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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真的好奇怪啊,明明在此之前,应该从来都没见过才对,怎么会?
降谷零直愣愣的盯着那双霜灰色的瞳孔,视线穿过拥挤人群,直直相撞。
“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那一瞬间,时间逆流,一切曾逝的时空伴随着深埋的眼泪砸在他脑子里,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几乎要化作利刃刺穿降谷零的心脏。
他眼前飞快的流过无数记忆,欢笑与哭泣,愤怒与无助。在这庞大的记忆里,他试图站稳脚跟,他试图记住些什么。
漆黑枪口旋转出炙热的疼痛,无声告别里尽是不能言的苦恨,一切都在他眼前浮现,虚幻与现实交织出一触即碎的门。降谷零转动门把手,吱呀声响起的那一刻,记忆尽数回收。他徒劳的伸手,试图留下什么来。
尽是徒劳。
没用的,留不下来的东西,无论怎样挽留,最后都会失去。
说了再见就不会再见,撒谎的到底是谁?
下雨了,迎面浇了一脸。可他伸手去抹,这才明白那原来不是雨,是泪。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生生死死都不由己定,你我都只是被穿了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不由己。
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不知道。
记忆飞快流逝,速度中又留下了点无法言说的东西。
那是让降谷零难以置信的东西,他死死瞪大了眼,将那梦一般近乎荒谬的一幕死刻在脑子里。
噩梦重复袭来,剧痛之中,眼前一切都变成虚假。
降谷零直愣愣的盯着川上临,他无法忘却发生在几秒前的记忆,也无法相信那一切都是虚假的。于是便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因为你看,当事人不就站在他眼前嘛。
川上临不开口,疼痛的骨骼难以开口哭诉,于是便有眼泪为他哀哭。
伊达航揉一揉川上临打着旋的发顶,将透明的水珠轻而又轻的拭去。
“临,无论发生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啊,别在让好朋友们担心了,好嘛?”
川上临抱着膝盖,那些畏怯的呜咽声被他死死压进身体里面,不漏一点声响。
物极必反,于是便化作了痛苦的厉鬼,挣扎嘶吼着向他扑来,试图压弯他最后一道树立的脊骨,将他按进滚烫的熔岩里,又或许是冰冷的湖水,活活将他溺死。
可惜川上临是血海里树立着的一根脊骨,哪怕真落入了无底的熔岩里,烧的什么也不剩,但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就怎么也不会弯下脊背。
川上临把头埋进双臂里,他不抬头也不睁眼,因为眼前只有血雾朦胧的樱花树和黑纸白纸的讣告。
一张又一张,狠狠摔在他身上。那个杂草丛生的无铭墓碑,相继离开的爆处组天才,还有倾倒货车下染血的婚戒。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而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黎明真的会到来吗?
在血雨淋湿的蝴蝶翅膀下是被摔得细碎的相片,背光的少年只有一人神情欲要落泪。同期们给予善意的谎言来包容,装作看不见那些难堪的过往。
川上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不可抑制的从喉咙里溢出细细密密的呜咽,破碎而不成腔调的歌声在他耳边响起。
弹着吉他的青年坐在高台上,眉目温和,他面前留着短发的女孩崇拜的望着那把吉他。川上临只是远远的站在他们身后,听不到苏格兰说了什么,他看着青年微微合上的猫眼,固执的不肯移开视线。
但幻觉总是会消散的。他看着两人走远,四肢仿佛被生硬的按进了水泥里,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他想叫喊,可咽喉似有千万的棉花堵塞住舌根,让他几欲窒息,也说不出哪怕任何一个单词音节来。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川上临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可以称之为哭的泣声。他明明是活了十二个周目的人了,可是缩在椅子里又好像只有小小一团,任人伸手一捻,就能拎着后脖颈提溜起来。
“我就说不好,你们非这样。”
“什么嘛,明明不是萩的错嘛,萩真的要伤心了。”
“好了,我没带纸,你们谁带了?”
“我有我有,给班长。”
“临。”
他的挚友们急急忙忙推开门进来。有人手忙脚乱的找纸给他擦泪,有人轻声安慰他,有人为计划的不完美而相互拌嘴。
川上临努力想忍住抽泣,可是眼泪怎么也不听使唤。他干脆自暴自弃的捂住脸,任由那些你侬我侬,恨不能生死相随的眼泪离开他。
这算什么啊?
满含恶意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川上临死死抓住了还在渗血的伤口,那些陈旧的心理暗示非常及时有效的暂时接管了这具身体。一向没什么感情的冷淡嗓音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出现。
“下次在这么恶意揣测他们,就拔掉四肢好了。”
冷汗几乎要浸透外衣,疼痛唤醒了涣散的理智,让川上临艰难的从可怖回忆里站起身来。
“没关系的,我没什么”
“快松手!”
降谷零用力握住川上临完好的手腕,川上临干笑一声。
“我真的没”
“都说了叫你快松手,你难道感觉不到痛的吗?”
态度更为强硬的松田阵平插进来,他语气很凶,态度也如同是刚刚上任的极道大哥。被凶的川上临茫然低下头,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这才姗姗来迟。被他自己攥破的伤口将纱布染成了红色,正欢快的往下砸着血珠。
诸伏景光耐心的剪开纱布,准备给他的伤口重新消毒包扎。松田阵平摆着一张极道大哥的恶人脸当看门神。降谷零握着他另一只手腕,萩原研二拎着医药箱在往这边跑,而伊达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猜到班长一定有一肚子的问题不知从何问起。
都这个时候了,满身伤痛的川上临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把自己逗乐。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被抛弃的脏脏小狗,可怜兮兮的故意示弱,用计谋骗取挚友们的关心。可其实几人明明都看透了他那破烂演技,却又都不开口说破,只是含着笑意将真心双手奉上。
这下可真是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干嘛对我,这么好。”
他鼻音厚重,小声嘟囔着委屈。
“什么?”
萩原研二就站在他手边,没听清他细小的嘟囔,于是就侧了身去问。
“没什么。”
川上临摇摇脑袋,那些褐色的发丝被身后阳光晒得泛出点淡淡透明的金色,漂亮的晃眼。他眼睛下尚且染着熬夜的乌青,又覆了一层薄薄的淡粉。看着活像让人欺负了又不敢告状的小孩。
这样一想,那诸伏景光就是那个倒霉蛋的家长,认命的跟在小孩屁股后收拾烂摊子。这个猫眼男人从萩原研二手里的医药箱里找来剪子,利落的把染血作废的纱布丢进废弃物垃圾箱。
这下,那些伤口就全都颤颤巍巍的暴露在干硬冷凝的空气里。鲜红的血珠在小臂下欲落不落的挂着,攀着那条细瘦的胳膊蜿蜒到手肘,再毫不留恋的坠地,离开这具躯体,碎成破烂的暗红。一块一块,犹如被狠心抛下的碎裂明月。
诸伏景光把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按在伤口上,看起来格外有耐心和好脾气。那模样稍稍逗乐了川上临,不过立刻,他就又开始惆怅起来。
既定的死亡是可以改变的事实。
可如若是死亡的循环呢?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飞驰而来的子弹,摇摇欲坠的花盆,打着双闪的货车。在一切都是凶手的前提下,死亡真的可以被改变吗?
诸伏景光对着一切浑然不觉,他只是耐心的处理没有多久前他才包扎过的伤口。
“好了,伤口别碰水。”
诸伏景光将产生的医疗废弃物全部丢进垃圾桶里,他低头看川上临被他重新包扎好的手臂 ,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被他丢进垃圾桶里的那节染血作废绷带。
“别再让伤口崩裂了,好嘛,临?”
川上临让他这副模样冲了个措手不及,男人低垂了眉眼,那双猫眼里便显出一股难以明言的伤苦。这哀痛来势汹汹,像是裹挟了十二个周目的哭泪,紧紧拥抱他失而复得的残破明月。
明月皎皎,不见他双目落泪任由他凋落却选择视而不见。于是他想,既明月不来,我便去见明月。那明月半悬不落,由着他一把揽入怀里。
川上临盯着这一双猫眼,盯着里头那潭见不着底的伤苦。他像是被灼伤了一样想后退,属于友人的手从背后抵住他双肩。曾让他朝思暮想的关切混杂着消毒水的特殊气味一起钻进肺腑,一呼一吸间犹如夹杂着冻骨的锋利冰雪,不留情面的贯穿他孱弱的躯壳,让他呼吸之中尽是苦痛与血沫,近乎残忍的要他呛咳而死。
伤痛淹进泪里,掩住他口鼻。川上临知道,他身后就是降谷零。
他退无可退,于是便沉默在原地。将发着抖的右手藏进臂弯里,神色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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