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御

作者:素了个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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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头春


      一夜暴雨过后,整个天空犹如镜子水洗般干净,昨日弥漫的血腥味皆被冲刷殆尽。巍峨壮丽的宫殿楼宇在晨光之中蒙上一层薄雾,犹如画中的天宫。
      燃了一夜的灯珠终于烧尽熄灭,莺鸟啼鸣的声音从窗子外响起,园中的草木愈发苍翠欲滴。
      萧裳柔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坐在紫檀镶宝罗汉椅上,撑着头的手已经发麻,她抬眸看向窗外,只见一轮红日已从东方升起。
      曹姑姑领着一群端着盥洗用品的宫女们鱼惯而入,见长公主坐在凳子上,而浣雪却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阿雪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都这个时辰了殿下都醒了她却还在睡觉!”
      萧裳柔闻言捏了捏眉心,哑着嗓子道:“让她再睡会儿,昨夜本宫派她去做事了,睡的迟了。”
      曹荨玉有些犹疑的点了点头,搀着她起身洗漱。
      “公主昨夜,派浣雪去做什么?昨夜行宫里不太平,奴婢都未敢从大门的耳房出来,并未见浣雪出去。”
      萧裳柔闻言不由暗自感叹,还好昨夜自己从后门悄悄出去的,否则岂不是被逮个正着,也并非真的怕曹姑姑,只是从小被她护着长大的,不想让她太过忧心,何况,她如此不喜苏恒,若让她知道自己等了苏恒一夜那还了得!
      谁知梳头梳到一半,苏同尘立在门外躬身施礼禀告道:“长公主殿下,督主回来了,现如今正在明德殿。”
      “什么!”萧裳柔猛地站起来,惊的一旁为她梳头的曹姑姑也是一愣。然后,她便不管不顾的往外跑。
      曹荨玉追在后面急声道:“公主头发髻尚未盘好………!”
      萧裳柔哪里顾得上,清晨的微风夹杂着丝丝凉意掠过她的脸庞,拂动着她身上轻柔若雾般的暮云纱宫裙。
      苏恒从明德殿走出来时,就见旭日初升的朝阳之下,站在廊下沐浴在晨光之中的萧裳柔,她似乎是一夜未眠,双眸下一圈乌青,但也难掩她眸子里的熠熠光辉,她不施粉黛的娇美面容看上去更显清纯甜美,耳后的墨发被清风拂过与粉色的暮云纱飘飘洒洒,美的不似这凡间的女子,令他生出莫名的私心甚至想要将这样的她藏起来。
      见他走出来,萧裳柔猛地鼻尖一酸,眼眶湿润不自觉地就红了,她看着一身玄色武袍的苏恒,他并没有来得及更换衣物,衣袍上还有血渍和被雨淋湿后再被风干的褶皱,只是他那张脸沐浴晨光之中,依旧俊美的叫人不敢直视。
      他的手还按在腰间的刀鞘上,不同以往穿着官袍那般矜贵优雅甚至透着阴鸷,着武袍腰间佩剑的苏恒,更像是哪个武侯世家出身的少将军,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身手不凡的骄矜,每一处都让人忘却他其实是一个宦官。
      可萧裳柔还是看见他左臂上缠着纱布,甚至还隐隐透着血渍,他似乎是受伤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跑过去,不顾他身后一众内阁官员们异样的眼光,仰起头,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苏恒看着她那双蕴着淡淡泪光的眸子,心口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轻颤,他想到身后的那些内阁大臣们,于是他朝她微微颔首致意道:“谢长公主殿下关心,内臣只是一点皮外伤。”
      感受到他的疏离,萧裳柔微微怔了片刻,忽然看见他身后,晨光的阴影里站着的那些内阁大臣们,他们犹如寺庙里永远不可窥见全貌的神佛,眼眸明亮似乎能洞悉这世上一切的人心浮动。
      她收回自己想要去摸苏恒伤口的手,收敛起脸上太过担忧的表情,她知道此刻她其实也可以任性,哪怕她冲上来抱住了苏恒,他也完全有能力给她的所作所为摆平所有,可她却舍不得,舍不得总被口伐笔诛的苏恒,再因她被那些人再加一条罪名。
      “本宫就是想来亲自看一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刺杀天子!敢做这样一个天诛地灭的恶人!”
      她语气低沉的说这些话时,眼光却轻轻的扫过大殿里的那些内阁大臣们,若非他们非要杀苏恒,东昌王又哪里敢在行宫之中公然刺杀天子!若苏恒昨日真的死了,若他没有察觉到危机留下陷阱让刺客被一网打尽,那么,今日坐在那皇位之上的阿崇就是一具尸体!
      大殿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道:“作乱的东昌王父子已被监禁,长公主殿下大可不必担忧了!”
      萧裳柔扬眉看向那人,正是内阁首辅孙知文,他缓缓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大红色的白鹤官袍将他那一身文臣风骨忖的尤为浩然正气。
      她皱了皱眉,疑问道:“如此快?”
      孙知文亦轻轻笑道:“臣也十分震惊,听闻昨日苏总督在禁苑巡防,如何得知逆犯是东昌王,又在一夜之间,奔赴百里之外的东昌城,将逆犯捉拿归案!”
      此言实在是不怀好意,甚至是在构陷苏恒与逆犯有所联系,萧裳柔刚想反驳,却见苏恒对她轻轻笑了笑,然后,他回头去看孙知文,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
      “孙大人知道的事,本督知道,孙大人不知道的事,本督也知道!甚至孙大人的事,本督全知道!”他说着又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身后众人,语气淡漠的说道:“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本督做不到,至于刺客,地牢里还有活口,无论刑部或是大理寺皆可提审,只不过,提审前都要向本督报备!”
      苏恒说完,根本不管身后那些人是什么表情,自顾自的就拉着萧裳柔走了。
      “苏恒!明德殿上乃是朝臣议事之处,你一个宦官上殿已是对王法的大不敬,如今刑部大理寺提审犯人,又何需向你报备,你这般嚣张放肆,可有将陛下将王法放在眼里!”
      萧裳柔感觉到苏恒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一紧,然后,他轻轻放开她的手缓缓回过身去,背着光眼神阴鸷冷厉的看了那人一眼。
      “本督嚣张放肆多年了,李大人是今日才见识到吗?”
      苏恒的声音低缓沉静,他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笑意,眼眸扫一一扫过那些内阁大臣们,说道:“逆犯是本督抓的,刺客也是殿中省抓的,你们这些人,想要分享胜利的果实就要学会谦卑。”
      内阁资政大夫李遣怒目圆瞪,大喝一声道:“竖子敢尔!”
      苏恒冷哼一声,完全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朝萧裳柔伸出手,轻轻的道:“长公主殿下穿的单薄,此处风大,内臣送长公主回去!”
      萧裳柔惊讶于他一秒变脸的能力,明明前一秒面对内阁大臣还狂拽冷傲,下一秒看着她的眼神却又这般温润柔和。
      她伸手轻轻搭在他右手小臂上,他比她高许多,两人并肩而行时萧裳柔的头刚刚到他肩膀,他身姿挺拔却为了能让她被掺着的手放的舒服,微微躬着身子,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调,这样恭敬的苏恒,仿佛捧着世上最珍贵的明珠,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出了众位大臣得视线。
      萧裳柔看着地上两个一高一矮的影子,不由的将头微微往他肩膀的方向挪了挪,这样看起来两个影子就紧紧的挨在了一起,她心里不自觉的漫出点点甜意,脸上也浮起浅浅的笑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苏恒微微侧过脸去看她,见她翘起的嘴角和眼底掩不住的笑意,不禁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见他回头萧裳柔立即把头摆正,两个原本挨在一起的影子就分开来。
      苏恒终于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他悠悠开口道:“长公主昨夜,是一夜未眠吗?”
      萧裳柔嘴硬道:“没有!本宫昨夜睡的特别好!”
      他轻笑道:“哦?那长公主眼下那两圈乌青是怎么回事?”
      闻言,萧裳柔立即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忽然发觉自己,既没有梳发髻也没有换衣服,甚至没有上妆!且不说一夜没睡看起来有多憔悴,就她现在这个披头散发的样子必然看起来十分邋遢!
      萧裳柔越想越觉得十分挫败,只觉得此刻的自己被苏恒瞧见了,不知会不会一改自己往日在他心里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尴尬,于是,她立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管不顾的就要跑。
      苏恒见她捂脸就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去拉她脸上的手语气温柔的询道:“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你别看本宫,本宫此刻必然是十分难看的……!”
      她低低的垂着头,声音都带了几分委屈。
      苏恒有些意外,原来她这般反应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梳妆打扮,会被他觉得难看吗?看着她垂着头又委屈又生气的样子,不自觉地心软了几分。
      于是,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道:“不难看,长公主不施粉黛的样子,亦或是妆容精致的样子,于臣而言都是美若天仙!”
      他的声音那般温柔又宠溺,似安慰又似告白,静静看着她的眸子格外深邃明亮,令她心砰砰跳。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好似拂面的微风也变得轻柔起来,原来刺眼的阳光也变得温和起来,周边花木皆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息,暧昧而朦胧!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浣雪和时春他们,都低下头去,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萧裳柔心跳的厉害,见他脸庞上笑意温柔,薄唇微扬不点也红,越看越想凑上去尝尝味道,于是心虚地收起目光,挣脱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苏恒见她娇羞的模样实在可爱,不由得心情大悦,只觉得昨日的厮杀一夜奔袭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原来,“千唤不一回”的少女娇羞,竟是这般可爱,真是叫他忍不住的心生怜爱又想珍藏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再说半分言语,但萧裳柔又觉得已然比说了千言万语,还叫她心乱如麻!想到他手臂上的伤,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身边后,声音轻轻的道:“伤的可重?”
      苏恒微微一怔,想到她是在问自己手臂上的伤,于是柔声安慰道:“只是皮肉之伤,不过两三日就能好。”
      萧裳柔哪里肯相信,明明包扎了却还在渗血的伤口,怎会是那种三两日能好的伤,于是,她回过头去看了看他。
      “你不必骗本宫,在禁苑厮杀了一日,又夜奔百里在东昌城又必然免不了一场恶战。苏恒,本宫不是傻子,你昨日是怎样的九死一生,命悬一线,本宫都知道的。”
      她说着说着,原本已经消散的心酸又重新聚在鼻尖,眼眸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这次,她没有再忍耐,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苏恒看着她泪眼婆娑模样,微微一怔,想到她昨夜必然是因为担忧,所以才彻夜未眠。今早听他回来,也顾不上梳洗便不管不顾的跑过来见他,她的担忧、不安、如释重负的情绪皆是因为他,此刻,这种又酸涩又怜惜的心境是他平生第一次体会。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里,顾不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顾不得这样的相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萧裳柔将脸埋在他胸口,忍耐了一夜的担忧不安和恐惧,终于完全释放出来,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无法自抑,一双手紧紧抱住他纤细的腰,什么也顾不得的哭出了声。
      苏恒充满怜惜的,柔声在她耳边说道:“臣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臣有罪,令长公主担心了!”
      萧裳柔宣泄完情绪,终于止了哭声,抽泣着抬眸去看他哽咽着道:“你的罪过何止如此………。”
      无声无息惹人情动,言语温柔令人忘记身份与你相拥,苏恒你的罪过,是让我明知喜欢你是万丈深渊也想一试究竟!
      可他却眉眼含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用哄孩子的语气哄她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是,臣罪过太甚,但求殿下先让臣回去换件衣袍,毕竟,泡了一夜雨的衣袍,真的很臭。”
      萧裳柔看着他皱巴巴的衣袍,胸前还湿了一片,显然是她的眼泪,于是吸了吸鼻子道:“本宫准了!”
      她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苏恒见她小碎步走的飞快,不由得的宠溺又温润的笑了笑。
      沐浴更衣后的苏恒,换了一件墨绿色的袍子,将他那张白皙清俊的脸忖的越发的温润如玉。
      他依靠在罗汉椅上的香橼案几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一边朝着手底下那几个心腹道:“昨日的事做的干净利落,本督很满意,你们一会去银钱司领些钱,犒赏自己手下的人。”
      策风、策云和策雨自然是见惯了这种论功行赏的场面,每次殿中省办了大案,督主的犒赏那都是十分丰厚,这也是各司对他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策雨颔首道:“督主,这东昌王已抓捕归案,只是,这之后的审讯是否要着重询问同谋?”
      苏恒把玩着玩手中的山水青玉茶杯,神色淡漠的道:“李遣在江西老家有两个兄弟,仗着他身居高位,狐假虎威霸了农田无数,鱼肉乡里,这样的人朝廷怎能不管。”
      闻言,策雨立即了然于胸的点点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审了!”
      苏恒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看了一眼策云,他翘着兰花指正在梳理自己手中的拂尘,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即惊骇的抬起头来望向他。
      策云想到自己昨夜一时手痒没忍住,虐杀了两个囚犯,便心虚的道:“督主,属下昨晚杀的那两个都是死刑犯…!”
      见他诚惶诚恐,苏恒却勾唇淡淡笑起来,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杀人有什么好心虚的,怎么,昨日那些刺客让你杀的不尽兴?”
      策雨见不是要找自己的茬,于是马上恢复脸上娇媚的笑容,一边撒娇似的说道:“督主您又不是不知道神箭营的那些弓箭手有多快,人家还没杀两个呢!那箭就嗖嗖嗖的把人都射死了……!”
      神箭营是军中唯一一支由苏恒亲自管辖,当中的弓箭手大部分都是百步穿杨的高手,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人才,花了几年时间培养起来的一把利刃。
      苏恒显然没有耐心再与他闲话,便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司礼监自年初到现在往长公主宫里送的例供,你且让人写一份单子给本督,往后,每一个月都要呈一份上来。”
      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让策雨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听说了司礼监酌减了长公主的例贡来问责了?
      “督主,您也知道,司礼监手底下管着皇城内宫十二司,这总有些眼皮子浅的狗东西,属下一时不察,若有得罪长公主的地方,属下回去必然严惩!”
      苏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众人心中俨然已经心知肚明,这长公主在督主心中的地位必然是不一样了!这明目张胆的偏帮,显然是要让他们知道,长公主是他苏恒的宝贝,谁若敢欺负她那便是同他苏恒过不去!
      待众人散去,从山水蜀绣的屏风后头出来的萧裳柔,脸上还未散去红晕,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清纯无辜。
      “你为何要同策雨说那些话,本宫的例贡多和少对本宫来说并无大碍,浮屠阁中生活简单清贫,本宫也习惯了!”
      皇宫中的生活已经很奢侈了,金银器皿盛着最精致的膳食,锦衣华服还有戴不完的首饰和吃不完的点心。
      苏恒看着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收敛起自己桀骜冷厉的模样。
      “可臣以为,长公主殿下就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话里头含着的情意却深重,叫萧裳柔微微一怔。
      “把袖子卷起来,本宫想看看你手上的伤究竟怎么样……!”
      她说着已经走到他面前,就着香橼案几的另一边坐下来,目光炯炯看着他的手臂,似乎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把他那宽大的文袖给卷上去。
      苏恒失笑,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轻轻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萧裳柔被他那似笑非笑,又隐约含着些什么乱七八糟意味的眼神打量的发毛,于是抬起眸子正正的看着他,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道:“把袖子卷上去,本宫要查看你的伤口!”
      他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长公主真的要看?”
      萧裳柔蹙眉道:“你扭捏什么!”
      苏恒看着她使小性子的样子,倒是格外的骄纵跋扈,可爱的紧!能对他使小性子那必然是将他当作了可完全依赖的人,这很好,他很满意!
      他抬手去解开自己腰上的鸾带,然后,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面前脱下了自己上半身的衣袍。
      萧裳柔简直如被雷劈中,她说让他卷起袖子看伤口,他怎么直接脱了上衣,她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墨绿色的袍子从他肩头落下,露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窄腰,他有着女子都羡慕的白皙肌肤,也有令男人嫉妒的腹肌,这样的身材配上他俊美的脸庞,简直令人感叹他大概是女娲造人的炫技之作!
      可萧裳柔心动了不过片刻,就瞧见他手臂上的伤口,那何止是皮肉伤,只见白纱被拆去的地方,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一直从他手臂划到肩膀,撒了金疮药的伤口,裂口处的肉都翻了出来,血淋淋的混着药沫,简直一塌糊涂!
      她除了惊愕以外更是心疼,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和害羞,拿过了一旁刚刚让曹姑姑回去取过来的药箱,翻出里头的纱布和洗伤水。
      “这瓶洗伤水,能给伤口消毒,是师傅的独门秘方,会有些疼,但这样消毒过的伤口不会化脓好的快,你忍一忍!”
      她说着便要往给他洗伤口,拿着药瓶手却被他轻轻握住,萧裳柔有些莫名的抬眸看他,只见他神情严肃而认真的看着她,两人离的太近,几乎只要她再扬起一点就能碰到他的唇。
      气氛有些奇怪,萧裳柔只好道: “怎么,你不信本宫?”
      苏恒摇了摇头,她眼神太过清澈纯净毫无半点暧昧,反而是他,觉得自己这般调戏她实在是算不上是个君子!
      他道:“长公主可知,臣有洁癖,从不肯轻易让人触碰自己的身子,此生,除了臣的母亲与妻子,臣都不愿意。”
      萧裳柔愣了片刻,然后道:“那宋怀斯还时常要给你诊脉医治!”
      苏恒有些无奈的道:“他是男人!”
      萧裳柔闻言,立即道:“那你就把本宫当男人好了!”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轻轻捧着他的手臂,药瓶倾泄出一股无色透明的药水,伤口上的那些血污都瞬间被冲的起白色泡沫,不过片刻就将原本血糊糊的伤口冲洗干净。
      苏恒紧紧咬住自己的牙,确实是刺痛非常,但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仔细为他清理伤口,甚至轻轻朝他伤口吹气企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他疼痛的少女,心下顿时一阵怦然跳动。
      萧裳柔一边用纱布轻轻擦去伤口边的残留水渍,然后再从药箱里拿出用银打成的夹子,还有一根形态特别的针,一根细细的线。
      她举着用夹子夹着的针,对他道:“你伤口太大又深,这样敷药是好不了的,本宫现在要帮你缝合,这针和线都是师傅特制的,与缝衣服的不同,这个过程也很疼但本宫知道你能忍住的!”
      苏恒看着她手中的那些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宋怀斯算是天赋异禀的医者,他的治伤手段也未见的如此特别,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起她的那位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裳柔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探究的心思,于是,一边给针消毒一边道:“你不必觉得惊讶,本宫师傅所知道的东西已经超越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她说她是未来人,可本宫不知未来是何处何地,但本宫猜测,师傅应该是天人下凡吧!”
      苏恒轻笑,询问道:“长公主很崇拜她?”
      萧裳柔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道:“本宫很想成为师傅那样的人,但本宫知道不可能,所以,本宫还是做自己就好了。毕竟,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意义!”
      苏恒有些震惊于小公主的这番言论,成为不了想成为的人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在他曾经是太学的学子时,也想成为自己老师那样的人,未能达成所愿,即便他如今权顷天下,也从没有片刻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值得欣悦的,可她却说没关系。
      一阵剧痛从伤口处传来,令他疼的咬紧了牙关,他垂眸去看她,只见她皱着眉头一副认真又谨慎的模样,已经开始在很专注的为他缝合伤口了。
      他原本是想先用金创药止血糊弄过去,等到手头上的事做完后再找宋怀斯来好好治伤,如今,到因祸得福能被她亲自治疗,即便再疼也觉得甘之如饴。
      萧裳柔小心翼翼地缝合着那骇人的伤口,滴滴鲜血还是溢出来,她不时的用纱布轻轻擦去,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吹吹,明知这样不会丝毫减去他的疼痛,可她就是忍不住,明明在师傅的指导下练习了千百次,可她的手却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她知道缝合有多疼,可他忍着连一声都未哼,而她偏偏也不能停下手中的动作,这种感觉简直令她难受到极点。
      忽然,额上冒出的细汗被轻轻擦去,她茫然的抬起头,就见苏恒手中拿着锦帕,正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见她看自己立即勾起苍白的薄唇,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长公主不必担心,臣不觉得很疼,臣一介宦官自当受过比这疼上千百倍的,所以,长公主放心大胆的缝!”
      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又温柔又坚定的安慰她道。
      萧裳柔心下一阵酸楚,想到他是受过腐刑的,论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疼更摧毁人意志的痛呢?
      “苏恒,你若很疼,可以告诉本宫,本宫……会安慰你!”
      苏恒微微一怔,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小公主,她的声音那样轻,但却含着无可比拟的深重情意,叫人听着心念如电,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
      萧裳柔终于缝完最后一针,细细的打好结后,再撒上药粉用纱布层层包裹,总算没有辜负师傅所教。就在她抬起头尚未来得及说话,只觉自己肩头微微一沉,是苏恒将头靠在她肩上。
      他甚至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肩窝处,声音低哑的道:“长公主殿下,打算怎么安慰臣?”
      萧裳柔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脖子上,整个人都呆楞在原地,身上都起了一层毛栗子!
      未给她反应的机会,他又伸手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嘴唇轻轻贴在她脖项处,气息沉重,缓缓道:“其实,长公主殿下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这样让臣抱一抱,臣毕生的疼痛都可解了。”
      萧裳柔睁着一双眸子,只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脖子是最为敏感的所在,而他的唇现在就这样,毫无忌惮的贴在上头,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流窜全身,令她几乎想夺门而逃却又动弹不得!
      脖项处他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僵硬,只好从她的身上抬起头来看她。
      夏日的宫裙单薄,何况暮云纱向来都是以轻薄若云雾闻名,而苏恒又是裸着上半身,两人紧紧贴着体温不知不觉已经节节攀高,萧裳柔连脸颊上都热的起了两片红晕!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哑着嗓子轻轻对她道:“长公主,不喜欢臣这样?”
      萧裳柔愣了愣,看着他一双凤眸水光潋滟似是缊着无限情意,明明笑着却又难掩失望难过的神情,她的心微微疼了起来,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嫌弃他。
      于是,她摇了摇头,略觉得羞涩的垂下眸子,声音轻轻的道:“不是的!”
      苏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眼前这个少女点燃了,她未涂胭脂的唇如沁着水的粉色桃花瓣,他已然顾不得任何了,只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上去。
      她睁大双眼将他望着,因为贴的太近,只见他眼里一派汹涌翻腾的黑色,他含着她的唇或是舔舐或是吸吮,或咬或嘬,十分凶猛,她嘴唇连着舌头都被他绞缠的麻痹的厉害,他却似乎还不满意,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按住她的头,几乎不给她丝毫挣扎和呼吸的机会。
      苏恒只觉得自己的心膨胀的几乎要炸开来,只有这样激烈的亲吻才能缓解他无处安放的欲念。
      萧裳柔也不知自己究竟被吻了多久,他留她稍微缓口气便又迫不及待的再次封住她的唇,她甚至连伸手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犹如漂浮着的云一般,任由他亲吻。
      待到他终于清明过来,将她放开之时,就见她原本粉嫩的唇早已被吻的发红微肿,一双眸子若秋水盈盈懵然无辜的看着他!
      他有有些心疼的抬手,用指食指的腹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唇,询问道:“疼吗?”
      萧裳柔懵懵的抬起头看着他,见他一双凤眼含情脉脉,连眼尾都泛着薄红,整个人的气息也十分的暧昧,好似在压抑着什么,于是她摇了摇头。
      “不疼,就是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说着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娇娇的道:“苏恒,能不能不咬?”
      苏恒的衣服尚未穿好,萧裳柔将脸埋在他胸口温热的呼吸和她脸蛋嫩滑的触感,简直将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又重新逼退了八百里!
      他强忍着某处汹涌的情潮,声音低哑的道:“长公主说什么,臣就听什么!”
      萧裳柔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声音变得格外的低哑,而且,他似乎在刻意避开腰腹以下的地方触碰到她,想到曹姑姑说,即便是宦官也有对食娘子,想来还是有欲念的吧!那他此刻,算不算对她起了欲念?
      她的脸瞬间就烧红起来,整个人都腾的站起来,垂着头不敢再看他,只道:“这几日都不能碰水,本宫明日再来换药。”
      她说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苏恒眼中尚且健在的一丝丝火光,唰,瞬间熄灭的圆满,他一边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袍,一边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无奈又宠溺的摇着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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