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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疯了?
赵蘅一手抵在面具上,似在提防莲如出手抢夺,那干瘦灰白的手挡着绘有玉雕人面的面具,一时有些诡异。
莲如怔了片刻,这才叱问:“你方才那话是何意?休要以为一番示弱,我便会放过你。”
“不过是告诉你,这二十年来我过着什么日子罢了。”赵蘅摇头,“这血阵由来已久,可不是为了挡你。”
“那是?”
“是为了挡我的脸。”赵蘅再次抬手,这次是整个手掌覆住了面具,好似生怕脸上的面具有一丝动摇。
莲如不信:“你脸怎么了?”
“若本王告诉你,这张脸二十年来未曾变样,你信吗?”
莲如一怔,下意识说:“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一样。”
“那么你觉得,这对本王来说,是福是祸?”
莲如更觉诧异,很是不解:“有什么祸?况且以你容貌,二十年不变,岂不是很好?旁人恐怕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吧。”
赵蘅双目一黯,静静看了她一眼:“传言猫有九命,妖身换心之术果然强大。”
“你知道我是……”
“知道,自我换心醒来之后,见身边无你,又想到你说的二十年之约,我便猜到了什么。而后我容貌不变,问遍江湖术士,终于确定,原来你说的二十年是何意。莲如,你是一番好意救我,而我对不住你。”
长达许久的沉默后,空气中涌动的杀气就像兜满了气的袋子被人扯开了一个口子,倏地泄了。
莲如的眼神已柔了下来:“原来你记得。”
“你救我性命,此约等若生死之约,自不可忘记。只是我的苦衷,你恐怕无法理解。”
“苦衷?”
“在你眼里,容貌不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我一介凡人,若是容貌二十年不变,怎会正常?”
莲如一呆,想到了什么。
“就拿朝堂百官来说,若是知我有此等异象,背地里会如何非议于我?不错,容颜不老,这听起来是很诱人,可是放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身上,这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了。”
莲如脸色煞白,呆呆看着那张面具,说不出半句话。
“因此这二十年来,我终日戴着面具,不敢离开王府,更不敢让自己的真面目被别人看见。对外,我自称患有重疾,足不出户,皇兄感念我不易,特赐我如此府邸,可是在我看来,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我,早已是废人一个。”
“不会的不会的。”莲如心头一颤,几乎下意识地靠近,握住了赵蘅的手。
“我带你离开,王爷,我们一起去个无人的地方,别说是二十年了,四十年、六十年,我都可以陪你。”
赵蘅目光停留在莲如莹白柔软的一双手上,苦笑:“你能活百年乃至千年,我呢?我的人生,有的只是几个二十年罢了。”
“别担心,有我呢。我既能给你一颗心,就能再给你一颗心。别忘了,猫有九命。”莲如露出笑意,痴痴地看着眼前之人,好像浑然忘了她这二十年来的修炼是如何艰辛。
“她疯了?”轻尘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赵蘅三两句就让莲如许久以来的怨气和杀气消失殆尽。
厉渊隐在暗处,若有所思地盯着莲如的笑颜,只觉得恍惚。他也算是认识莲如有阵子了,曾见过那张艳丽容颜上的数种神情,却从未见过如此灿烂。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欢愉和喜悦。
这时,倒是很少说话的池晏开口了:“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什么?”
“也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先前莲如说起赵蘅时,依然称他为王爷。”
轻尘回忆了下:“好像确实如此,那又如何?”
“若你真的要杀一个人,说起那人时,会如何称呼?”
“老妖怪?大坏蛋?”轻尘扬起一张天真懵懂的脸,嘴里吐出了这些字眼。
有点违和。
池晏抿了抿嘴,有点想笑。这徒儿一本正经地骂起人来,居然是这样的。
不过幸好,徒儿脑子够用。
果然,片刻后,轻尘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我懂了。莲如口口声声唤他王爷,可见并不是真的心存杀意,只是误以为赵蘅忘了二十年前的约定,所以满怀怨气。”
池晏颔首:“如今她终于知道,赵蘅并未忘记,乃是有无法言说的苦衷,自然释怀了。”
“可惜了那二十多条人命。”轻尘一呆,轻叹着。
池晏听得那声叹,动容回头,见轻尘低头,纤长的睫毛覆在双眼还不住颤抖,心知她仍在替那二十多条人命惋惜不平。
一时间,池晏目光久久落在她脸上,心底也发出了一声叹。
寻常仙辈,哪怕是由凡人飞升而来,在步入天界的那一刻起就忘了尘世的喜怒哀乐。可是这个傻徒儿,似乎有着天生的共情和悲悯心肠,如此一颗七窍玲珑心,也不知是福是祸。
耳里传来一声轻笑,厉渊懒洋洋说道:“我早就说了,莲如对于赵蘅,乃是因爱转恨。你们还不信哪。”
池晏不置可否地摇头。
这凡尘爱恨,他也确实不懂,只能与自家小徒一起慢慢体会了。这恐怕也是天道修行的一种吧。
这时,轻尘忽然抬头:“不对啊。”
池晏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冷不防与她对视一眼,只见轻尘一双小鹿眼眨巴了好几下:“师尊,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无事。”池晏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淡淡摆手,“你刚才说,什么不对?”
“赵蘅不是人人爱戴、备受皇宠的平阳王吗?听莲如说,他早年是不怎么受宠的,若他这么多年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被当今君主如此厚爱乃至国师,又怎么可能被坊间如此传颂?光是王府大门外金龙盘踞,就恐怕不是一句感念不易就能解释的。”
厉渊轻咳一声:“假的假的,真龙在这儿呢。”
他对所谓的“金龙”还是很怨念,然而这句解释太苍白,此刻没人想听。所以他说完这句,很识趣地闭了嘴。
万万没想到,他耳里听见池晏叫自己名字。
“龙太子。”
厉渊受宠若惊:“仙尊,叫我名字就行了。”
“赵蘅言中有虚,你盯紧了。”
厉渊狗腿地应了一声,正要向仙尊表决心,忽地一顿:“仙尊,你意思是他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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