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痕

　　“林姨，我回来了。”江时晴见林姨在客厅，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边说，“好累啊。”

　　“时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林姨等在客厅里，见江时晴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原本还想进行一番说教的，却在看清江时晴脸上浓重的疲惫感后，歇了刚才的念头。

　　林姨脸上的严肃也瞬间转为了柔和，心疼地说着：“小姐，你先坐着吧，我去给你放好水，好好洗个澡就去睡吧。”

　　玩了一天过，兴奋过后，一波接一波的疲惫感袭来，江时晴都有点迷糊地点点头，便半躺在沙发上了。

　　林姨早已忘了自己的忧心，不再多言，连忙上楼给江时晴放水。

　　……

　　翌日。

　　江时晴一夜好眠，在客厅留了张便利贴，便趁林姨不注意，早早出门了。

　　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最后只剩的一条小门缝也被完全合上。

　　林姨从侧厅出来，料想到江时晴大概像平日一般吃完早餐，正想去收拾，来到饭厅，却不见江时晴。

　　“时晴小姐怎么把便利贴留在这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丢三落四的。”林姨脸上泛活着笑意，语气之中不见责备，却在看清便利贴上的字后，笑意凝住。

　　【林姨，我出门了，阿拾也跟着我一起的。而且我已经跟妈妈打过报告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了，‘爱心’。……忘了，还有，回来不可以说我哦！！！】

　　林姨又怎么不会猜到她出门是为了找谁，甚至连她对别人那点小心思也早就知晓。可是，她也绝不能告诉夫人，那样会直接害了时晴。

　　林姨捏着那张便利贴，轻轻地叹了叹气，心事重重地自语道：“时晴小姐，我会替你好好了结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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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向雅带路，江时晴跟向竹声并排，阿拾随后，一行人沿着新竹河的上游、镇中心的反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少的人提着祭篮经过江时晴他们，那些人已经拜完从寺庙回来了。

　　青竹寺位于新竹镇深处的青竹山山脚处，千年古刹，走近看去，青瓦红墙上已然被岁月刻上斑驳年痕，绕庙而生的青竹苍翠葱郁，飞檐下青铜铃铛随风舞动，古朴庄严。

　　“你们啊，只要够虔诚，祈愿的都会实现。”

　　向雅沿着石阶而上，稍微喘着气说，眼中尽是虔诚。

　　江时晴忙着欣赏沿途美景，在听到向雅所说的，点了点头。向竹声和阿拾则沉默地沿路而上。

　　通往青竹寺大门的石阶路并不算曲折漫长，路的尽头处也有不少人沿路而下，他们也很快就到了。

　　走近了，江时晴才彻底看清青竹寺布局，寺庙建筑沿中轴线对称分布，中轴线之上是供人们礼佛的大殿。

　　向雅料想到大殿里人应该会不少，而江时晴第一次来，让他们陪着自己难免会闷。

　　于是她便拿过祭篮，叫他们三个人结伴去参观一下寺庙，打算自己一个人先去大殿礼佛。

　　“那阿姨先进去了，竹声，你带他们好好去参观一下吧，参观完了就到大殿里找我吧。”

　　“好的，向姨。”江时晴笑着回应她。

　　向竹声颔首。阿拾因为不进寺庙，便留在门口不远处的凉亭等待。

　　向雅说完，道了声再见，便提着祭篮，走过两扇佛门，消失在他们眼前。

　　“我们现在去哪？进去吗？”

　　“嗯，进去吧。”

　　江时晴跟着向竹声穿过一开始向雅走过的那两道门，视野一下变得开阔了，江时晴饶有兴趣地边走着便看。

　　一道石桥过后，再上一段阶梯，阶梯之上就是寺庙大殿。

　　石桥之下是放生池，池子也沿着中轴线对称分布，池水清澈见底，池中鱼龟在悠闲地游着。池子中心破水而出两个大石龟，石龟上驮着一个石篮子。

　　石篮子里已经装上了半篮子的硬币，而石龟旁的那一圈水下填满了硬币。

　　有零星几个人在石桥上努力把手中硬币抛进石篮里。

　　“哎呀，又没进，我就这么倒霉吗！”

　　“诶，我进了，还是两个。”

　　“哈哈，别这样说，我分一个愿望给你。”

　　江时晴听到石桥上的一个男生泄气地说着，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生恰好投进了，开心地笑着，安慰他。

　　两个人应该是好朋友吧。

　　那个男生不服输，又投了一次，终于进了，原本泄气的脸庞堆满笑容。两个人有说有笑，满意地离开了石桥，随之拐入右侧的拱门。

　　看到这一幕，江时晴也跑上了石桥，又来了兴趣。

　　不待她多说，向竹声看着她充满活力的模样，扬了扬唇角，默默地递了一小把硬币给她。

　　江时晴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声音清脆：“谢谢，果然，还是你懂我。”

　　江时晴试了几次，都失败而归，也像刚才的男生一样，一脸泄气。

　　“我也这么倒霉吗！”江时晴陷入自我怀疑，哀怨地看着池中石龟。

　　“哒-哒”

　　两枚硬币从江时晴身旁的人的手中抛出，潇洒又准确地飞进了石篮中。

　　江时晴看了看篮中的那两枚硬币，又看了一眼向竹声，见他依旧是神色平静，喃喃道：“居然，进了。”

　　江时晴又来了活力，捏着一个硬币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抛了出去，不出所料，还是没进。

　　“果然，我最倒霉。”

　　向竹声故意投出两枚硬币，并不是为了让她更失落，此时看着她沮丧，顿时显得手足无措。

　　“我可以……”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你投进了两个硬币诶！”江时晴扬起白皙的脸庞，眼神瞬间又亮晶晶，期待地望着向竹声，说，“我可以拿走一个愿望吗？！”

　　向竹声原本想说的被她打断，也让她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了，极快地点点头。

　　江时晴开心地也跟着点点头，正想走，手上还有一枚硬币，索性直接朝着龟背石篮洒脱地抛了出去。

　　“哒”的一声，硬币顺利进篮。

　　“进了”

　　江时晴怔怔地看着石篮中安静待着的硬币，不由自主地喃道。

　　微怔过后，便是激动难耐。江时晴握上了向竹声放在石桥栏杆上的手，激动又开心地说着：“向竹声，你快看，我投进去了！”

　　短暂的握上，很快又自然地分开，江时晴两手攀上石栏杆，看宝贝似地看着自己投进去的硬币。

　　向竹声却无心留意其他，手背上还残存着她手心的温暖，耳尖再次悄然冒红，这时候目光却显得小心翼翼，望着她的侧脸。

　　“好了，我看够了，我们走吧。”

　　江时晴的声音把微怔的向竹声拉回了现实，跟在她身后，眼底深处是她看不到的挣扎和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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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大致参观完了寺庙中开放的场所，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误入了一个来时没有碰到过的一个小庭院。见门口处写着‘内可参观’，江时晴便放心地进去了。

　　一入庭院，最先映入江时晴眼帘的是位于院中心的一顶青铜古钟，古钟旁伫立着一块古碑。院墙边稀稀拉拉地新落下了些枯竹叶。

　　看来应该寺庙里的僧人每天都认真打扫过这个庭院，江时晴绕着院墙边走了一圈，心想。

　　等江时晴回到古钟旁，向竹声仍停留在那块碑石前。江时晴见他认真地注视着那块碑石，也凑近了一点去看，才发现碑石上刻着整齐密麻的金字。

　　“这上面写了什么？”

　　向竹声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平静地说：“一个传说。”

　　“传说吗，那我也要好好读读是什么样的传说。”江时晴跃跃欲试，也开始认真地读起碑石上的文字。

　　清风拂动，竹梢飘舞，竹林潇潇声响，清脆醒耳。

　　“这传说也太离奇了吧，原来它叫姻缘钟啊。”许久，江时晴才看完反应过来，饶有兴味地看着碑石旁边的古钟上。

　　“敲钟为盟，钟声作媒，上达天神，永结同好。”

　　江时晴念着碑文上最后的话，双手已经握上了钟杵，望着向竹声笑了笑，说：“正好，我也想求一段姻缘。”

　　“噹——”

　　不待向竹声反应，钟杵一击，沉厚悠扬的钟声飘散开去，似沉吟，似上诉。

　　钟声之下，夹杂着清脆悦耳的女声：“我想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江时晴刻意靠近向竹声，偷瞄了他一眼，说出了那句话，却见向竹声仍像之前那般神色冷静。

　　钟声散去，江时晴脸上露出疑色，忍不住问：“你刚才没听到我说什么？”

　　向竹声目光坦诚，沉静地回答她：“嗯，没听到，抱歉。”

　　“好可惜，不过，也不差那一句，反正你知道我心意。”江时晴不见泄气，见他目光转移，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目光湛湛，又说：“向竹声，你也来敲一下，反正我也会听不到的。”

　　向竹声很干脆地拒绝：“传说不可信。”

　　然而却被江时晴抓住漏洞，笑嘻嘻地回他：“既然不可信，那就更应该试试吧，当作玩乐。你说，对吧。”

　　“而且敲一次也不吃亏，感觉挺解压的。”

　　“你不会不敢尝试吧，你是不是怕让我听到你借着钟声偷偷说喜欢我了。”

　　江时晴趁着向竹声沉默，还直接用上了激将法，笑着注视他。

　　向竹声垂眸，极力隐藏眸中的慌乱，低声说：“不是。”

　　“那你试一试嘛。”

　　“好。”

　　“要说出来。”

　　向竹声害怕她会不断逼问，点头，动作干净利落地敲响了青铜古钟，因为用的力度过大，这一次古钟声音更加地浑厚悠扬。

　　江时晴极力靠近向竹声，见他的薄唇轻启，因为钟声过大，江时晴赶紧捂住一边耳朵，往他身边凑近。

　　“说完了。”

　　“向竹声，你是不是耍赖，你说的不是国语！”江时晴依稀听到了一点，气鼓鼓地问。

　　向竹声坦诚地说：“嗯，你没说过不可以。”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眼中顷刻浸满了笑意。

　　江时晴一时语塞，盯着古钟，眼中全是遗憾，心痒痒的，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清风一阵阵，抖下了许多枯竹叶，有些甚至飘到了古钟旁。

　　江时晴视线转回到向竹声脸上，噗嗤一笑，说：“向竹声，你别动。”

　　然后拿出手机，动作快速地举起又放下，继续说：“低头。”

　　向竹声不明白她这一番举动，疑惑地看着她。江时晴仍是叫他低头，见他照做了，才举起手来，不多时，手上便多了一片竹叶。

　　“呐，给你，风带给你的礼物。”江时晴把竹叶递过他，漂亮的双眼早就完成了月牙，不见之前的遗憾，心情愉悦地往门口走。

　　“走了，回去找向姨。”

　　声音中也有藏不住的笑意。

　　向竹声握住她给的枯竹叶，才明白她刚才举起手机的用意，一向沉静的声音有了起伏：“江时晴，你拍照了！”

　　“对啊，还挺乖的。又乖又呆。”

　　“事先说明，我不会删的。”江时晴继续往前走，提前截断他想说的话。

　　“除非，你什么时候肯说喜欢我，我再给你欣赏一下。”江时晴回头，坏笑地说着，“放心，独家占有，不会外泄。”

　　向竹声无言，跟随着她，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弯了弯。

　　身后，古钟与碑石继续作伴，清风又悄无声息地送来了几片枯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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