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夜

　　14
　　男人叫李琰。
　　母亲是对教师的女儿，知书达理，父亲是位年轻有人的资本家，两人在大学相爱，日久生情，毕业两年后便结婚了。
　　婚后不过五年原本洁身自好的爱人逐渐暴露本性，连家也少回，年轻的母亲是个要强的，她的性子也不会去跟人闹。
　　暗地里试探爱人过几次，无果，在夜里给爱人再次打完电话后倚在墙上捂住一双眼抽噎起来。
　　原本想着为了儿子也要挺住，不能让这孩子不幸，只是人却日渐消瘦下来。
　　因为男主人不常回家，佣人们也一向听她的吩咐，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进主卧。
　　后来儿子渐大了，读书识字。
　　她出去去公园里坐了半天，回去的时候在路面看见了店里面对另一个人柔情的爱人，电话打过去，“淮柏，你忙吗？”
　　“今天不忙。”
　　“又在外面出差吗？”
　　“嗯。”
　　“我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我找绉医生去给你看看，注意休息。”
　　“你都不问琰琰吗？他不是你的孩子吗？”她看着爱人一边和她通话一边对着另一个女人调情，“我快撑不住了。”
　　爱人随意地将手机收起来，搂着女人继续挑着衣服，两人动作亲密。
　　像是一对。
　　她久久地坐在阳台上，拿起了水果刀，又拿去医药箱自己包扎，她也曾脱下过鞋，爬上过阳台，然后最后摔断了腿，受了伤。
　　爱人查看了监控，终于发现了不对。
　　在医院里两人吵了一架，屋里能摔的东西几乎被爱人摔了个遍，爱人烦躁地吸着烟，她没说出真相，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小孩在外面听见了全部。
　　在一天夜里，瘦骨如柴的母亲给父母打过电话，给儿子唱了首摇篮曲，在深夜里爬上了屋顶再次跳了下去。
　　爱人终于回了家，悔恨不已。
　　小孩发现了母亲藏在床下的日记，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对父亲心生了怨恨。
　　日子渐长，父亲接回了外面养的女人还有孩子，小孩冷眼看着，像是局外的旁观者。
　　这对父子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外来者抓住机会，使两人的误会不断加深，父子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反目成仇。
　　不，不用反，自打目前死了后，他们就是仇人了。
　　小孩和家里的每一个人的关系都不好，姥姥姥爷已过世，没人会是他的依靠，随着误会的加深，父亲对小孩的感官也越来越差。
　　在外来者的努力下，小孩在父亲眼里成了一个神精病，以至于后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被强行关了起来，每天打针吃药。他说他不是神经病，他们不信，他要证明自己，被关照的就越厉害。
　　五六年了，他依旧没有逃出去。
　　如同当年他母亲望着窗外一样，他也长时间地坐着不知想什么地望着窗子。
　　为了防止意外，窗帘也拉住了，门也关着。他起床后仍旧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看着那处。
　　自打进了医院，他肉眼可见的沉默了下来，一天也不见得说一句话，大把大把的药一点一点地摧毁着他的身体和精神。
　　他不是没有试着逃出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抓回。
　　他同父亲说过，也许父亲是被人蒙蔽，也许知道的，最后的结果都一样，父亲认定了是因为他犯病医生才迫不得已动得手。
　　表面上看起来他依旧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但里面却已经坏了。
　　张亚也知道的，她第一次入梦在主卧里看见的血，是他父亲和那个外来者。
　　大半年过去了，李琰逐渐有了些变化。张亚每天一有机会就到处跑，胃口也越来越多，自个也能接触点实物了。
　　或许是这几年下来，那个外来者已经对李琰放了心，看管也没有以前的那么严了。
　　李琰发觉了张亚的存在，偶尔也会和她说那么一句话。
　　在梦里李琰依旧是第一次梦里见面躲在床下的那个孩子，张亚把在外面逛看见的听说的事讲给他听。
　　医院里的院长换了，新院长是个心软的人，亲自来看了李琰。当天就来人要帮李琰从危险病房里挪了出去，李琰不肯，新院长也没强求，把一些药给撤了下去，希望他能够恢复健康。
　　又派来了有能力的新人，每天给他读书讲笑话，只可惜这看护之前是干保镖了，长得五大三粗，不然说不定能成一段佳话。
　　张亚唉声叹气，像极了为孩子操碎心的老母亲。
　　事情似乎在慢慢在变好，阳光好的时候，男人走出了房间，张亚稀罕得不得了，也跟着出去了，然后被一阵风刮走了。
　　李琰左看右看，没在镜面上看见张亚的身影。等张亚回来已经是晚上了，男人没有睡，开着灯，坐在镜子面前。
　　张亚喜笑开颜地站到他身后。
　　李琰这才收了冷气，回床上睡觉。
　　李琰记不清每天做梦的内容是什么，但他知道有个人在他梦里。某天，他在玻璃上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就知道，这就是他梦里的那个人。
　　看护逐渐发现了事情的古怪。
　　李琰原本就跟一个木头人一样，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觉外，其他时间就往床上一坐。现在竟然还要了面镜子，没事就抱着镜子不撒手，还走出了病房。
　　连新院长都惊动了，乐的给看护了一个表彰。
　　加薪是好事，看护自己也乐，只是问题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干。
　　这就有问题了，李琰要是能自己修复自己干嘛现在才修复。
　　这指定有问题。
　　看护后来偷窥，在玻璃窗上看见了张亚的存在，李琰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看护撒腿就跑，请了几天的假才来，和李琰说找到了镜子里的那个人。
　　“是个还年轻的小姑娘，叫张亚，还是个小孩呢，听说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被车给撞了，家里没什么人，就她弟还有她姑来过，倒是被她救的那个娃子他们那一家常来。”看护拿出手机，给他看拍的照片，有些得意，“我看她穿着病服，就知道她肯定也住院，就想指不定是个植物人，结果还真是。”
　　张亚的年纪没那么小，可在看护看来，比自己小那么多，不就是小孩嘛。
　　张亚就在旁边，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她也能说话了，在看护脖子旁吹气。
　　看护没在意。
　　张亚说：“是在说我嘛~”
　　看护尖叫着就跑，还没出门口就自己绊住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张亚看着就疼，“哎呦哎呦，疼，嘶，疼疼疼疼。”
　　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吓得哇哇大叫，李琰全当他不存在，问张亚，“你去哪儿了？”
　　张亚说：“去找吃的了。”
　　吃的梦多了她的能干的事才能越来越多，也不至于风一吹就飞了。
　　看护和张亚熟了后，俩人没事就蹲一块看电视剧。院长看见了，以为看护是偷懒，狠狠地吵了一顿，然后张亚和看护就拉着李琰一块看了。
　　李琰平日还是不怎么说话，看护就和张亚俩人瞎胡说，被看监控的看见了他自个在那连说带比划，又报告给了院长。看护被叫去了办公室，又是一顿好解释。
　　张亚和看护俩人合的来，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这还没多久就差点称姐道弟了，被忽视了的李琰掰断了一根铅笔。
　　看护叫王爱国，是个同性恋，不肯结婚，给跟家里闹掰了。张亚看了看王爱国，又看了看李琰，来回了几次，一副沉思的神情。
　　李琰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王爱国看了眼吓得收了笑，连忙打断张亚，“亚亚，你怎么回事？”
　　张亚瞪他，“你就不能好好叫我的名。”
　　王爱国哀怨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咱仨还真是有缘分。”
　　张亚说：“可不是，都跟家里人闹掰了。说起来琰琰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咱得想个法子。壮壮，你说我要不然去找他爹，把事情给他搞明白。”
　　王爱国张嘴。
　　张亚又说：“算了，我还是去装鬼去吓唬那狗男女，院长是个好人，你去和她商量商量，就说你和琰琰一见如故，已经结拜为兄弟，要把他给带出去。反正院长也知道他没病，等着要有人来问，就让院长说有人把琰琰接走了，其他的就不知道。”
　　李琰，“……”
　　王爱国，“……”
　　张亚瞄他，“诶呀，你这个人可真够机灵的。”
　　王爱国，“……”
　　李琰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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