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与烈酒

　　老实说，周成桉有点百感交集，混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等着别人打钱。
　　他垂下眼睫，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你看过这戏的剧本吗？”
　　蒋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没有。”
　　周成桉抬眼，闻言似笑非笑了下：“那你还是看完再说吧。”

　　吴俞心里皱巴成一团，有人上赶着送钱，这周成桉是脑子被门夹了吗这么把金主往外面推，简直比高川还不靠谱。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还是要和自家boss站在一条线上：“那个剧本，我已经发给您邮箱了，您随时都可以看哈。”
　　话音刚落，吴俞桌前的手机就震动起莱，他瞄了一眼，就靠到周成桉耳边说了两句话，周成桉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吴俞就站起身朝对面又说了声：“抱歉蒋总，接个电话”。

　　吴俞一走，蒋澳就往椅背上一靠：“你看起来好像对AZ不是很满意。”
　　周成桉哼笑一声，很无辜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不想坑你，总归是老同学，换了别人我立马就让他打钱了你信不信？”
　　蒋澳看着他，热茶升腾起的稀薄雾气让周成桉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剧本我会看的。”
　　“嗯，看完了联系我。”说着，周成桉就站起身，临走时又回了下头：“不管怎样，谢了。”
　　“谢什么？”蒋澳抬头。
　　周成桉弯了弯眼睛：“茶不错。”

　　隔天山川针对《星际之门》开了场会，从出事到现在也没能拿出个解决法子，那些投资人个个面露不善，以往轮不着周成桉看他们脸色，现在是不得不看。

　　会议室里烟味儿很重，周成桉皱着眉，没由来的就想起了昨天蒋澳递过来的那盏茶香。

　　他让人把窗户打开，一阵清爽的凉风震了震他的神，周成桉趁着人还没来齐，低头给蒋澳发了消息。
　　周：「剧本看完了吗？」

　　手机震动。
　　JA:「看完了，你叫项目负责人来AZ讨论下合同吧。」

　　“成桉，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是高总不给我们大家面子。”周成桉对面的人说一句就碾一下手里的烟灰，“其实你能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我们大家心意领了，但——”
　　周成桉抬头，变换了一副脸色，打断了他，轻声道：“张总，我想我已经拉到人了。”
　　“嗯？”张总愣了。
　　倒是一旁的顾奇，凑过去和周成桉来了个对视，用眼神问：“蒋澳？”

　　周成桉受不了会议室的味道，直接撂了文件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说：“各位，AZ影视现在对《星际之门》这个项目有浓厚的兴趣，大概率能成，所以大家拭目以待吧。”
　　说完，拍拍袖子就往门口走，出了门还让林小晚搞块“禁止吸烟”的牌子挂在会议室门口。

　　钱有了着落,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一半，周成桉先是回家大睡了一觉，从傍晚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时候对着窗户外灰暗的天空空洞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机械地拿起手机翻了翻。

　　一眼望过去好多红点点。
　　周成桉眼尖地看见有个在信息流里十分陌生的名字——星际之门项目组

　　吴俞新建了个微信群，把他拉了进去。
　　周成桉戳进了那个群，发现群里有三十几个人，但没一个人说话。
　　他随手翻了下，蒋澳不在这个群里。

　　也就在这时候，吴俞在这个新群里发了条信息。
　　山川项目总负责吴俞：【各位麻烦改下备注，公司＋职务＋名字就行，另外谁有蒋总微信？谁有的话帮忙拉一下（玫瑰花）】
　　AZ小花：【……】
　　AZ统筹奇：【有微信，不敢拉。】
　　小李不吃香菜：【问问项目什么时候重启？】
　　AZ小花：【+1】
　　山川冤种：【吴总，群都拉了，给我们透个风，别搞得过年还要加班……】
　　……
　　AZ的人一出来，群里的人就都出来冒了泡,一时间群里聊的飞起，都无人在意吴俞刚开始说的话。

　　一分钟后，页面显示了一条信息。
　　【周】邀请【JA】加入群聊。

　　原本火热的群聊像陡然坠入冰窟一样冷冻下来。

　　山川项目总负责吴俞：【蒋总，麻烦备个注，还有周总也是（玫瑰花）】

　　周成桉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服，系扣子的时候右手腕忽然一下刺痛，他拧了下眉，侧过脸看向窗外，空气里有点潮湿，应该是下了场秋雨。
　　转了转手腕，周成桉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健身了，之前在国外光顾着晒日光浴，回来了又碰上这些烂摊子。

　　周成桉现在住的地方是套设施比较齐全的高级公寓，但他常年在外拍戏或者旅行，并不常住在这里，甚至比不过他住酒店的时间。
　　这套房子和样板房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屋里也没添置跑步机哑铃什么的。
　　好在楼下就有健身房，于是他换了身衣服，直接下了楼。

　　这健身房他来过一两回，但还是差点按错电梯楼层，健身房在八层，一整层的空间非常豪阔，里面的设施也是一样俱全，周成桉报了手机号就往里面走。

　　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周成桉打算先跑几公里热热身，落地窗外果然飘起了小雨，连上蓝牙耳机后正要启动机器，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声。
　　“周成桉？”

　　周成桉动作一顿，他转过身，只见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认识的圈内制片人，另一个不认识，看起来挺年轻的青年，长得还不错。
　　“许哥，好久不见了。”周成桉走下了跑步机，十分自然又熟稔地上前寒暄，“这位是？”
　　能带到健身房的肯定是关系匪浅的人。
　　许剑之将身后的人揽到前面来，指着周成桉对那青年说：“认识吗？”
　　“认、认识。”青年有点紧张，看向周成桉的眼神都有点颤：“周老师你好，我是您粉丝，我姓刘，我……”
　　许剑之有点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行了，话都说不清了，尽丢人。”
　　“没事，难免的。”周成桉笑笑。

　　许剑之也不大在乎，让那青年自己去找了举重玩，又对周成桉说：“最近你新闻可不少啊。”
　　周成桉靠在跑步机上笑了一声：“快解决了。”
　　“那行，需要喝酒，找我。”许剑之对他点点头，“你继续。”
　　客套了两声后，周成桉看他朝那青年走了过去，便转过身重新跨上了跑步机，心里毛躁躁地，许剑之是圈内出了名的“gay片人”，换男友如换衣服不眨眼，这人竟然和自己住在一个公寓楼？祸害小青年还被自己撞上，怎么个事。

　　这么想着，跑步机启动起来，运动式耳机往耳朵上一挂，他挑了首周杰伦的《双节棍》。

　　正当他跑着跑着呼吸短促起来，额前泌出热汗时，余光瞥到了旁边的跑步机也被启动了。

　　来人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周成桉一个分神，脚下差点不稳，还好他反应够快，收回目光调整了速度，周成桉望着面前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昀了气息，速度也渐渐缓了下来，终于八公里跑完，他粗喘两下摘下耳机捞起面前的水瓶仰头喝了一大口。

　　摘下了耳机才能重新听到了周围的声音，包括自己右手边跑步机上的呼吸声，周成桉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转过身时脚步却僵在了原地。

　　“蒋澳？”

　　蒋澳穿着运动短衫，他没戴耳机，听到周成桉的声音也只是斜了下目光，伸手在自己面前的桌板上点了“STOP”，然后慢下了步伐。

　　周成桉手里抓着毛巾，还有点懵，这一瞬间他有了种很多年前在自己宿舍楼下看见蒋澳的熟悉感。

　　“你怎么在这？”蒋澳停下来，先发制人地问他。
　　“我住这里啊。”周成桉抬手向上指了指。
　　“哦。”蒋澳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抬了抬目光，然后说：“我也住这里。”
　　“哈？”周成桉刚跑完步，脸上泛红，整个人往外冒着蒸汽，他惊讶了一小会儿，最后笑了：“还挺有缘。”
　　蒋澳闻言，也似笑非笑了一声。

　　实际上周成桉心想，这怎么前几年一面都见不到，现在三天见了三面？
　　缘分这种东西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那行，你跑吧，我休息会儿。”周成桉满头热汗，刚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就看到那一直在内间玩举重的许剑之和小青年走了出来。
　　许剑之远远就看到了蒋澳，他笑着说：“怎么来的那么晚？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蒋澳站在跑步机上慢走着，闻言也只是朝许剑之点了下头，许剑之也不跟他们废话，搂着那小青年就离开了健身房。

　　周成桉忽然不累了，他侧过身，弯腰将手臂搭在自己那台跑步机扶手上，笑着问旁边开始跑步的人：“你经常来？”
　　蒋澳气息很稳，“在家的话，每天都会来。”
　　周成桉还想问问许剑之的八卦，不过看蒋澳这幅样子，他就改了口：“剧本你看了，感觉怎么样？”
　　窗外小雨有愈下愈大的架势，蒋澳皱了下眉，赏了一个字的评价：“乱。”
　　这答案和周成桉想的不谋而合，他晃了晃手臂，笑着追问，“怎么个乱法？”

　　蒋澳忽然按了暂停，然后转过脸看向周成桉，周成桉被他一吓，就听他说：“比许剑之还乱。”

　　愣了一秒，蒋澳重新启动了跑步机，反应过来的周成桉因为这个没品的比喻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挂在颈间的毛巾都因为他的动作差点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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