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也

　　晓晴再一次呆住了，短短半天内，好像做了一场梦，还是一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噩梦。

　　眼前震撼的场景，让她忘记了心惊肉跳的经历。

　　那墓碑饱经风霜，上面的字迹在百年间被腐蚀，模糊不清，周围的一切如同被人精心布置过的，与这块碑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石碑像是一位圣女，在向晓晴招手，用她的和蔼换来她的虔诚，她想匍匐在地上去看轻碑下埋葬的亡灵。

　　暗红的碑文苍劲，入木三分，似有人提笔沾着鲜血所著。

　　许仙缓缓念出碑文：“辛末十二月七日之役，死者近两百人，先将士备于北城郊外成家粮仓，皆为守城官兵及不甘为亡国奴之百姓，欲报国无悔，身先士卒，与日寇同归于尽。何料徐家恶人串联日寇，一百七十八人奋勇抵抗，见者无不泣泪，然而此百人多数不知籍贯姓名，甚有日军杀害百姓百人，皆葬于此。哀哉！其无法令世人铭记，愿魂灵永存。”

　　他读的很慢，由于空旷的洞穴，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浑厚，字字扎入人心。

　　自他说出第一句，泪就在晓晴眼中带了许久，视线朦胧中，无关时空，无关你我，仿佛她穿梭在大街小巷。

　　凛冬的那一天，鲜血的余温似乎都能烘融了雪，阳春街有很多户人家，家家都有各自的故事，但在十二月七日，翻开两百多人的尸体，你能看到那片土地下有两个字

　　“死亡”。

　　许仙和叶落时心中都像压了一块石头，即便见过怨气漫天，千血雨腥风，现在再观望这巨碑，真真像是一个沾满血的巨人，背着惨重且不为人知的真相。

　　如果没人走到这里，亲眼看到那封藏有徐家勾结日本人的证据的家书，看到这块巨硕的碑，那么也徐宅会被当成一处北城巨贾的故居，供成百上千的游客参观，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隐秘的同样血淋淋的事实。

　　这个世界上的秘密太多了，叶落时不由的想到了宁芊芊。

　　“这里是阵眼。”许仙突然肯定地说道，他的目光还没有离开那块石碑，令人心驰神往下是坟墓，许仙想起当年的北城，想起许家门殚户尽。百年间不曾复发的“执念”，在如今见到同样悲哀的阳春里，又燃烧起来，“徐往才通敌叛国，最后病痛缠身，妻离子散已经是报应了......”

　　他是在给自己一个解释，好让无名的恨意得到安防，因此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对于面前的石碑，毁还是不毁，许仙没有犹豫。他拿出判官令，默念几句口诀，晓晴看见令牌上的字好像在放大，金光耀眼。晓晴心中登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叶落时没有经历过许仙的人生，也无法和晓晴共情。他比晓晴更早知道，天下多的是无能为力的事情，有时候他只需要做一个旁观者。

　　“判官许仙，天道在上，超脱凡魂，惩鬼除邪，先有徐家，害人无数，百人魂灵，应得永生......”

　　许仙本要两指写“敕”用判官印毁了这石碑，只要阵法一破，徐宅就会恢复正常，眼看大功告成，许仙却听洞口处有人大喊：

　　“等一下！”

　　许仙手中动作一顿，三人一齐回头望去，两人是惊愕，一人是疑惑。
　　叶落时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怕不是眼花了。
　　许仙则挑眉看去：“千道长？”

　　来人正是刚和叶落时分开不久的千田，

　　千田快走几步，路过晓晴微微颔首，似乎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晓晴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坐了一次过山车，跌宕起伏。

　　她看着千田迎面走来，两鬓的发丝向身后飘去。晓晴呼吸凝滞一瞬，她也知道很多明星，都拥有一张令人想入非非的帅脸，叶落时和许仙的相貌也已经是俊美，可是这人的面容不能用“美”来形容，用这样寻常的词语好像都十分的俗气。

　　阳光不偏不倚洒在他身上，晨雾裹挟，不知是哪家的仙人现世，匆匆一瞬，怦然心动。

　　千田气还没喘匀就解释道：“不能毁了这个阵法，砸了阵眼，徐宅里的东西都会跑到现实里。”

　　那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千田本追查那名为人改命的上清宫弟子，却没想到那座荒山，正是徐家村旁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他围着山绕了半天，才发现了这个阵法。千田趁阵法还不稳定入阵，结果一进山洞就看见许仙拿着判官令就要砸阵眼。

　　许仙疑惑：“你说......这不是现实？这不会是梦吧？”

　　千田摇头否认：“徐家村的阵法是我师父亲手设下的，为了困住死在阳春街的所有.....人。”虽然这些“人”并不像是人，“尸体的魂魄在离体的时候被抽走了两魂和三魄，行尸走肉。

　　师父当年布了一个巧妙的阵法，他将阳春街停在了过去。

　　所以在阵法外你们没有办法在徐宅里看到任何怨气，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正在九十一年前，这就类似于‘平行世界’的概念。”

　　对于接触过现代电子用品的晓晴、叶落时和千田三人，这种事情就是妥妥的时空穿越加平行宇宙，许仙虽然整日在地府中不问世事，脱离时代，连老年机都不会用。但凭借着理解还是能明白其中玄妙。

　　晓晴听得一愣一愣的，喃喃道：“我的妈呀......”

　　这个阵法已经不能算是巧妙了，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千田：“你们应该发现了徐往才的秘密，当年的亡魂本来应该去到地府，投胎转世。我看了师父的笔记，他说这些魂魄并没有去地府，因为有人动了手脚，将这些人的尸体练成了傀儡。”

　　叶落时：“我们在徐宅遇到的东西就是死尸，谁做的？巫术？”

　　千田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南巫的手法。”

　　此话一出，众人都感到讶异，就连晓晴都蹙眉沉思。

　　南巫的传说，在道界人尽皆知。只不过这个故事背后是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杀戮。多年前巫术丛横西南，作法手段极其残忍，道界声讨西南巫术，一时间南巫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像是欧洲中世纪的猎巫行动，只不过发生在东方。

　　当年南巫最后的继承者也死了，从此再无南巫这一术法。

　　可如今这种秘术重出江湖。

　　“这个阵法的精妙不光在于作用，更在于阵眼，它的阵眼是一个生魂。”

　　叶落时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说阵眼根本不是这块碑。”
　　普通阵法的阵眼一般都是物品，物毁阵毁，有的阵法还设置多个阵眼，但极少听过以魂为阵眼的。

　　千田：“对，阵眼负责守阵，所以这个守阵魂魄也称 ‘守阵人’。要想布阵，除了阵眼还需要奇门相助，有人动了阵法的一坏，导致守阵人力量减弱，牵制不住阵内的死尸了。”

　　晓晴突然明白过来：“所以说那几个疑似被野兽袭击的登山者其实是误闯阵法！”

　　千田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因为阵法已经无法二十四小时维持正常的徐宅了。如果毁了阵法徐家村将会全面崩盘，我们现在只能尽力修补。”

　　许仙叹了口气，摸了摸手中的判官令，庆幸自己没动手，要是真把这群怪物放出来，他就捅大篓子了。

　　许仙问道：“如何修补？”

　　千田：“这阵是师父首创，遗留的方法也很少，师父只是说......按奇门站位做法，就能唤出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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