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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
晚饭后，张胭见天色已晚便让季风行回去休息。
季风行没有推辞，她感觉婆婆气色好了些，加上明天还是回门的日子，她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只是当她看向闻正卿时，发现他的态度和昨晚有些不同，并没有任何表示想让她回去休息的样子。
“？？？”
什么意思？
她怎么有种这小子想让她留下来再熬一夜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我后半夜再过来换正卿吧！”
张胭马上拒绝道：“不用了，婉儿快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回门呢。正卿也不必熬夜到天亮，她晚点可以在外间睡一晚。”
“好！”
季风行见闻正卿低着头还是不说话，摸不准这小子到底想干嘛。不过人家守着的是他生病的娘，是尽孝又不是受罚，于是不再纠结的回房睡觉了。
望着季风行离去的背影，闻正卿咬着唇，两条好看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我儿怎么了？”张胭假装疑惑的问。
闻正卿扭捏的低下头，知道母亲就是故意在逗她。
张胭抚着心口，那里一直烦闷拥堵喘不过气，偶尔还有一阵阵说不出的抽痛。
看着情窦初开的女儿，她又觉得再痛也能忍了。作为过来人，她年少时也体会过那种情不自禁时时刻刻总想看着心上人的感觉，所以格外理解女儿的心情。
“是不是舍不得她离开，想跟着一起过去？”
“娘取笑孩儿。”闻正卿脸更红了。
张胭忍着难受，轻笑道：“我儿这模样，让娘想起了年少的时候，”说到这她恍惚了一瞬，“……那时候遇上喜欢的人情窦初开，眼里心里总想着见到心上人。没见到人就失落，心里空空的，一见到人就高兴，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就满足了。我儿可是如此？”
闻正卿羞赧的点了下头。
张胭一脸宠溺的笑问：“告诉娘，你第一次对她产生不一样的好感是在什么时候？”
闻正卿轻声道：“五年前，她带军回城。”
五年前，她心情不佳独自偷溜出门，结果赶上了大军还朝的盛况，满城百姓涌上街头迎接。
为了不被拥挤的人潮踩死，她费尽全力来到了最外围，就看到了身穿铠甲骑在战马上走在大军阵前的季风行。
那一刻，她的心里头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她傻傻的一路追随着大军往前走，一直目视前方的季风行回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目光和她对上的一刹那，她忘了呼吸，忘了身在何处，震撼人心的战鼓声，一下下全都敲在了她的心尖上。
“痴儿，可是比娘痴傻多了。娘在你那么大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呢。”
闻正卿红着脸假装不悦轻嗔了声。
张胭：“后来你又偷跑出去就是为了去找她对吗？”
闻正卿：“嗯！”
后来她带着春草几次偷跑出去找人，只可惜没过多久季风行又随大军出征了。从此她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这一等就是五年。
张胭见女儿害羞的模样，感慨道：“我儿长大了。”
“娘又取笑孩儿。”
“娘只是心中欢喜，虽然眼前困难重重，但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值得真心相待一生的人吗？”
“父亲他曾经也真心爱过娘吗？”
“当然，要不然你娘我才不会傻到嫁给他了，后来娘一直怀不上孩子。唉…，不说这个了。今天下午，你爹拒绝了月儿的婚事。”
“拒绝了？”闻正卿微讶，私心的想拒绝了也好。
她一直觉得月儿还太小，只是娘一直坚持为了她想要去除这个隐患。
张胭抬头看向闪烁的烛火，愤愤道：“她娘可真是人精，为了保护她居然都威胁上我了，现在就连死了都还能这样拿捏我。”
闻正卿垂眸道：“她这样做无非是希望月儿能有个好的归宿。”
张胭：“我恨她的背叛，她爱哪个男人不好，偏偏看上你爹，最后还有脸要求把孩子嫁到张家去，我就这样被她完完全全算计了，还有春草…”
闻正卿肯定道：“春草不会出卖我的。”
“你怎么确定她不会？”
“她不会，我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
张胭深吸口气，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一天婉儿发现了你的真实性别又无法接受你，你打算怎么办？”
闻正卿望着窗外房间的方向，目光坚定不移道：“没有万一。她这辈子只能属于我，心里也只能有我，如若不然……”说到这，原本温和的目光候的变得坚定决然：“我就与她…玉石俱焚。”
此时季风行要是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一定不会相信这还是那个爱哭又单纯的小家伙了。
张胭含泪别过脸去，颤声道：“都怪娘不好，让我儿生了个女儿身，受了这么多罪，现在还要避着心爱的人。”
闻正卿安抚道：“不怨娘，孩儿不后悔生得女儿身，这是女儿的命，娘不必自责。相反，孩儿非常感激娘，寻常人家遇到孩儿这种事都会被父母当做异类，而娘却没有。”
张胭摸了摸着女儿的脸：“我的孩儿不是异类，只是爱上的人太出色，而她也正好是个女儿身而已。”
闻正卿鼻子一酸，两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了下来。
张胭摸去女儿脸上的泪痕，轻笑道：“我的傻孩子！”
窗外月明星稀，母女两个就像一对闺中密友，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不顾母亲的要求，闻正卿倔犟的一直守在床边不肯上床同睡，然后看沉睡的母亲一半甜蜜一半心忧。
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春草偷偷的跑到了假山的背面。
她谨慎的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时才钻进了山洞里。
“月儿！”春草把声音压的很低，“姐姐来了。”
“春草姐姐！”月儿回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谁又欺负你了，告诉姐姐。”
“是闻良他们。”
春草紧抿着唇气呼呼的想着，如果拢翠能把那三个小混蛋也扔进荷塘里就好了。
“他们又说你什么了？”
“他们说张家来提亲了，下个月我就要嫁人生孩子了。”
“他们还说什么了吗？”
“说我不知羞，这么小就要洞房了…呜呜呜…”
“别哭，别哭，嘘…，被人听到就惨了。”春草吓的不轻。
月儿抱着春草小声呜咽道：“月儿不想嫁人生孩子，不要洞房，月儿想娘了。”
春草心疼不已，安抚道：“月儿别怕，上次那位张少爷过来的时候我多看了眼，和我差不多大，人还不错。你乖巧懂事，他以后对你应该也不会太差。”
闻月抽泣道：“月儿不想嫁，月儿不要嫁人。”
春草鼻子一酸，心想如果芸娘还活着该多好，那样月儿就不用面对这样的事了。为什么夫人要这么狠心的对待月儿，不肯放过月儿？为什么要把对芸娘的恨，强加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傻瓜，女人都要嫁人的。而且你能嫁过去也是你娘生前逼着夫人答应的，那位张少爷的母亲是你亲娘的姐姐，让你嫁过去是为了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爹说我太小了，和娘起了争执。爹说我十六岁之前不嫁人，娘吐血了。”
“夫人吐血了？”春草诧异。
“嗯！吐了好多，大夫说是气的。”
“看来是气的不轻了。”
“我是不是真的不用嫁过去了？”
春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姐姐也不知道，希望你暂时不用嫁过去，至少在这里姐姐还能照顾到你。”
闻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姐姐，娘为什么要让我现在就嫁过去？”
“夫人怀疑你知道少爷的真实性别，为了防止你泄露秘密，所以才想把你提前嫁过去。月儿，你一定要牢记正卿哥哥是男子这件事，一定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要永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现在将军嫁过来了，这件事一旦透露出去，不但等待你我的是死路一条，少爷和夫人都会身陷囹圄，搞不好整个闻家都会跟着遭殃。”
闻月挂着两行泪，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春草赶紧拿出两块糖：“快吃吧！可甜了。明天夫人回门，到时候我会跟着一起去，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闻月的两个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姐姐！”
“乖，如果下个月你真嫁过去了，我也会找机会出去看你的。倘若以后我们真的分开了，你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知道吗？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明白吗？活着最重要。”
闻月乖巧的点点头：“月儿明白了。”
看着眼前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春草抱进怀里心疼道：“好月儿！”
闻月趴在温暖的怀抱里，觉得这样好幸福，她永远也不想离开春草姐姐。
春草抹了把眼泪，扶着小小的肩膀道：“快回去睡觉，别让人发现了。姐姐也要回去了，明天晚上我再到这里等你。”
“嗯！”闻月往嘴里塞了块糖，把剩下的一颗放回春草手里，“给姐姐！”说着就快步跑了出去，熟练的在树木阴影的掩护下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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