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蔷薇

　　沈耀曦把买回来的菜放进了厨房，他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的画，佯装思考了一会，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前两天画的，女版的你。”
　　“女版的我？你画我做什么？”
　　“那天和你打完视频，突然就觉得你的五官如果长在女孩身上也不错，想看看如果你是个女的是什么样……”
　　段澄邈对这种无厘头的解释不买单，“沈耀曦，我有个姐姐。”
　　他赶去学校的那次，有听到他们提起段澄邈的姐姐，“嗯，上次听到顾晗日说了，你打架的那次。”
　　“她七年前去世了。”按理说沈耀曦不认识段乔伊，他们虽然是姐弟关系，但段澄邈长得像妈妈，眉眼处带了些生人勿进的锋利，而段乔伊长得像爸爸，五官都是偏圆顿的，不带任何攻击性。
　　画上的人，虽然乍一看确实像女版的段澄邈，但他看出来了姐姐的独有的五官特点。他心里有些不安，沈耀曦和段乔伊，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那你那次打架是因为……”
　　“嗯，他们拿我姐的死开玩笑。”
　　“对不起啊，我……”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从沈耀曦手上把画拿了过来，“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会画一张这样的画，上面的人和我姐姐很像。”
　　“男人和女人的头骨在比例上就不太一样，女版的你当然不仅仅是把你的五官原封不动地修改到女人的头上，比例、线条，都会有调整。画人画骨，对美术生不难，如果真的像你的姐姐，只能说比较凑巧。”
　　段乔伊右边的眉峰上有一颗痣，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颗痣的存在。画上的人没有这个明显的特征，假设沈耀曦真的认识段乔伊并且想画出她，他绝不会漏掉这个标志性的痣。
　　段澄邈不懂那些专业的美术知识，但他勉强地接受了画骨这个说法，把画纸又递给沈耀曦，冲他摆摆手，“不提这事儿了，就当你和我们段家有缘。我饿了，我去洗菜。”
　　沈耀曦看着厨房里洗菜的背影，吊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但他更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早晚有一天还会被翻出来，那下一次他又要怎么解释呢……
　　他去把画纸放回了原有的地方，然后去厨房给段澄邈做晚饭。

　　段澄邈不到十点就说他累了，稍微洗漱一下就去卧室了。
　　沈耀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段澄邈下午毫不掩饰的怀疑和猜测总是浮上他的心头，那些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和电话，一桩陈年旧案又被翻新，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或者是，想看他坠入深渊。他不知道三月份为了所谓的爱情做出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他轻手轻脚地躺到了床上，背后的人突然伸手抱住他，沈耀曦微微一怔。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蝴蝶骨里，声音闷闷的，透过胸腔传来，“沈耀曦，我想我姐了。”
　　他没有想到段澄邈会说这么句话，他握住了胸前的手，翻过身去，在黑暗里看到段澄邈的目光不再像往日一样炯炯有神，反而像个被丢在路边的小孩一样失魂落魄。
　　出事后他去打听过段家的情况，段家二老把段乔伊当心尖上的宝贝宠，段乔伊去世后整个段家像丢了魂一样。从那之后段鸿飞就再也没管过段澄邈，他要钱就给他钱，他闯祸就让管家去学校处理解决。
　　段澄邈以前很粘顾晗日，因为顾晗日比他亲爹都在乎他，在兄弟身边，他才隐约感觉到小时候有过的关爱。现在凭空冒出了个沈耀曦，他很爱他，他已经把心思都压在他身上了，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先前建立的安全感坍塌了个彻底。他明白相爱的基础是信任，他有多希望自己现在的猜疑都是凭空放屁。
　　七年前，那个人15岁，初三，他们家说他上了高中休学了一年，那他现在应该在读大三。沈耀曦今年大四，年龄不对，可为什么总感觉这中间有些蹊跷……
　　沈耀曦抱住段澄邈，自己埋在他的颈窝里，轻拍着他的背，“我们邈邈现在生活得很好，她看到也会很开心的对吧。”
　　段澄邈呜咽地嗯了一声，含在眼眶里的泪滑出，打湿了沈耀曦的衣领。他闻着沈耀曦身上的安神木香睡着了，开始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蹬被子，沈耀曦就一次次帮他掖好，后来踢累了，也就慢慢睡沉了。
　　沈耀曦看着微微发出鼾声的人，轻轻地在他鼻尖落下一个吻，“对不起，段澄邈……”
　　五一假期最后一天晚上，沈耀曦把段澄邈送到了机场。他本来想买早上的班机，这样回上海准备开学时间充裕一点，段澄邈却粘着他不肯走，哪怕多呆一分钟也可以。
　　下了飞机，段澄邈看到站在门口的范雨琦和刘宁，他觉得头疼：这女的怎么总缠着他？
　　范雨琦也看到了段澄邈，她拽着双肩包带，小跑到了他面前，还不忘记捂着自己会起飞的刘海。她想给段澄邈一个惊喜，穿了新买的小皮鞋和爸爸从日本带回来的包包，还拆了一包新的粉饼。刘宁看到她这一身装扮，都忍不住感慨：您这是要去结婚吗？
　　“澄邈，我……”“叫我全名。”“段，段澄邈……”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再调查我，这次的航班信息又是哪里来的？”
　　“我……”“滚！”
　　她想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刘宁跑去扶起差点摔倒的范雨琦，她也是实在不理解范雨琦这么漂亮，为什么偏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段澄邈！”范雨琦大声地喊住前面走得飞快的人，“你这次就这么走了，我保证你将来会后悔的！”
　　她的小皮鞋跟也不低，刚才那一摔脚踝有点崴到了，刘宁以为她的意思是错过她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追段澄邈的女生一抓一大把，你怎么敢保证你是最好的那个？”
　　范雨琦见走得一瘸一拐，“我不是这个意思。”
　　“诶我不管你什么意思，大老远陪你来趟机场，还白被人家怼一顿，你说你图什么？”
　　“图我喜欢他！”
　　刘宁也有喜欢的男生，但是人家对她没感觉，她追了两周也就放弃了，以她的脑回路，恐怕这辈子都不能理解花三五年去喜欢一个人，到底是自己的生活有多清闲。
　　段澄邈回到孙老师的地方，给沈耀曦发短信报了个平安。他算过年龄了，对不上，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有没有留过级，他当时还蛮肯定地说：“我遵纪守法，年年三好，不跳级都是我的失误，怎么可能还留级！”
　　算了，就当是自己疑心太重。哪有这么巧，自己的爱人刚好是撞死姐姐的罪人？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况且他并没有画出来那颗痣。
　　段澄邈说服了自己，累得瘫在床上睡着了。
　　身在北京的沈耀曦拖了自己学技术的同学去查那个号码，号码的主人是：刘佳轩。
　　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么个人，这人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刚涂完红花油的范雨琦接通电话，“我说大姐，你再这么冒进地去找段澄邈，我马上就兜不住。我给沈耀曦发短信的电话没有加密，他如果想查，一查就查得出来！”
　　“不是让你不要露出马脚吗！”
　　“我这马脚哪有您的大呀！你如果不配合，我们就到此为止，我也不冒着得罪段家的风险帮你查人……”
　　“刘佳轩你有良心吗？是谁恨段澄邈毁了自己的前途，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要说得像你什么好处都没沾！”
　　范雨琦挂了电话，把手机丢了出去。它在床上弹了几下，摔到了地上，屏幕也摔暗了。
　　段澄邈，如果我得不到你，任何人都别想，何况是见不得天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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