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秋月

　　“喵……喵……喵……”
　　自从前不久和云蓝在食堂旁边遇到了流浪猫后，江拾卿每次早上过来，都会过来特地看看它们。
　　那个草丛似乎也变成了流浪猫的居所，江拾卿这两个星期太忙了，在学校处理功课，回家倒头就睡，连云蓝都没见到几面说上几句话。
　　今天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蹲在草丛边轻轻喵了几声，不一会儿，几只小猫就从草丛里窜出来，她靠近些，摸了摸小猫的毛。
　　她虽然从小和同龄人相处不好，但是特别喜欢小动物，大概是有些灵性吧，小猫小狗的也特喜欢她，从来不冲她吠叫。
　　江拾卿从书包里拿出一小袋猫粮，倒在手上给小猫吃。她小时候就喜欢猫，以前家里养过一只小白猫，后来她外婆去世，那只小猫也跟着丢了。
　　家里杂物间堆了一大堆以前没吃完的猫粮，都有好几年的保质期，到现在也还能吃。
　　她就把家里的猫粮悄悄拿出来了一小袋，分给这几只流浪猫吃。
　　“慢点吃啊，有的是呢。”大概这几只流浪猫，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见到她手里的猫粮，吃得特别快，还会噎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拾卿听得想笑，一只手喂猫，另一只手撸了撸猫的小圆脑袋。
　　校门口，秦沉哼着歌骑着车进校园。
　　“老江，早上好啊。”他跳下车，冲着江伟懒散地打着招呼。
　　江伟看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生气又无奈：“赶紧进去。”
　　“欸，行行行，我马上进去。”秦沉点点头，单手推着车，还不忘冲着江伟来一句，“老江辛苦了啊。”
　　说完他推着车，跑得飞快。
　　把车子推到停车场，他拿着书包上楼，路过食堂时被几声“喵喵”吸引住。
　　秦沉倏然停住步子，循着声音找猫，他歪着身子四周看着，目光浅浅地落在了不远处蹲着的女生身上。
　　清晨的阳光很柔，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女生抱着一只猫，一边喂着猫粮一边用手戳了戳小猫的脑袋，小猫被戳得一愣一愣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呆呆地盯着她，逗得她直笑。
　　面前的女生抱着猫，光洒在她的脸上，透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他看见她的笑，目光有一刻呆滞住，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步子突然像是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他靠在墙边没再急着走。
　　江拾卿喂着猫，很敏感地像是接收到了谁的目光，她抬起头，和秦沉四目对视。
　　“那个，你有事吗？”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犹豫地问他。
　　话外之音就是，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秦沉没料到自己在这儿没一会儿就被发现了，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我没事，我没事。”
　　她站起身来，透着有些刺眼的光勉强看清了秦沉。她眨了眨眼，有些慌乱，朝着他周围看了一眼，没见到陈沂林，这才松了口气。
　　江拾卿没多在意秦沉，只是往常都是见他和陈沂林一起的，难得见他一个人。见校园的人越来越多，她也觉得待在这儿不是很合适，收拾好东西，起步就走。
　　秦沉没明白眼前的女生看自己的目光怎么那么奇怪，还有些慌张。
　　他眯了眯眼，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前不久不小心撞倒的那个女生。
　　江拾卿这张脸，还是有些辨识度的，主要是看着很显小，第一眼看不算漂亮，但不普通，仔细看久了，特别耐看。
　　经得起细看，越看越好看。
　　几年后，秦沉再遇到江拾卿，听她说起自己高中那段时间，是多么普通不好看，而且性格不好不招人喜欢。
　　秦沉皱了皱眉都不认同，他始终记得那个清晨阳光下见到的她，温和得像一束温暖的阳光。
　　江拾卿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时候跑得很快，秦沉见她要走了，“欸”了好几声，还没来得及喊住她，那个背影就跑没了影。
　　“唉，怎么跑那么快。”秦沉叹了口气，努力回想着，这个女生好像是二班的，陪陈沂林去送军训服的时候，还见过她。
　　他一路想着这事，到下午活动课打篮球的时候都想着。
　　陈沂林看他心不在焉的，拍了拍他：“秦哥干吗呢，今天那么不在状态？”
　　“我想事呢，你们先打。”秦沉把手边的球抛给陈沂林，拿了瓶矿泉水往篮球场边一坐。
　　陈沂林见他反常，微微挑了挑眉，也不打球了，凑过去八卦道：“怎么了秦哥，你这表情不对劲啊。”
　　秦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陈沂林，你快滚。”
　　难得见这家伙真的急眼，陈沂林憋着笑，还是尽一个兄弟的责任，连问了好几次怎么着了，秦沉嘴压根撬不开，死都不肯说。
　　过了没一会儿，他就被刚来篮球场的温瑶给叫走了。
　　他自从上次军训活动后，对温瑶的印象变了不少，两个人现在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偶尔能搭上几句话。
　　江拾卿这会儿还在班级里写题，顾叶在窗外敲着玻璃窗，她顺着声音看过去，顾叶一边还站着云蓝。云蓝冲她笑着，打开窗：“卿卿，下一节活动课啊，我们一起去看篮球吧，顾叶这小子装相，说要给我露一手。”
　　她朝着班里一看，没剩下多少人，大部分的学生活动课都跟着下去打球晒晒太阳了，于是云蓝二话不说，没等她同意，挽着她胳膊就走。
　　两个人亲昵地挽着胳膊，顾叶看着眼红，一手拿着球在地上“砰砰”地拍着。
　　“顾叶，你干吗？”云蓝瞪了他一眼。
　　见状，他立刻把球抱回怀里，冲她讨好似的笑了笑：“没干吗没干吗。”
　　走到篮球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球场里望了一眼，球场里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不远处，温瑶看见了她们俩，朝着她们俩招手：“江拾卿、云蓝，这边这边！”
　　没管落在后边的顾叶，云蓝拉着江拾卿的手跑到温瑶身边。她带着调侃的笑意，戏谑了句：“哟，你这是来看谁打球啊？”
　　“欸，你明知故问是不是啊。”温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光瞥了一眼跟在后边的顾叶，又看了一眼云蓝，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今天来篮球场是来找陈沂林的，前几周她事情多没时间来找他，今天闲下来，这不是又不死心来找他要联系方式了。
　　陈沂林也是被她执着闹得没法子了，话都说到那个程度了，人家小姑娘还是不乐意放弃。
　　“作为朋友，总能给我个联系方式了吧？”
　　他无奈地点点头，笑道：“你真是我见过最执着的女生了，说好了当朋友啊，别像以前那样了，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老江找我有事，先走了。我等会儿来找你。”他说完这话，跟着秦沉先走了。
　　温瑶虽然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把自己当成朋友，但还是高兴了很久。
　　她们坐在一边，讨论着陈沂林，讨论着顾叶，似乎只有江拾卿格格不入。
　　云蓝靠在她身上，十六七岁的女生，聚在一起大多数都会张口就来谈着自己喜欢的人那点事，偶尔发生点小事其实都不值一提，也能和身边的朋友激动开心好久。
　　看着面前的两人聊得高兴，江拾卿目光有些黯淡，她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那个人的名字注定是她青春里最大的秘密。
　　篮球场上，顾叶拿着篮球炫技，看云蓝在看自己，还朝她招了招手。
　　云蓝看着他装的那股劲，一时哭笑不得。
　　见她笑得灿烂，温瑶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过了会儿，云蓝再提到陈沂林的名字，温瑶才一下子来了兴致，和她说起陈沂林打球的样子。
　　江拾卿低下头，不愿意再听温瑶嘴边的那个陈沂林是什么样的，一股酸楚泛上她心头，像是泡在了酸菜缸里一样，浑身泛着酸味。
　　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
　　应该难过吃醋吗？可又突然意识到，她是个没资格吃醋的人。
　　没有身份，没有资格吃那些干巴巴的醋。
　　她想，暗恋大概就是一场失恋吧。
　　失恋千千万万次，心酸成千上万次。
　　江拾卿觉着自己喜欢陈沂林挺矛盾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上了一样自己这辈子都未必买得起的东西，可心里还是特别想要，又不敢说出口，怕有人会笑她，笑她不自量力。
　　她喜欢上陈沂林，雀跃和心酸，各自占了个半。
　　可等她再见到他，心底的难过就会一扫而空，有些人就是有这个魔力的，总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喜欢着他。
　　温瑶拉着江拾卿和云蓝回班级的时候，特地让江拾卿在她们班门口等了一会儿，她从书桌里拿出笔和本子：“喏，听说你有手机了，快写电话号码，云蓝那个小气鬼不肯给我。”
　　说着时不时还往云蓝那儿投去得意的目光。
　　“温瑶，我看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收集电话号码啊？要完陈沂林的就要卿卿的。”云蓝似笑非笑地吐槽她。
　　温瑶瞥了她一眼：“谁说的啊，我就没要你的啊！”
　　两个人杠了起来。
　　江拾卿在本子上写好号码，还给温瑶。
　　温瑶看一眼江拾卿的字：“哇，江拾卿你的字写得好好看！”
　　江拾卿的字很秀气，规规矩矩的，和她的人一样，字如其人。
　　她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
　　三个人没聊一会儿，江拾卿就先回班级里去自习了。
　　温瑶看着她沉默寡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
　　放学的时候，陈沂林下楼在温瑶的班级门口，手里还抱着个篮球，神色有些着急。
　　“怎么了？”她看见陈沂林过来，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家里有点事，你电话号码。”他没细细回答，急匆匆地问温瑶要电话号码。
　　见他那么着急，温瑶一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她胡乱地在摊开的纸上迅速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没犹豫撕下一整张纸给他。
　　见他那么急，她有些担心地提醒着他：“你路上小心啊。”
　　陈沂林接过纸“嗯”了一声，和她告别，转身跑下楼，走得很快。
　　他今天必须得按时回家，因为他爸今天出差回来了。
　　算起来，他也很久没见到自己那忙得不行的老爸了。
　　一路上奋力地骑着车，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是敞开着的。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手表的时间，从学校到家这边，是在他爸规定的时间里回来的。
　　“阿林，在外边干吗？你爸回来了，快进来！”林琳手上端着果盘，看着在门口的陈沂林，喊着他进来。
　　“欸，妈，我马上来。”他应了一声，停好车走进家里。
　　他爸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看着报纸。
　　“爸，我回来了。”
　　“嗯。”陈誉抬眼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轻不淡地冲他说了句，“今天没出去打球啊，回来得倒是挺准时。”
　　他闻言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这几天他是打球打得有点过头，晚上都很晚才回来，这不才心虚早点回家。
　　“篮球运动是好的，但是学习也要跟上。你妈给你报的那个补习班，学得怎么样？”陈誉瞥了儿子一眼，没多计较。
　　“挺好的，里边老师都挺专业的，教得很好。”前阵子林雅给他报的那个市里的补习班，老师都很靠谱，教了他不少写作技巧，再写作文的时候，江伟都夸他有了不小的进步。
　　陈沂林学习底子好，上补习课也不费劲。
　　陈誉不常在家，但还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学习水平的，稍稍满意地点点头：“别骄傲，踏踏实实学。”
　　“好了，你快上去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林雅把果盘放在桌上，看着父子俩这奇怪的氛围，打断了话，冲着陈沂林使眼色，让他赶紧上楼去。
　　他露出感激的目光，应了声，拿着书包往楼上去。
　　在卧室里拿出今天要写的作业，那张温瑶给的纸被顺带着出来，他看了眼纸上的手机号，生怕自己等会儿忘记，从书柜里拿出手机开机，找着上边的手机号一个一个数字输入。
　　陈沂林想着温瑶大概还在等自己的电话，他顺手就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提示音嘟了几声，随后被接通。
　　“喂，温瑶，我是陈沂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没说话。
　　他不确定地看着自己拨打的手机号，“喂”了好几声。
　　“不好意思，你，你好像打错电话了。”在那一头的江拾卿，刚回到家没多久，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电话。
　　她按着接通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电话里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没想到来自这个陌生电话的人会是陈沂林，听见他说着自己的名字，她耳畔一阵酥麻，愣了半晌。
　　直到他反复“喂”了好几声，江拾卿才缓过神来。
　　她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说错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陈沂林听到陌生的声音也怔住。
　　“不好意思啊，那我打错电话了，抱歉啊。”他连忙说着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应着。
　　他又不好意思又尴尬的，想挂断电话：“那我先挂了啊。”
　　“嗯，好。”
　　他匆匆挂断电话，不解地低下头核对电话号码。
　　“没错啊。”他喃喃着，拿起这张纸，翻了一面，才发现反面也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两个字迹不同，一个写得很秀气，相反另一个字有些凌乱，看着写得应该是很着急。
　　他照着另外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
　　为了防止尴尬再发生，这次等电话通了，他也没先开口讲话。
　　“陈沂林？是你吗，我是温瑶。”见电话那头没声音，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听到是她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是我，我刚才打错了，你给了我两个电话……”
　　“对啊，我真的也是服了自己了，那个电话是我同学的，你已经打了那个电话了啊，糟了糟了，你快把那个电话号码发给我，我得去道歉了。”温瑶这边也焦头烂额的，说好打电话给江拾卿的，找了半天回家发现那张有江拾卿电话的纸，被她写好电话号码不小心撕下来给陈沂林了。
　　她风风火火地和他一顿说。
　　陈沂林有点无奈，把电话号码摁着数字键，编辑好发给她。
　　“发给你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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