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gl】

　　十月秋风萧瑟。

　　长安城外，司青亦穿戴一身亮甲，头上简单地竖起一丛高马尾，颀长的背影端坐在毛色油亮的黑色宝马上，手中持着细剑，风中夹杂着雨丝，风雨染上眉梢，更显锐意。

　　身后跟着的左将军与八百骑军，庄重肃穆地等待将军发号施令。

　　巧儿端着一把油纸伞跟在一身青衣的李婉卿身边。

　　司青亦翻身下马，递给她一块小小的木雕，“这是我从司府前院截下来的合欢木所雕而成。”

　　木雕确实小巧玲珑，精致漂亮，那一双桃花眼眸更是雕得惟妙惟肖。

　　“是我？”李婉卿眼里闪着泪光。

　　司青亦点点头，抱住她， “皎皎，等我回来娶你。”

　　李婉卿眼角划过一滴泪， “昭昭，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答应我。”

　　司青亦吻过她的眉角， “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便是我们相逢之时。”

　　李婉卿拿出荷包中的一个连着玉髓的穗子，放在她手心， “昭昭，我从来不信神佛，但为你平安，我去寺庙为你求了这红线回来打了穗子，你系在身边，愿能保你平安。”

　　她不舍地拉着司青亦的手，司青亦抽出手拉过缰绳。

　　“呜呜呜巧儿姑娘我舍不得你，这是我送给你的，虽然不好看，但我也跟将军学了许久……”左将军眼泪汪汪地递给巧儿一个看不出样子的人形木雕。

　　巧儿哭笑不得地接过。

　　气氛瞬间缓和起来，李婉卿的脸上也划过一些笑意。

　　司青亦将穗子系在竹萧上，她舍不得系在剑上，让它染上血腥与戾气。

　　跨过关口，司青亦最后回头望去，风雨飘摇中，那抹青翠一直站在城门之上向这个方向远眺。

　　司家后代世代镇守边疆，家国大义抵过儿女情长。

　　皎皎，你我都要保重。

　　——

　　金军此次来得突然，打得大晋确实有些措手不及。

　　但待后方镇远大将军来后，军心稳固，善用军法，大晋反攻之势锐不可当。

　　不过，金国此番大军倾巢而出，有些还沿途抓住些男丁壮士上阵，让根本不懂耍枪舞剑的男女上前铺路，人海战术确实让镇守边界的右将军疑惑，这才赶紧加急上报朝廷。

　　司青亦到了之后，大晋将金军打退，两军就在边界地带胶着。

　　倒不是晋军实力不行，只是每次交战金军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带来一堆平民百姓上场，搞得他们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司青亦坐在大帐中，总感觉事情蹊跷。

　　“你们说，这像不像是金国为了把我们引出来的做法？”她站在窗前，望着无垠的戈壁与黄沙对左将军说道。

　　右将军站在她身边，月光照在他肌肉丰满的臂膀上， “金国本来只是大晋国土边上的一个小国，这么做最终结果不过是以卵击石。”

　　“想来确实蹊跷，这么做不是自寻死路吗？”左将军实在想不出来金国如此做的意义。

　　“啾——”一声嘹亮的长啸传来，众人回头，一只羽翼丰满的游隼停在烛灯架边，自己咬着系在腿上的丝线。

　　司青亦见怪不怪地拿起小笺，这次还有另外一封。

　　她拿起来查看过后递给左将军， “巧儿写的。”

　　左将军喜笑颜开地接过。

　　右将军震惊地左右望着，自己就待在边疆七个月！他们怎么都脱单了！

　　“还有什么事？”司青亦看着站在大帐中的右将军。

　　右将军期期艾艾， “大将军下次能不能带我回长安？我也想要尝尝爱情的甜——”

　　司青亦扶头， “想要爱情？你不是说想要御厨吗？”

　　“都想要啊——”右将军哀嚎，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你看你像厨子！明日去帮伙夫烧柴火，顺便提醒他盐少放些。”司青亦忍无可忍，自己都提拔了些什么玩意。

　　右将军见她脸色阴沉，苦丧着脸， “末将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司青亦打开小笺，轻抚笺边刻着的桃花，想起那日她在御花园中桃花树下的惊鸿回眸，不禁嘴角勾起笑意。

　　“昭昭还未回答我，明月与长安，哪个离大漠更远呢？”

　　她眉眼温柔，在昏黄的烛灯下提笔回信。

　　“自然是明月更远，我多曾见过有人从长安来，却没见过人从月亮上来。皎皎便若那天空中的明月，可思可想而不可及。但每每想到，你我在天地间共望同一轮明月，到底心中也是知足的。”

　　她重新给游隼绑上信。

　　游隼围绕大帐低低飞绕一圈，又立刻从开着的窗子面前飞走了。

　　“将军！我写好了！”左将军大咧咧地推开大帐的帘子。

　　刚好看见游隼的尾羽掠过窗沿，他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诶！你等等！我还没放信上去呢！等等啊！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咻——哨声也听不懂！怎么回事……”

　　司青亦撇过那一叠厚厚的信封，突然懂得游隼为什么突然飞得越来越快。

　　“将军……能不能……”

　　“军鸽不能当儿戏，明日去边城寻驿站找信鸽吧。”司青亦早已预料他所想，断然拒绝。

　　左将军泄气地走出大帐。

　　——

　　“主子，顾家确有余孽潜逃在外，我等发现藏匿地点远在北陲边疆，日常通过各地的赌场青楼等烟花之地联络。”死士黑衣蒙面跪在衣着华丽的人儿面前， “大晋国土之内已是清理完毕，只是边疆派系杂乱，鱼目混珠之事诸多，实在是……”

　　“哪来的派系？”李婉卿喝下巧儿递来的茶。

　　“江湖上的派系。”

　　“江湖？呵，什么是江湖?他们能站在尚无战乱纠纷的国土上说自己是江湖人，那是因为我大晋的所有将士站在疆土的最前线，无所畏惧的保护着他们所谓的小家小派，否则，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江湖！”李婉卿让巧儿递给他一个腰牌， “见此腰牌，不尊者，杀无赦。”

　　“是！”死士点头接过后潜入黑暗。

　　“啾——”游隼似箭一般从窗外穿进来，停在仙鹤腾云蟠花烛台边的亮架上。

　　李婉卿解下系在它腿间的丝线，读着信，靠在窗边望向窗外明亮的月。

　　轻轻摩挲着荷包中的木雕。

　　昭昭，世间万疾皆有药引，但何解相思苦长？

　　——

　　司青亦看着军营中的众多平民俘虏，让右将军给人放了。

　　“将军，给他们放了，隔天又被拉上战场了。”右将军挑出一个身姿修长的少年， “诶，你看，这个人我们已经放了三次了！”

　　少年并不说话，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中嵌着一双如北漠绿洲般翠绿的眸子，嘴角颧骨上满是擦伤的血痕，消瘦的下颌轮廓勾勒出别样的风采，一身痞气，眼底没有害怕，只有现在对俘虏营哄臭环境的不满。

　　“哪抓来的？”司青亦出声寻问。

　　“他这次倒是例外，在两军交战的边缘，我们见他鬼鬼祟祟想溜进来就一并给人抓了。”右将军回答。

　　“你就是镇远大将军？”少年出声寻问。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不懂规矩……”右将军踢了一下牢房的铁门，铁门顿时发出一声巨响。

　　司青亦阻止他继续破坏设施，看向少年， “我是，你想如何？”

　　“哼，本……人在此等你多时了！”

　　听这语气，估计是大晋对待俘虏的态度太好了。

　　司青亦转身就走，右将军瞪了少年一眼，跟上她的步伐。

　　“诶！等一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司青亦迎面碰上从边城回来的左将军。

　　“诶？听说那边城内的赌场有狼牙帮的镖局找人呐……”左将军左手提着一只用荷叶包着的叫花鸡，右手拎着一壶酒。

　　“听说？”司青亦看了他一眼。

　　左将军瞬间感觉身子发毛， “也……就进去小赌一把，但结果当然是满载而归，看！我还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狼牙帮找的人非富即贵，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右将军去抢他手上的酒。

　　左将军闪身躲过， “那我怎么知晓嘞，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我们抓了他们的人，他们正合计着如何捞人呢……”

　　司青亦听到他的话后停下， “看来，军营要迎接个贵客，右将，把那些百姓都放了，去把刚刚那个少年抓过来。”

　　“是！”右将军领旨去办。

　　“诶！你们到底吃不吃啊？”左将军拿着叫花鸡叹一口气，抬脚向右将军的方向走去， “你们倒是等等我！”

　　——

　　“我要见你们的大将军！谁让你敢这么抓着我的衣服！放开……”少年被高大的右将军提溜着后衣领，抓到了将军大帐内，一路上的叫嚣声引得操练的士兵纷纷侧目。

　　“老实点！”右将军把他丢在地上，少年戴在脖子上的玉石被甩了出来，他快速地收好。

　　少年不服气地“哼”一身，整理好自己本就不干净的衣服，无所谓地对坐在案桌前的人说道，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们，这个秘密可值千金，别人用什么给我，我都不换的……”

　　左将军一双精明的狐狸眼生动地看着他，眼角的泪痣越看越蛊惑，美中不足的是手上正拿了一只鸡腿啃着， “切，你的秘密要是值钱，也不至于三次来蹭我们这里的牢饭吃。”

　　“呃……这不是在检验你们是否为可靠之人嘛。”少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司青亦打量着他，若是擦去尘土汗水，那模样倒不会差，这脖间还系着价非寻常的玉石，服饰虽然被划破，但隐隐约约可见龙蟒暗纹，来头看起来真不小啊，怪不得出动狼牙帮寻找。

　　“我看你们也是挺可靠的，所以我就打算大发慈悲，告诉你们了！”少年倒是很坦然，一点也不担心只身闯进军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司青亦让站在门口的左将军将帘子拉下，阻隔住里外的空间，站起身来走近少年。

　　“你这秘密我们可不知担不担得起，太子殿下——”

　　少年与左右将军具是一震。

　　“害得我离开巧儿姑娘，千里迢迢来大漠打仗的金国的太子？先吃我一拳！！”左将军一个跨步就要上前扯住他的前襟。

　　“喂！为什么我现在的待遇比俘虏还低啊！”少年躲开左将军，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跑。

　　右将军拦住左将军， “别激动，别激动……好好说，好好说……”

　　少年走到司青亦身边， “本宫可不是来开玩笑的，本宫是来和你们谈停战条件的！”

　　司青亦直视他的眼， “哦？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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