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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手给我
林慕溪先是用手抓着路基边缘的杂草,一抓才知道只有碎石,直接摔个四脚朝天。而后又艰难起身,手指巴着路基的边缘,右脚蹬在斜坡的中间,试图两处使劲一下能窜上公路,不仅摔个屁股蹲儿,而且手里抓着的沙石一不小心撒了个漫天飞舞,全糊自己脸上了。
这下好了,不仅哑巴了,还瞎。
林慕溪躺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冰雪与沙石间,晕晕乎乎有点要缺氧的意思,她心道:不妙!赶紧躺平深呼吸,慢慢缓解刚才用力过度带来的缺氧反应。
似乎过了许久,她慢慢坐起,继而又转为半跪着站起,揉了揉已摔成八瓣的屁股。摸索着重新走到路基旁,轻轻的挥手,刚才缺氧的眩晕还藕断丝连,现在可不敢太用力。
她幻想着沉迷拍照的那俩人能稍微有点自觉,查看一下自己还在不在。
显然她高估了沉迷拍照的俩人的自觉性,挥了半天手也没个人理睬。
林慕溪知道自己满手都是沙土,不敢轻易揉眼睛,只能眯缝着眼睛,想找到爱情哥的位置,再朝着他的位置大喊一声,这样获救的几率可能会大大增加。
可眯了半天也没找到二人的身影。“唉,天意弄人,上帝给你开了一道门,必定要关一扇窗…”,林慕溪无计可施,只剩腹诽。
此刻,她垂下手臂,打算放弃挣扎接着躺下,等他们发现自己不在,自然会来找。
“把你的手给我…”,一道陌生又感觉熟悉的男声自头顶而来,“我拉你上来…”,深沉而凛冽,却似高原上一缕春色。
林慕溪言听计从,把手伸了过去,立刻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给她回应。
林慕溪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手臂用力一拉,她轻松脱困。
林慕溪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拉起救出,她昂着头眯缝着眼睛,按声索骥,想要找到那缕春色。
不料,头却被对方双手固定,食指与拇指稍微翻开眼睑,轻轻一吹,而后略带薄茧的指腹与温暖宽大的手掌随即抽离。
“没事了,小朋友……”
深沉凛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笃定,顺便摸了摸林慕溪的头,转身离去。
林慕溪本能的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袖,空空。她眯着眼,看着如天降神兵的春色拂袖而去,高高大大的身影映在林慕溪尚未完全自由转动的眼眸里,渐行渐远。
就在林慕溪拼命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去看时,神兵突然转身,与林慕溪遥遥相对,大声说了句:“加油,注意安全…”,随后抬腿上了辆吉普车,绝尘而去。
她只能勉勉强强看到对方的脸庞黝黑如锅底,以及那辆吉普车车牌上模模糊糊像是有个'军'字。但临上车前那句“加油,注意安全”,绝对在哪听到过,在哪呢?
等林慕溪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反应过来,眼前空空如也,她不禁有些疑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梦境?是幻觉?可为什么脸颊残留的温度这么深入人心。她不禁又天马行空,会不会以后自己梦里的白马王子都有一个黑如锅底的肤色?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林慕溪甩了甩头,决定暂时把春色温暖与梦境抛之脑后,嘿,天意弄人,上帝给你关一扇窗,必定要开一道门。
“六子六子,我举着车,你再给我拍一张……”
林慕溪循声望去,爱情哥和六子拍照正欢,爱情哥在“光明天路”的雕塑前举着单车摆造型,六子在他前方咔咔咔拍的也很欢乐。
林慕溪无奈一笑,随后穿过公路,走到他们身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光明天路后面,是一尊“西部军人”雕像,刀刻斧凿的面庞,魁梧伟岸的身躯,岳镇渊渟的眼神,肃然矗立在这高山之巅,日夜眺望守卫着这片寂静空旷的茫茫雪原,经霜历雪,屹立千年。雕像身上挂着厚厚的五色经幡与纯白哈达,也是历经风吹日晒雨淋雪掩,已不复当初鲜艳明亮。
据说,这是新中国成立四十周年之际,青海省人民政府为了褒扬青藏线军人造福雪域高原的功绩,专门在此树立的。当年冒死修建青藏线的英雄们和几十年来奉献和牺牲在这条天路上的勇士们,都能在这块巨石上找到影子。
林慕溪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曾经“吃人的山巅,如今已成自己脚下的柏油路。她无法想象,平均两公里就有一位筑路英雄倒下,这世界筑路史上的奇迹,是有多少人的默默牺牲与付出。之后的维护、养护、守卫又有多少人的抛家舍业,甘愿奉献。
林慕溪想起几天来遇到过的几次浩浩荡荡的军车队,正因为有他们的默默守护,才有了今日安全的伫立在这里。她甚至想起,骑行第二天,在三人上风向仓促吃饭的兵哥哥,以及刚刚把她从斜坡底捞起的高高大大的背影,虽不识他们的面容,不知他们的姓名,但想起来的一瞬,却是如此温暖和安全。
再下山时,林慕溪一扫斜坡爬不上来时的沮丧,似乎又重新注入了新的力量,虽然有睁不开眼的疲惫,一望无垠的天路,和下坡时的超大逆风,但是没有了之前的抱怨唠叨,她好像甘之如饴。
呼啸而过的对向大货车,相对速度一度令林慕溪成静止状态,并按着大喇叭把她逼到路基旁的沙石地。面前似乎遇到一堵墙,每前进一米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大逆风凌迟着三人的每一个细胞,下坡比爬坡还累。
“他们是怎么过的呀……”,林慕溪忍不住默默腹诽,没人问她“他们”是谁?大家都屏住呼吸,努力蹬蹬蹬。
就在林慕溪腹诽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对向的大货车呼啸而过,风卷着林慕溪和她的车晃晃悠悠,车把一下没用对力,连人带车翻进了路基旁的沟里。
“啊,木木……”,紧随其后的六子大声疾呼。
前面的爱情哥听到呼声,立刻停车回头查看,只见林慕溪一条腿压着单车,一条腿被单车压着,满身泥土,躺在路基旁的沟里无奈浅笑。
车把晃动的一瞬间,林慕溪直觉就是这下真的完犊子了。
现在躺在沟里,剧痛袭来,不知具体哪里痛,又感觉哪里都痛。她动了动上面的腿,能动,动了动下面那条腿,好痛。抬手拍了拍头上的尘土,哗啦啦掉下来一片碎石。
唉,天意弄人,上帝关了窗又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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