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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
莫寻的确就是故意的。
该说不说,他这人不仅不好相与,而且很不大度。之所以决定和主角攻受保持距离完全是因为他惜命、识时务,不代表他真的一点怨气都没有。他自己前世眼瞎之后确实做了很多错事坏事暂且不论,但是陆盛却是完全被无辜牵连的。
陆盛虽然工作忙,但他有健身的习惯,而且定期就会做一次体检,结果却毫无征兆的猝死下线。这种事拿来哄鬼,鬼都不信。而且在陆盛身死之后,偌大一个陆家竟然被白月清爱慕者之一的陆盛的同族表弟接管,陆盛一手创立的星寰则被主角攻傅流吞并。
莫寻想到这段剧情就觉得堵得慌。
莫寻不否认陆盛是为了他才会和主角作对,他得担起这个结局一半的责任。但是比起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自我责备,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他更希望让那些无用的负罪感滚开,用事实说话。他欠陆盛的,他自然会用余生来偿还,至于主角攻受,尤其是那位尚未露面的傅总,就算不能硬碰硬,他也总归是可以讨一些利息解解气的。
莫寻不相信,主角光环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小报复都会管。
这场戏等下还要继续拍,和为了剧情需要淋雨补妆的白月清不同,莫寻稳如泰山地坐在檐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洒水车已经停止造雨,周导一喊“卡”,夏梦就小跑过来,给他递水杯送剧本。
她星星眼地小声吹彩虹屁:“莫哥,你刚刚那个镜头真的巨好看!!!超级有故事感!我都没舍得眨眼睛!要不是不能外传,发出去肯定会被吹爆的!”
“谢谢。”莫寻笑笑,接过剧本和水杯,没打断小姑娘的碎碎念。
旁边,因为不放心,而且手下只有这一个艺人的全职经纪人杨森一看着他的眼神也从开拍前的头疼和视死如归,到现在的异彩连连。他隐隐觉得有些脸疼。不等他今天第不知多少次提问,莫寻看着周导走过来,心中暗道一声“来了”,放下水杯,自然地站起身。
杨森一也看到了周导,他把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压下去,第一时间想到周导对白月清和莫寻的态度差异,以为他是为了白月清而来的。
不怪他下意识往这方面想,实在是那个新人有些邪性。连莫寻这种凉薄虚伪的人都在遇到他之后跟被冲昏了头一样,又是接连几次为他出头,处处护着他,又是为了救他摔下马。更别说据杨森一所知,白月清的爱慕者当真不少。这么一遭下来,他多少有点应激反应,不得不防。
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莫寻对白月清还有没有意思,刚才又算不算是在压他的戏,但是杨森一还是端出了护短的态度,往前上了半步。
莫寻用眼尾余光无声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向已经近前的导演礼貌颔首道:“周导。”
周泽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正值黄金年纪,以他如今的成就完全担得起一句天才导演。他虽然年轻,但是目光却格外犀利:“莫寻?”
他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位和他一样,曾经身负天才之名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金影帝,稍显失礼地上下打量着他。
杨森一皱眉,莫寻抬手拦住他准备说的话,点头,仿佛没有察觉到冒犯,淡然道:“是我。周导有什么事吗?”
“我看过那部《当时明月在》,片子是部好片子,你演得也很好。但是你在那之后演的那些,”周泽不掩嫌弃地冷嗤一声,“如果不是因为蒋川和星寰的陆总出面,我连试镜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刚才的状态,是一时的超常发挥,还是可以持续到演完全剧?”
周泽能成为名导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是因为他天赋过人,再加上科班出身功底扎实,一个则是因为他看人选角的眼光毒辣,而且只在意作品本身。
别人不确定,但他看得分明,莫寻分明是在明目张胆的用演技碾压白月清。但是他做得不过分,也没有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而且演员之间互飙演技,一方技不如人接不住戏,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只要没有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比起询问两人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周泽更想知道莫寻能不能把这个状态维持下去。
莫寻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柔和下来,肯定道:“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出戏的锚点。”
周导看着他明显真实许多的柔和表情,联想到了某位他不好开罪的最大资方,眉头挑起,若有所思:“……行,那我就拭目以待。”
一个再好的演员也会有入戏出戏的瓶颈期,每个人的解决方式不同,度过这个瓶颈期需要的时间也不同。虽然莫寻这个瓶颈期确实有些漫长,但是周导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走之前,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看着这边的白月清,提醒了一句:“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但是私人情绪不带入工作,这种事情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莫寻颔首:“当然。工作是工作。”
周导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莫寻坐下,慢悠悠打开保温杯喝水润喉。
他本来也不准备为了出口气拖慢剧组的拍摄进度。经过刚才那一下,他对白月清的水平大概有了解了。他不会做小动作抢他的戏和镜头,但是演员在张力很强的对手戏中感受到一些压力……
这再合理不过了。
杨森一一直在留意莫寻,看到他唇边清浅却毫无温度的笑弧时,心底莫名一寒。
*
再次开拍,在莫寻有意的收敛和引导之下,白月清远比平时更迅速、也更深的进入角色。
不受皇帝宠爱的七皇子站在雨中,双手作揖,言辞恳切的述说着自己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的美好愿景,请求先生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孟云流静静听着,不喜不悲,淡然无波。直到七皇子说起从皇城至此一路看见的灾民饿殍,他才好似被触动,放下了手中书卷,眉眼沉静悲悯:“百姓无辜。然权势最动人心,而这世上,人心最为莫测,也最难如一。”
七皇子听出他的动容,忙再作一揖,展示出十足的尊敬和诚意。他在雨中抬起头,一双稚嫩却坚毅的眼眸被雨水冲刷的格外明亮:“某在此立誓,若得先生相助,来日大事得成,必竭心竭力为苍生百姓谋福祉。凡我在世一日,定要四方境内再无饥荒流离之苦。如渝此誓,天命诛之!”
上天好像也被他一片赤子之心感动,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雨势渐小。
孟云流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淡色眼眸看着他,半晌,似满意,也似认可。他终于起身,素衣雪白,袖袍摇曳。
他郑重回以一礼:“愿为百姓效犬马之劳。”
“卡。这一场过了。”
剧组原定的拍摄计划原本就因为莫寻受伤这件事大调整了一次,他现在不仅按时复工,而且演技有了质的改变,最为满意的莫过于导演。
越是拍下去,周导看他的眼神越是不掩欣赏,也越是兴奋。原定场次早早拍完,他大手一挥,连同几幕夜间戏一起,又加了几场上去。等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今天辛苦大家了。周导说了,明天上午都睡个好觉,吃过午饭再来……”副导演拍拍手,举着喇叭嚎了一嗓子。
周泽作为导演的实力没话说,但是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他经常拍戏拍上头不知道休息,他不休息,别人也都得加班,时间长了难免容易被人怨念。跟他的剧组就跟去渡劫一样,一部戏拍完,剧组人员人均脱层皮。而且他不屑于在工作中搞什么人情,一张嘴连狗都嫌,骂起人来暴躁得很,和平常扎个小辫的文艺青年外形完全不一样。副导演是他好多年的固定搭档,专门负责帮他调节剧组氛围和处理一些剧组内杂事。
这话一出,又累又困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从霜打的茄子变得生机焕发,欢呼应和着“谢谢周导!”,干活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周泽盯着老搭档放下喇叭走过来,不满地臭着张脸,哑着嗓子说:“这才拍多久?之前不是你天天催我赶进度的?”
“你一个镜头能反复死磕几十遍,你说我该不该催你?”副导演给他气得翻了个白眼,“这都连着几天弄这么晚了?真当人人都是我,不睡觉也能给你任劳任怨当驴使?你听听你这声音,回去了赶紧睡觉,再熬下去指不定哪天就猝死了。”
周泽随手抓抓本来就凌乱的自然卷的头发,整个一颓废流浪汉形象:“你就不能咒我点好?”
“我管你熬不熬夜,”副导演冷漠地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化妆间的方向,点到即止,“一个刚出院没多久,一个身体不好,人家能天天陪你这样折腾?”
周泽最烦的就是带资进组事儿多的艺人,他眼睛都不眨,脱口而出道:“那就换人。圈里圈外这么多人,两条腿的演员还能找不到?”
如果是今天之前,副导演相信周泽脾气上来了是真能做出不给资方大佬面子跟人硬刚的事儿,但是现在,呵。他眼皮子都不带动的:“你现在还能舍得换人?”
周泽想硬气点说是,但是他想到今天仿佛从剧本里活过来一样的孟云流,到底没有了嘴硬的底气。
这个圈子里从来不缺演员,但是好演员永远稀缺。
*
远在郊区的剧组在加班忙碌,而与此同时,城市中心的一栋栋写字楼里,透过蜂窝一样规整有序的大楼墙壁,依然能看到一个个方块玻璃窗后明亮的灯光和忙碌不休的人影。
位于星寰顶层,一间视野极佳的办公室内,陆盛再次看了一眼屏幕朝上毫无动静的手机,脸上写满了风雨欲来。
刘特助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内心却默默摇了摇头。
好在是那位,不然换成别人,敢让陆总从天黑等到现在——
这边建议直接拉出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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