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廷尉大牢
寒夜凛风呼啸而过带了两声干涩的鸦鸣,原本就让人肝胆发颤的玄青高墙建筑在浓厚的墨色下又添了一抹压抑,绮罗纹绣雕饰的朱红牌匾上镌刻三个鎏金大字,廷尉府。暗褐色的大门向内展开,两列侍卫手持火把,红炬相迎,场面之威严宏壮自不用说。但景筲并没有被此景震慑住,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跟一路上多方视线的监视相比,此时的排场倒显得有点不足为惧了,天知道她这一路是怎样过来的,且不说祁遇和仇堰二人时不时就要转头“照拂”她一眼,尤其那仇堰生的一副彪形大汉的模样,看样子年岁起码接近不惑了,刚开始还一副厉责呵斥的模样,怎的现在一边看她还一边傻乐,时不时还瞥一两眼叶铭决。
至于她左方马背上的这位,更是看得人浑身发麻,景筲是绞尽脑汁也不明白为何叶铭决与祁遇换了位置,堂堂的将军不在队首领兵,反而干起了护卫的活计,亲自在旁押送她,难不成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能飞了不成?非要一直盯着自己看才放心?
好在乌兰意识还算清醒,翻了翻眼皮勉强撑着说了句“属下没事,女少主莫要挂心”便又晕了过去,于是,本想着两人能一起承受这几方炯炯目光的景筲索性仰起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独自迎接这足够炸死人的眼神攻击。
现下进了廷尉府倒是好了,关在里面也落得清静,下了囚车,景筲与乌兰两相搀扶一急一缓地踩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周遭的氛围愈加诡异,穿过幽长的廷尉司长廊就是一间一间的囚室,里面身着赭色囚衣的犯人贼子或呻吟、或哭嚎、或咒骂,疯疯癫癫痴傻怨毒,丑态百现。
自打失忆以来,景筲见过的场面也不少了,但多是些宅府内斗窝里横,高门大户的公子女郎在明面上也都是光鲜亮丽,就算是吵架斗嘴也都是些口舌把戏,可这里,却是会出人命的虎狼窝,且不说判刑后处决手段之残忍,就是没量刑之前在这牢狱中待上几日,便能把一个头脑尚且清醒的正常人活生生给逼成失心疯,瞧那边衣不蔽体的呆傻女子,估摸着也曾是哪位高官府邸中的妾室,如今郎婿被查抄,连的她只能一同入狱。再瞅瞅这边目眦口裂、浑身刀疤的壮汉,正口喷恶言地疯狂摇着囚室的栅门,而一旁的狱官则见怪不怪,淡然冷漠地用剑鞘敲了敲狱门呵斥了几声。
景筲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下意识扶紧乌兰,尽量让乌兰的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前方的祁遇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后方的两个女子,嘴里半是说明半是安慰,景筲稀里糊涂地听了个大概,总之就是让女少主不必忧心,只消在此处待上片刻等他家少主向蔚府与萧府禀明今日之事,方能接她与乌兰出来云云。
“.....少主之意我已向夏娘子告知,在少主处理完此事之前,还要委屈夏娘子和乌兰姑娘先在此地落脚了。”祁遇一个抱拳,向景筲作了一揖算是替他家少主赔罪。
其实景筲心里也无有责怪,事已至此,就只能在这牢狱中先驻脚了,她爽利地冲着祁遇挥了挥手,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祁侍卫不必挂怀,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主儿,就是...还要劳烦祁侍卫寻个医士来给乌兰诊治一下。”
祁遇点头,算是应下了,随后便让狱卒关了栅门,刚要起身离去,景筲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将他叫住。
“祁侍卫!”景筲大喊了一声。
祁遇有些惊讶,转身看她,只见景筲一个抱拳,学着他的样子作了一揖。
清亮亮的女声却喊出了侠肝义胆的感觉:“多谢了!”
此番举动引得祁遇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强忍着笑意点点头算是收下了这声感谢,回身之际,暗暗觉得这夏娘子可真是有趣得紧,若是她能嫁与少主,那少主往后是不是就能快活些了,依稀记得此前夏娘子曾派人来府上送过信函,听仇堰说,她会被误以为成刺客,皆是源于她想去蔚府见叶少主一面,想到这儿,他突然犯了愁,少主对这位女少主的心思尚且不明,但这夏娘子似乎是对自家少主情根深种,还派人送来信件表明心意以诉相思。回想刚刚夏娘子十分客气有礼,全然没有高门大户娇女郎的架子,祁遇认为自己也应投桃报李,助她一把,得赶紧让少主明白人家这番心意啊。
快马加鞭行至蔚府,祁遇向家仆讨了景筲的信函便向着思悟堂走去,思悟堂是蔚将军为叶铭决单独设立的书房,只要叶铭决归府,除了校场练兵,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思悟堂度过。但是现在这里却屋门紧闭,内里一片漆黑,祁遇见此便折了路子,想着少主许是去往萧将军府上了,思忖着离问审还有一段时辰,不如先去萧府走一趟把信交给少主。
正朝着大门的方向走着,一晃扫视到堂屋东面的敬事堂灯火通明,祁遇想了一下,拈回步子转头去了敬世堂。平日里敬事堂门寅时开、申时闭,是为蔚府会见宾客之地,今日到子时还未闭门,想必定是贵客来访,不出所料,还未到堂屋正门,祁遇便瞧见烛光下两个颀长的身影同另一个中等身形的身影交谈。
“禀告少主,属下现已将刺客押入廷尉府,一切以准备就绪,只待少主前去审问。”
还未等叶铭决回应,一旁的年轻男子先开了口,温润端方的眉眼望了下斜对面的中年男人,复而侧目看了下身边的叶铭决。
“叶少主追捕刺客之迅速实在令萧某佩服,我带人寻了几个时辰也没发现那刺客的踪迹,叶兄出马,竟是这般快就将人羁押廷尉府了。只是不知承安王爷为何也在此,难不成尊府也遇刺了?”
此人是骁骑将军萧蓬征之子,萧珩,只见他甚是真诚,言语温良地关切着承安王府是否遭遇了相同的境况,祁遇这才注意到案几对面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此时正一脸迷惑不解,不知其是为何意。
“萧少主此话倒令本王诧异了,本王今夜才刚回府,蔚府便差人邀了本王说是叶将军有要事商谈,”承安王爷面露忧色,“莫非就是因为这刺客一事?”
“王爷不必担忧,今夜蔚府、萧府接连遇刺,看那刺客身手矫健又及善索钩之术,我与叶兄以为,应是邬郇密探来犯,唯恐其对将门对朝廷造成威胁,便深夜出兵前去捉拿,而且现在也已将其抓获,这下便可安心了。”
“是不是安心,还需要审问完那刺客再定夺。”
冷冽的声音如山间冰泉,叶铭决开了口,嗓音里没有半分情绪。
“那是自然,不如叶兄与承安王先叙着,我去审问那刺客。”
“不必了,”叶铭决驳了萧珩的话,“此事虽涉及你我府上,但更关乎邬郇与典朝两国,还是交由廷尉府侍官审讯为好。”
萧珩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若那刺客真是邬郇探子,那可就不只是蔚、萧两府的私事了,而是触及整个朝廷安危的大事,还是走正规途径为好。
“萧少主可安心回府等候消息,等廷尉府审讯完,自会给你我二府府上一个交代,现下我与承安王还有些私事要谈,是以叶某恕不远送。”叶铭决朝萧珩端正的作揖,可这话里明摆着赶客的意味,此举让萧珩不禁皱了下眉,但他很快便返还一礼。
“那萧某就告辞了。”
祁遇在一旁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他想要找机会跟少主说一下信函之事,但眼下似乎不是最好的时机,夏娘子的父亲就在眼前,祁遇屏息看着眼前的二人,不知少主会如何跟承安王爷提起刺客就是他家女儿之事。
不过,接下来上演的一幕也是让祁遇意料之中的,毕竟他家少主从不是估计别人尴尬与否的性情,说话从来都是开门见山,以至于这尴尬的感受全让祁遇担着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