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生日这天，学生们早早到班，蓝原、路远几个人组织大家一起布置教室，热火朝天。
　　楚西默进到教室，就被惊喜到了。讲台上放着一棵足有一人高的胡杨树枝捆扎成的一捧树，树枝上系着一个个红色布带，看的出来，每个布带上都有孩子们写的祝福语。
　　饶是经常为学生们准备生日祝福的楚西默，也被感动到掉眼泪。
　　“楚老师，您来到我们大城县中学，成为我们的班主任，我们非常幸福，谢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不仅传授给我们知识，而且陪伴我们成长，带给我们很多的快乐。”路远作为班长，代表全班同学送上祝福，“默默，今天是你的生日，虽然你远离家乡，但是你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也是你的亲人。默默，不要想家。生日快乐。”
　　路远用手示意黑板。那里画着楚西默傻乎乎的笑脸，还有“默默，生日快乐。”
　　“默默，生日快乐。”全班同学一起大声喊道。
　　楚西默顿时泪奔，泣不成声。
　　“来到这里，认识大家，是我认识中最正确的决定，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生日。”楚西默真的不想哭，可是眼泪不听话的向外涌。
　　“默默，你经常告诉我们要有感知生活的情怀和能力，不管身处顺境抑或逆境，都要保持一颗发现美的心灵，”蓝原也哽咽道，“你经常带我们发现美。上课的时候，课堂飞进一只蜜蜂，你说我们都是盛开的花朵，所以蜜蜂闻香而来；花盆的一只小蚂蚁，你说蚂蚁虽小，也有鼻子有眼睛，有他自己的生活乐趣，即使是公园里，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你也能发现乐趣。
　　遇到您，是我们一生的幸运。我们其实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送您一棵胡杨树。这树枝，全部是我们自己挑选的，胡杨生命力顽强，向阳而生，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在我们看来，，您就是我们心里的那棵胡杨树。”
　　“默默，这布带上面，都是我们每个人送给你的生日祝福。”苏可岩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
　　“我们也要谢谢你啊，你经常给我们带你家乡的各种美食。默默，我又想吃那个墨鱼仔了。”檀昭阳看大家眼圈都红了，故意活跃氛围。
　　“好，家里还有，下午给你们带。”大家都被逗笑了。
　　……
　　下午拎着各种海洋小零食来上班的楚西默，在学校门口见到了在戈壁中救助的小女孩一家人。
　　一家三口带了很多老家特产，特意来当面感谢楚西默的帮助。
　　“楚老师，您救了我们家阿依吐鲁，救命之恩，真是太感谢了。”阿依吐鲁的妈妈握着楚西默的手真诚的说道。
　　“您千万别客气，我也没有帮到什么。”楚西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们早就想过来当面感谢的，家里最近有些活，昨天忙完了，今天就赶着过来看看您。”阿依吐鲁的爸爸递过手中的特产，“这是我们家里做的肉干，还有一些核桃、灰枣，都是家里自己产的，您不要嫌弃，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东西呢？”楚西默无所适从。
　　“楚老师，您收下吧，那天下午为了救我也陷进了沙漠。对不起。”
　　一家三口的真诚让楚西默无法拒绝，突然意识到手里有沿海超市的特产，她坚持让阿依吐鲁拿回家品尝，此事才算作罢。
　　回到班里，楚西默向同学们解释了海洋美食变沙漠美食的缘由，大家知道楚西默见义勇为的义举，对于没有吃到零食自是不会计较，对楚西默的敬佩之情更甚。

　　顾北宁没有同学可以商量生日礼物，正不知所以的时候，对面走来了陆军医。
　　“维凝，现在有时间吗？”
　　“有时间有时间。”陆维凝跟着来到了顾北宁的办公室。
　　“嗯，有件事想问问你。”顾北宁认真关了办公室的门，坐下来，吞吞吐吐。
　　“顾团副，您说，什么事？”陆维凝有些摸不着头脑，向来干脆利落的顾北宁怎么婆婆妈妈的？
　　“你们家简易过生日，你都送什么生日礼物啊？”顾北宁学着楚西默，称陆军医女朋友简易。不过，脸上却有不明显的红晕。
　　“我知道了，是不是默默快生日了啊？您问我算问对人了。陆维凝揶揄道。
　　“快说，别卖关子。””陆维凝的智商真的感人，顾北宁想谢谢他。
　　“鲜花、包包、化妆品、首饰，都是女人喜欢的啊，对了，还有，”陆维凝一字一句说道，“钻石，一颗恒久远，爱情永流传嘛。”
　　“顾团副，你和默默确定恋爱关系，是不是要感谢一下我啊。”陆维凝早就从自家女朋友那知道了这俩人的恋爱情报。
　　“有机会请你们吃饭。”
　　“一言为定。”陆军医心满意足的离开陆办公室。

　　要送就送有纪念意义的。
　　鲜花，几天就枯萎了；包包，可以考虑；首饰？钻石？
　　钻石项链？钻石戒指？
　　算了，午饭时间去一趟商场。
　　顾北宁可是一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虽然大城县是小县城，但是珠宝店还是齐全的。
　　美女老板见顾北宁直奔自家店铺而来，知道这单生意肯定能做成，笑意盈盈的接待着顾北宁。
　　“您要选什么首饰呢？我可以帮您参考。”老板询问。
　　“送女朋友的生日礼物。具体买什么还没有决定好。”
　　“生日是好日子啊，要选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女朋友肯定高兴。”老板指着几个柜台区域，明亮的玻璃柜里展示着各式夺人心目的首饰，“黄金、白金、钻石、玉器，都可以选。看您女朋友喜欢什么。”
　　“这个我真的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真的触及到顾北宁的知识盲区了。两个人刚在一起不久，楚西默喜欢什么首饰他自然没有问过，楚西默也不是那种明里暗里索要礼物的人，但是他的确注意到，楚西默脖子上一直带着一块玉佛。
　　“要说咱们新疆，最有名的当属和田玉了。小伙子，送女朋友只镯子怎么样？早早把她套住。”老板玩笑着打了一个握住手腕的动作，随后指向一个区域，十几只圆润的手镯静静地矗立在托架上等待有缘人。
　　顾北宁一眼看中了其中一只，安静，又动人心弦，泛着柔和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抚摸。
　　“老板，这只，我要了。”
　　玉遇有缘人。

　　“许团长，这是刚做完的这个阶段的训练简报，”下班前，顾北宁敲进了许团长的办公室，“团长，我手头的工作都抓紧时间完成了，今天我能申请准时下班吗？”
　　“北宁，坐，”许团长眼明心亮，对顾北宁最近的状态自然清楚，“跟我说说，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谈了个女朋友。”顾北宁忍不住的笑了。
　　“好啊，好，好，”许团长连连叫好，“北宁啊，这就对了，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生俩孩子，这才是生活嘛。”
　　顾北宁会心的微笑。
　　“她叫楚西默，是隔壁中学的援疆教师，我们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呢。”
　　“援疆教师？不是老赵让你帮忙从市里带回来的吗？”许团长恍然大悟，“你小子，可以啊，早就瞄上人家了。结婚的时候，可要好好请我和老赵喝顿酒，我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一定一定。”
　　“咱们军人辛苦，军嫂更难，要好好对人家，要不然，我和老赵可不饶你。”许团长笑骂着，也是真心为顾北宁高兴，看来，他是真的慢慢在走出阴影。
　　“去吧，今天放你假，不用回来加班，好好陪陪女朋友。”
　　“是。”

　　顾北宁选好了一家小餐馆，早早来学校门口等女朋友。
　　楚西默在同事和学生祝福的语言和目光中，走向顾北宁。
　　绿色军车旁绿色军装笔挺，坚定微笑的看着楚西默走向自己，顾北宁感觉到踏实的幸福。
　　在学校门口接送，两人自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公开关系，是彼此对对方的认可和托付，是信任。
　　“上车吧。”顾北宁绅士的开车门。
　　“谢谢。”楚西默温柔小声道。
　　“饿了吗？”顾北宁的车慢慢滑向主路。
　　“还好。我们去吃什么？”
　　“去吃海鲜，好不好？”顾北宁手扶方向盘，扭头冲她笑。
　　“好啊，好久没有吃到海鲜了。”楚西默快被这笑容迷晕了。
　　哼，美人计。

　　“默默，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吧。”顾北宁把决定权交给楚西默。
　　“哇，居然有螃蟹、基围虾，还有海螺。”楚西默自小海边长大，来到新疆后，虽然家里给寄的海产零食不断，但是新疆太大了，鲜的是没有办法及时送达的。
　　“看来，我选对了。”顾北宁看着楚西默笑道。
　　“谢谢你。”
　　“你太容易满足了，看别人谈恋爱，男朋友都要挖空心思讨女朋友欢心，我做的真是太不够了。”顾北宁很惭愧。
　　每天部队的工作不分昼夜，顾北宁想多在女朋友身上花时间，也是无能为力，反而要楚西默经常为自己做饭。
　　“其实只要两个人真心对待彼此，不一定要为难对方去证明爱情。”楚西默说道，“爱情，不要证明，也不要不证明。只要它在，两个人就能感受到，它不在的时候，任何的证明，都没有意义。”
　　顾北宁再次被楚西默的恋爱观震撼，这样一个三观正，通透善良的好姑娘，被自己捡到，真是三生有幸。
　　顾北宁是枪林弹雨练出来、走出来的，大把的热情都献给了训练场，献给了国家，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为爱犯傻，只是更享受这种温温的恋爱，两个人心意相通，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对面，胜过千言万语。
　　菜逐渐上齐，两个人开动。
　　“我帮你剥虾。”顾北宁夹过鲜嫩的基围虾说到。
　　“不要剥夺我的乐趣。吃海鲜就是要自己吃自己剥才好吃嘛。”楚西默已经在动作熟练的和盘子里的螃蟹斗争了。
　　“好。”顾北宁笑道，“看你吃的这么香，特别像我们队里的大黑。”
　　“大黑是谁啊？”楚西默在吸吮一只螃蟹腿的汁水。
　　“大黑是服役了六年的军犬。”
　　“咳咳～”楚西默呛到了，“你说我是狗？”
　　“不敢不敢”
　　“我是狗，那你也是狗。”楚西默挑衅的昂着下巴，像一个耍赖的小孩。
　　“你不是狗，我也不是狗。不逗你了。”说着拿过水杯，递给楚西默。
　　“不过，大黑快退役了，很舍不得他。”顾北宁有些伤感。
　　“大黑退役是什么品种啊？能不能领养啊？”楚西默眼睛放光。
　　“德牧，可以啊，”顾北宁也茅塞顿开。
　　“我们领养大黑吧，好不好？”
　　她说，我们。
　　顾北宁的心里被塞的满满的。
　　“好。”
　　“那你跟我说说大黑的情况吧。”楚西默激动极了，妈妈不允许养小动物，现在终于可以实现这个由来已久的心愿了。
　　两个人开心的吃完，然后驱车回家。
　　深色的海面布满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着海心不知飞哪去
　　听到她在告诉你
　　说她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该躲哪里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你也喜欢听陈奕迅吗？这首歌曲我喜欢，《不要说话》。”楚西默跟着小声哼唱。
　　“对啊，还是老歌有味道。”
　　“嗯嗯。这首是《红玫瑰》。”楚西默立即猜出，跟着哼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红是朱砂痣烙□□口
　　红是蚊子血般平庸
　　时间美化那仅有的悸动
　　也磨平激动

　　路程不是很远，几首歌的时间已到楼下。
　　顾北宁拉着楚西默的手慢慢上楼，遇上了下楼散步的夫妻俩。顾北宁的同事，也是楚西默的同事。
　　四人打完招呼，老夫妻俩，浅浅揶揄一下小夫妻俩，然后上楼的上楼，下楼的下楼。
　　“怪不好意思的，都是同事。”楚西默用另一只手摸一摸微微发烫的脸。
　　“这里原本是两个区域，一部分归学校，另一部分归部队。教师和军人的成婚率太高了，慢慢的家属楼也就成了家属院。”顾北宁也是听老兵说过，现在慢慢的说给楚西默听。
　　楚西默有一种错觉，只要顾北宁牵着自己的手，两个人就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到了三楼，两个人站定。
　　“去我家看看吧。”顾北宁邀请，两个人少有的约会，一直都是在楚西默的家里。
　　“好啊。”楚西默当然愿意走进顾北宁的世界。
　　顾北宁从衣服口袋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楚西默。
　　“什么？”楚西默疑惑。
　　“我家的钥匙，给你，你可以随时过来。”顾北宁拉起楚西默的手，把钥匙放到她手里，“开门吧。”
　　楚西默当然知道这把钥匙的分量，觉得一把小小的铜钥匙，似有千斤重量。
　　以前，和徐奕铭谈恋爱的时候，楚西默总是拒绝对方牵手，别提更亲密的动作了，她总是觉得两个人要慢慢来。现在看来，只是对方不是对的人，所以，从心理上不接纳对方。
　　和顾北宁确定关系，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现在，他邀请自己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楚西默的心里是震撼的。
　　用力攥一下，郑重的扭开门锁。
　　顾北宁拉着楚西默进入房间，打开灯。
　　“欢迎。”顾北宁轻轻抱住了楚西默，过了不知多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
　　“好像部队的翻版哦。”楚西默再次拍了拍发烫的脸颊，环顾了房间说道。
　　规规矩矩，方方正正，干干净净。
　　“习惯了。”顾北宁笑道。
　　“以后家务归你哦。”
　　“遵命。”
　　“这是什么？”楚西默很快发现了餐桌上的红色盒子。
　　“你的生日礼物。”顾北宁拿起，打开。
　　“生日快乐。”说着拿出手镯，拉起楚西默的左手，慢慢给她戴上。
　　楚西默看着手腕上乳白色羊脂玉手镯，冰凉、温柔，渐渐与体温融为一体。
　　眼眶渐渐湿润，抬起头，缓缓的抱住顾北宁。
　　“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我，你会很快找到一个把你宠上天的男朋友，生活在幸福快乐之中，可是没有你，我却依然每天在痛苦的阴影中挣扎，谢谢你，拯救了我。

　　这是楚西默26年人生中，最开心、最热火朝天的一个生日。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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