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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游历
近几日首座都住在连山上,让我连带着对晋阳君的院子退避三舍,只是偶尔去陪陪小师妹。
我本不想见首座,但是现在出了点问题,且这问题,着实有点大。我得找晋阳君报备一下。
毕竟我道心有异,可能很快就要毁道重修了。
就算没有解决的办法,求得一些修善道的经验也是好的。
首座果然也在,正和晋阳君下棋。
我行礼之后就苦着脸把这件事说了,看着首座表情。
晋阳君似是陷入某种思考。
首座则对着我嗤笑道:“你道心裂了,要找我讨说法了?”
“这等事情不是已经发生过了吗?我以为你都看淡了呢。”
我僵住了。
确实,我并非没有见过人死的样子,小师妹甚至没死。首座这话倒让我疑神疑鬼起来。
可是我同时又有些生气:他怎么能说我看淡?
我过往所见一切,皆在脑中。只是有些人的面貌,实在是记不清了。
“跟他讲清楚吧。”晋阳君突然说道,打破了我的思绪。
接下来的一切是我生平闻所未闻之事。
首座应了晋阳君要求,挑眉笑道:“你那不过是天道做的一颗伪道心,不能成就大道,裂了就裂了。”
“你旧时是不是不通世情?”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会忘记什么?”
“修仙者记性好得很,什么都不会忘。”
一室静默,只有他的声音隆重。
我下意识地道:“妄言。”
那一刻我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说的话。
他便怜悯般地说了句:“你看。”
这就是你被操纵的证据。
我看向晋阳君。
他神色温和,活像尊泥塑木雕的神像。
他居然若无其事地拐开话题,说起我这些年修为再无寸进,不如随首座去域外战场历练一番。
我只觉得我的表情一定是裂开了。
因为首座看我一眼就笑出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哎呀,晋阳你终于开始烦他了,想要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不是吧。
我看着晋阳君。
他很自然地笑着摇头:“开个玩笑罢了。”
明明我道心都裂了,摆明是个开不得玩笑的人,他们却还要开玩笑。
我只觉得悲从中来。
而后又猛回神。
是哦,这是个伪道心,想来裂了他们也不心疼。
“不过,要遣你下山历练,是真的。”晋阳君端了茶盏,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与你有旧的那位店家,两年前送了信来。”
“唉。”我长叹一声,也感叹起生死无常。
虽说这是早有定数的事情,但是真的知晓,还是让人难过。
我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觉得挺清晰。
我是该难过的,毕竟店家是我故人。
首座将下山的令牌丢到我怀里,做了个赶苍蝇般的手势:“见不得你在这儿长吁短叹,稍微开了点心眼就想着卖弄?”
我有心反驳,但是已经被一阵力道推至门外。
砰的一声门应声而关。
……不生气。
跟首座生气又没什么好下场。
得知道心裂了不算大事,我还颇轻松。
迎面撞见二师兄过来,大概是日常被首座一练。
我拉了他道:“我道心裂了。”
“……竟有此事?”他一脸惊讶的样子,“小师弟你可莫要怪到我头上,这全是首座的主意!”
……好胆色啊二师兄。
这可还在晋阳君院外不远呢。
“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摆摆手,心知二师兄今日要难过,负手离去。
我现在多少有些知道平日里那些人负手而立是怎样的感觉了,确实是有种不一样的氛围,好像整个人都高深了。
说起历练的事,我就顺便去任务堂里看了看,引导的师兄表现得颇为和善,看我修为就大赞我天纵之资,然后给我推荐了一个任务。
这是个地级任务,与我的修为还算匹配,讲的是徐州城里频频出现贵重物品被盗的事件,且物品旁还散落大量银钱。
人们尝试过了许多次依旧没能发现窃贼,那人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徐州,离我要历练的青州倒是不远。
挺合适的。
我兴致还算高,很是乐意接下这个任务。
说实话,这任务听起来也不算难,一直没人接才算奇怪吧。
将要下山,我自然要去拜访一下大师兄和小师妹,还顺便说了任务这档事。
小师妹痛心地提醒我一句,我接下这任务是被人坑了。
那任务二师兄以前也接过,还是带着她一起去的,硬是没找到窃贼。
若非这是宝物和财物的交换,性质不算恶劣,早就升上天级任务了。
我心说这强行交换性质还是挺恶劣的吧。
大师兄给了我一件法器让我好好办事。
原话不是这样的,不过也差不多。
在山门处拿到了青州店家的信物后,我觉得可以先去看看那间店铺,再去徐州做任务。
毕竟顺路。而且年关还远,不急着做灯。
在官府处登记了文书后,我拿到了那间店铺的钥匙。
这间店铺的位置其实是有些偏僻的,往年都是因为店家手艺好,才有人慕名来买。
现在几年不开张,门前的屋檐下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沉默着将钥匙伸进锁孔,轻轻一拧,推开那扇老旧的门。
店内自然灰尘更多,满室暗淡。一些破损的纸灯放在架子上,灯身上的墨迹早就模糊不清,剪纸褪色。
我站在这一方世界中,就仿佛迎面见着一片古旧的残骸。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
我无言着唤来一阵风,将室内的灰尘尽皆吹去了,而后又召来一阵细雨,落在那些经年的污渍上。
最后的那些纸灯,我将它们一一做了修补。
但是不管我修补得如何好,它们都不是那位店家做的纸灯了。
事实上即使我修补了外表,也不能改变这些纸灯骨架老化的事实。
它们是不可能端出去卖的。
修仙者兴许能呼风唤雨,但是也并没有转换时间的伟力,更不能逆转生死。
至少我不能。
我仍旧在思考,在有限的范围里,我能对外做些什么呢?
最后我又重新锁上门,给店铺留了一个禁制。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在我做完任务回来前,就不要让这里上灰了。
不然我今日做这一番打扫,岂不是很可笑又多余吗?
一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对面的店里看我。
他似乎是卖的字画,店家从前大概也和他买过不少用来装饰。
我见他一直盯着我看就走上前去,向他买字画。
那倒不是我自己要做什么风雅之事,我是买来给首座和晋阳君的。
他们比我需要这些。
至于首座会不会恼羞成怒……
反正他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特意来找我麻烦。
大概是见我照顾他生意,老人的脸色还算不错,知道我要去徐州一趟,主动提出他在徐州有亲戚,可以帮衬我。
“可是,您为什么要帮我?”我还有些疑惑。
不能吧,我看上去不过一普普通通年轻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助一个陌生人?
那老人家只是将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磕,似怒非怒地道:“我不能帮你吗?”
“那……感谢您。”我在这人几乎说的上严厉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学起大师兄那般慎重的做派。
“也罢,知你不是他家的晚辈,更不是他的徒弟。”老人摆手道,神色寂寥。
我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位老人的好意。这大抵是爱屋及乌吧。
待我来到徐州城才发现,这位老人的身份着实不一般,他口中所谓的亲戚,居然是徐州的城主。
他这般年纪难道不该在老家颐养天年吗?跑到青州的偏僻处卖字画做什么?
由于挂着明宗弟子的身份再加上那位老人的嘱托,城主对我可以说是相当客气,直接在城内安排了一间屋子给我,还差人把事件相关的卷宗全送了过去。
简而言之,他包了我的食宿,且十分配合调查。
看他这般过于殷切的态度,我也不好整日里不做正事,花了些时间看完卷宗就开始第一轮调查。
这件事的时间跨度极大,几乎持续数百年,可见一定与修仙者相关。
但是恐怕也不止如此,不然二师兄和小师妹联手应当能查清事实。
这些失窃的物品,其实也不全然是贵重之物,要说真的有什么共同点,应该是与修仙者相关。
譬如某富商购置的一套符纸,某店家求来的阴阳鱼摆件,某家公子哥意外得来的神兵利器,某农户无意中挖出的灵玉……
这是已有的定论——幕后之人在收集修仙者相关的东西。
“那么,当修仙者出现在这里,他们应该会有所行动。”
不论是逃跑,还是趁机掠取宝物。
可疑的是此前也并未有无功而返的修仙者说自己遗失了东西。
对此小师妹提供了线索。
她和二师兄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就去好好询问了一番几个同门,在恰当的处理下,有些人招供说确实丢了些不怎么重要的小玩意儿。
况且,他们用了寻物之术也找不到,可能已经毁了。
“这事是不是奇怪得很?这么多东西拿去只是毁了,还送上银钱。”小师妹在那边笑道,“幕后主使说不定是个大善人?”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断俗缘,要把自己相关的东西毁去?”我提出这么个观点。
毕竟,我自己也是打算过把以前卖出去的东西再买回来毁了的。
小师妹笑得乐不可支:“真该让二师兄听听你这说辞,各人丢的东西来历五花八门,哪来的可能全与他一人相关?”
“……也许他们是一个组织呢?”
我觉得幕后黑手应该是一群以断俗缘为目的,隐藏在这徐州当中的人。
小师妹连着否认几声:“不可能,断俗缘哪有这么简单,你纯粹是话本看多了,什么都往大组织上想。”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很对。
“……我和二师兄当时接下这个任务,自是没什么人赶来找事,也没有丢东西。”
“当时明明已经做了很充分的伪装,想用宝物作饵,却还是引不出那人。”
“你就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吧,反正绝对不会有危险就是了。这个任务还从来没人受过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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