪不高，倒也配合。洛晗情绪亢奋，已经连续换了半小时。
　　床铺上、地板上、箱子里到处都是衣服，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各种奇形怪状的衣服，看的许然瞠目结舌。

　　“这个好看吗？”洛晗转身，期待地看着许然。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粉红色带着诡异图案的上衣，脖子上带着夸张的饰品，修身的长裤，浮夸到极致的搭配。
　　前面一件是镂空的针织衫，再前面是貂皮大衣加黑色紧身衣，再再前面……

　　“很好看。”许然艰难开口。
　　洛晗闻言喜上眉梢，周身洋溢着粉红色的泡泡，“我也觉得这件好看。”
　　许然看了眼窗外天色，提醒道：“快六点了。”
　　“那我们出发吧。”洛晗牵起许然的手，连蹦带跳地往外冲。

　　门口，许然换鞋，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戴上。
　　洛晗兴奋地说：“然然，我已经做好攻略了。”

　　许然压低帽檐，遮住自己的五官，希望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我们去哪？”
　　“游乐园。”
　　中规中矩的地方，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许然颔首，率先开门出去，“走吧。”
　　洛晗跟在其身后，走到一半，停下脚步。拄着下巴打量了会许然的背影，突然出声：“然然——”

　　许然回头，“怎么了？”

　　“我觉得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
　　许然疑惑，停住脚步，顺着洛晗的视线——心中闪过一个恐怖的猜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被洛晗强制拉回到房里。
　　“等等——”

　　许然扒着门框边缘，指甲死死地扣进木头里，洛晗双手箍住许然的腰，往后拉拉不动，不满地撅着嘴巴，“然然，你松手嘛——”

　　许然摇头拒绝。

　　洛晗抿着唇，眉心紧锁，眸光在许然的身上徘徊许久，而后手从下摆灵活地滑了进去……许然一个激灵，手上松了劲，顺势滑到地上。洛晗立马钳住他的手腕，拖行到沙发上。

　　许然被压在地上，四肢挥舞，推拒着身上的人。洛晗占据着位置优势，不一会，许然的身上就空了。在洛晗把手伸到裤带时，许然叫出声，“洛晗，你到底要干嘛？”

　　洛晗双腿分开，跨坐在许然的大腿上，手搭在裤腰上，随时准备着意图不轨，“要穿情侣装。”
　　“情侣装？”
　　许然看了眼洛晗身上的衣服，猛地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要嘛，要嘛——”洛晗嘟着嘴，精致的美眸里是无法化解的幽怨，长睫毛上泛着泪珠，只轻轻的触碰就会坠落满地。

　　许然趁着洛晗撒娇的功夫，伸手把人推开，才刚刚爬起身，尚未站稳。被洛晗逮个正着，拉住脚踝，一路拖回房间。
　　一番挣扎，许然光洁的脸庞上布了些许的薄汗，躺在床上嘴唇微张，喘气。

　　洛晗咽了口唾沫，睫毛如羽翼般颤动，眼底有些泛红，一双水润的眼睛暗沉沉地盯着许然，而后歪着脑袋，舔了下嘴唇，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许然不寒而栗，立马答应。
　　“我换！现在就换！”
　　“好吧。”
　　洛晗像是被人搅了趣味，不情不愿地跑去拿衣服。
　　……

　　许然站在镜子前，明媚的色彩，带着诡异图案的上衣，紧身的黑色牛仔裤。极具洛晗个人风格。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从里到外都被打上了标记，无法挣脱。
　　洛晗从身后抱住许然，“然然真好看。”

　　许然看着镜子里相拥的两个人，一美一俊，身高相仿，身形相似，一样的着装，一个在笑，一个寡淡。

　　“你喜欢就好。”许然垂下眼眸，低低出声，“我怕冷，可以加一件外套吗？”
　　洛晗精挑细选了件外套，许然接过穿上。
　　“我们走吧。”
　　“今天我开车，我们出发。”

　　洛晗开车也极具个人风格。
　　一路开的极快，还爱炫技。遇到占在前方的，不是按喇叭，就是故意使坏超速通过。许然扯了下安全带，确保无误，手里紧紧地握住。

　　洛晗目视前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角快咧到耳后。

　　许然嘴唇苍白，冷汗直流，胃里翻腾的厉害，胸口发闷，窒息，连带着太阳穴的位置抽痛的厉害，咬紧嘴唇，忍耐即将出口的呻吟。

　　“然然，我的技术怎么样？”
　　洛晗之前被家里限制不能开车，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开个痛快，身心都聚焦在车上。又是一个愉快的漂移，伴随身后不断的咒骂声。
　　“然然，你快看，我——”
　　许然嘴唇轻轻翕动着，“洛晗……我难受。”声音极轻，洛晗听到了。
　　紧急刹车。

　　“会不会开车啊？赶着去送死啊！”
　　洛晗放下车窗，表情森寒，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狠厉气息，“你再说一遍？”声音低哑暗沉，宛如嗜血的恶魔，给人以极大的压迫力。
　　“好像……我不会开车。”来人看着洛晗，又看了眼车牌，灰溜溜换道开。

　　洛晗一停车，许然就扑到路边，而后呕吐声响起。
　　“呕——”
　　许然蜷缩在路边，痛苦地按着肚子，整张脸都扭曲不堪，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着难以言语的痛苦。

　　洛晗抚着许然的后背，试图缓解他的痛苦，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然然……”对不起。
　　许然吐完，蹲了会，疼痛渐渐缓解。准备站起身，蹲久了，腿软的就像是棉花，眼前冒着白光，一晃神径直往一侧倒去。

　　一旁时刻注意着，洛晗立马抱住许然，稳住身形。
　　“然然，还难受吗？”声音哽咽。
　　许然摇头，“好多了。”
　　一抬头，洛晗已是满脸泪痕，嘴唇紧抿，极力的克制住不哭，眼泪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对不起。”

　　“我想休息会。”许然心里叹了口气。
　　洛晗耷拉着肩膀，指着不远处的公园，“这里可以吗？”
　　许然看着搭在腰间的手，颤抖着，顺着紧贴的皮肤，传到神经末梢。
　　“好。”

　　洛晗停的位置旁是一个公园，年代久远，已经荒废了。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

　　举目四望，满目荒芜，遍地枯黄衰败的野草，碎石瓦砾散落满地，潮湿的砖缝里是斑驳的青苔，只园中有一株老树，虽有衰败之势，但耸立云端，遮天蔽日，扎龙般苍劲的树枝盘曲交错。

　　两人坐的位置，正对着老树。过去了许久，洛晗不负往日的动静，耷拉着脑袋，规矩地坐在长椅上，双手绞着，似乎要将手指拔断。

　　许然靠着椅背，仰望天空，“洛晗，你要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洛晗眼里噙着泪水，纠结了许久才开口：“烟花。”

　　“为什么？”
　　“你喜欢烟火。”
　　“这里离游乐园远吗？”
　　“不远。”

　　许然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落寞，“那我们可以在这里看烟火吗？”
　　洛晗点了点头，“可以。”
　　“谢谢。”许然真诚道谢。

　　斜阳最后的余晖即将消失，只剩下隐隐的暮色，树上落了几只雀儿，被惊扰地展翅而飞，掠过天空，消失在了远方，只留下一抹惊鸿。

　　许然四处看了下，似在寻找什么，捡起一根木棍。围着老树转了一圈，直至看到一个星型的刻痕，停住脚步，蹲下身子，丈量了一会，开始刨地。

　　洛晗默默跟在后面，不做声。见许然在挖地，也从一旁拿了个棍子帮忙，只是平日时娇生惯养的，哪会做这些活计，弄得一身的泥土，满脸的灰尘。
　　“咳咳咳——”洛晗捂鼻，背过身子。

　　许然放下木棍，带着洛晗走到一旁，拉出他的左手，寻得合谷穴，用着拇指远端指腹点按压，上下推搡，一会后，换成另一边手。
　　咳嗽渐渐平缓，许然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找个东西。”

　　“然然——”洛晗还打算跟。
　　许然眼眸黯淡，“这一次，听我的好吗？”
　　前方的身影渐行渐远，洛晗揪住胸口的衣服，心口处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

　　“这是什么？”洛晗问道。
　　许然怀里是两个玻璃瓶子，长柱状，瓶盖是铝合金的，看起来像是装糖水的罐子。瓶子里塞了许多的纸条，两个的数量相仿。

　　许然温柔地摩挲着瓶身，没有打开。他没有回答洛晗的问题，而是说道：“洛晗，这附近有一家孤儿院。”

　　——许然，男，18岁，五岁时父母双亡，被送到孤儿院。孤儿院位于岚山路……

　　这里就是岚山路。
　　洛晗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年前看到的调查报告。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许然低头看着手里的瓶子，“可以看到星星，特别是晴天的时候，满天的星星漂亮极了。”
　　——我爸爸告诉我，对着星星许愿，总有一天愿望就会实现的。我们把愿望写在纸上，埋在树下，这样愿望就天天看着星星了。

　　“再等一会，好吗？”许然转头看向洛晗，线条分明而俊朗的脸庞上，一双纤尘不染的眼眸，眸底的寂寥之色，涟漪泛开，晕染，似蒙了一层的雾，缥缈不清。

　　洛晗心里闪过害怕，抱住许然，听到他胸膛处跳动的心跳声，恐慌的感觉迟迟无法缓解。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七点半，好吗？”
　　洛晗紧紧抱住许然，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颤抖，“然然，不要离开我，不要——”

　　七点半，随着沉闷的爆破声，一个个烟火带着火红窜上天空，在夜空中炸开了美丽的花朵，璀璨，耀眼，短暂的亮光，却是惊人的美丽。
　　烟花持续了十五分钟，最后定格在了一句儿时的心事上。
　　——洛晗喜欢许然，一千零四十六的喜欢。

　　光消失了，迎来的是黑暗。公园里没有路灯，只不远处马路上的微弱灯光，莹莹照着。水珠从树叶上落下，是清澈纯净的声音。风吹过，带来沙沙的呼唤。

　　许然静静地看着天空。
　　洛晗趴在许然的大腿上睡着了，震天的烟火声都没有吵醒，只挥舞了下手臂，似乎是有扰人的蚊虫。

　　许然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洛晗的身上，轻抚着他的后背，“乖，睡吧。”
　　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

　　十四年前的公园是热闹的，周围的居民都喜欢在这里晨练，尤其夏天的时候，人特多。躲在树荫下，摇着个蒲扇，下个棋，围了一圈看局的人。膝下跑动的是年幼的孩童。

　　老树前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孩子。一个大概五六岁左右，男孩正在哭泣，身旁是个漂亮的女孩，大概八九岁左右，不停地安慰着男孩。

　　突然，女孩像是看到了什么，离开了。

　　身旁没有了声音，男孩偷偷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往外看去，“罗音姐，罗音姐——”男孩往四处看，惊慌失措，“我不哭了，你出来，好不好？”试图性的问。
　　没有人出现，没有声音回复。
　　男孩彻底慌了，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远处走来。

　　男孩立马扑了过去，“我不哭了，你不要离开我。”
　　女孩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柔地说，“我没有离开，我是去找东西了。”
　　“蹬蹬蹬——你看！”女孩高兴地摆弄着手里的瓶子。
　　男孩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许愿瓶。”

　　“我爸爸告诉我，对着星星许愿，总有一天愿望就会实现的。我们把愿望写在纸上，埋在树下，这样愿望就天天看着星星了，就更快能实现了。”
　　“真的吗？”男孩睁着天真的眼睛。
　　“当然，我爸爸不会骗我的。”女孩回答的肯定。

　　女孩探过脑袋，“你写什么啊？”
　　男孩咬着笔头，“我希望能吃饱。”说着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他按着凹陷的肚皮，委屈地低下头。
　　女孩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你愿望会实现的。”
　　“真的吗？”男孩一脸期待。

　　“对啊，你今天晚餐会多得到一个馒头。”
　　“太好了，我不用饿肚子了。”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薄薄的就一层皮。乖，忍忍了，咱们就当是减肥。

　　“那我可以再写一个吗？”男孩期待地看着女孩，“我想，姐姐也能吃饱肚子。”
　　女孩闻言一惊，眼中泛起了泪光。
　　“……好。”

　　“那姐姐，你写了什么啊？”
　　“我想看一场晚上七点半的烟火。”
　　音音，放学了爸爸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看七点半的烟火。

　　——许愿我和姐姐能吃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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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我和姐姐不受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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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姐姐能考上京都医科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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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姐姐能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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