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之夜

　　当霓虹球与无济于事的灯光再亮起时，代表着演出的完毕。

　　昆哥朝观众们致谢，接着乐手们下台。

　　窦欲达跟在其中，毫不留恋地离开，

　　观众们闹了好一会儿，他们欢呼、吹口哨。许久，有些人才缓慢地从观众席挪动，更多的睁着醉茫茫的眼睛，注视周围，似乎感到疲乏。

　　李萧龙和刘帆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帆斟酌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我们找找张巡？”

　　这是一个和刚才的表演无关的话题，李萧龙心照不宣地：“好……”

　　他们站起身来，走进拥挤的人潮。

　　走了一截，刘帆听到什么声音，无意朝身后一看，吓了一跳。

　　李萧龙转过头，窦欲达正伸出手，拍他的肩，身后跟着谢飞飞。

　　李萧龙猛地弹一下。

　　窦欲达是诧异的，而谢飞飞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我没注意，吓到了。”李萧龙不好意思地解释。

　　他没说实话，不知为什么，就像刘帆一样，看到窦欲达的瞬间，他也想躲起来。

　　“那个是你的朋友吗？”谢飞飞好奇地指着刘帆。

　　“哦，是。”李萧龙说，“这是刘帆。”

　　谢飞飞朝刘帆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你好！我是谢飞飞！”

　　刘帆脸红了：“你好。”

　　谢飞飞问：“觉得我们刚刚演的怎么样？”

　　刘帆立刻说：“很好！”好像知道自己回答的太迫不及待，他表情是尴尬的。

　　“你回答的这么快，是不是真心的？”谢飞飞开玩笑。

　　“真挺好的。”刘帆恢复了镇定，但有些结巴，“特、特别是窦欲达。”

　　他面向窦欲达，露出一个微笑。但不是自然的微笑，好像还在怕窦欲达，又有点羞愧。但以李萧龙对刘帆的了解，他的话是真挚的。也许正由于真心实意，他才这样。

　　因为目睹这一切，太让人不知所措。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神秘的世界，而他们认识的人却表现的这么游刃有余。

　　“要和我们一起去喝酒吗？演下来出一身汗。”谢飞飞邀请。

　　刘帆竭力表现出对这里的熟悉：“好啊！”

　　谢飞飞带领他们朝吧台走去。那里，璐姐、光头男好像在看乐器，昆哥在往酒杯里倒酒。

　　“也给萧龙和刘帆两杯。”她急冲冲地说。

　　李萧龙握着酒杯。酒闻起来有麦子发酵后的气味。

　　窦欲达站在李萧龙身旁，离其他人稍微远一点。谢飞飞介绍光头男，她说大家叫他光叔。刘帆像孩子听老师讲课般，摆出严肃的表情。

　　窦欲达挠了挠李萧龙手心，李萧龙转过头。

　　“我们两换个地方吧。”窦欲达对他示意。

　　李萧龙诧异地：“你不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吗？”

　　窦欲达停下脚步，转过头：“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那目光挺含混、认真。李萧龙赶紧跟上去：“我可没说啊。”

　　这窦欲达一直没停下脚步。李萧龙从他的肩侧，窥视着左右的人群。被分开的人群有人熟稔而视若无睹，有人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要在这儿坐吗？”‘解冻’最边缘处的绿沙发孤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李萧龙指了指。

　　“你行吗？”窦欲达说。

　　许多穿牛仔裤、长裤、喇叭裤的腿紧密地挨在沙发上。好像察觉到了他们想坐下的想法，隔他们最近的戴牛仔帽的男人，敌视、怀疑地抬起头。

　　李萧龙解释：“因为我想坐会儿，休息下。”站着挺累的。

　　窦欲达想了想，朝他勾手指：“跟我来。”

　　他径直朝酒吧门口走去，一瞬间，李萧龙以为他有个秘密座位。

　　新鲜的河风，从他打开的门外倒灌进来。

　　窦欲达指了指‘解冻’门口那张沙发，现在这儿空无一人。

　　“我们就在这儿待着吧。”

　　李萧龙还没适应这突兀的安静，呆呆地看着窦欲达拿起沙发上的书放在一边，那似乎是一本小说。

　　“那个看门的叔叔呢？”他想起沙发的主人。

　　窦欲达说：“应该是去休息室打盹了，年龄大了，看场不容易。”

　　沙发软软的，有肥皂的气味。李萧龙坐下来：“哦……”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

　　“我回答你了。”窦欲达突然说。

　　“什么？”李萧龙转过头。

　　窦欲达看着他：“这就是我每天晚上不回家做的事。”

　　李萧龙小心翼翼地：“来这里……”

　　看他苦心想着形容词，窦欲达随口接：“唱歌。”

　　李萧龙觉得不对，唱歌是简单的事，但他刚刚看到的一切，似乎比这要复杂很多：“……文艺汇演？”

　　“你哪来这么正经的形容词？”窦欲达捧着酒杯笑了。

　　李萧龙脸红了，他感谢夜晚挺黑的，看不到他的脸。他含糊地嘀咕两句，转移话题：“你怎么来的这里啊？”

　　窦欲达靠着沙发，很放松：“之前我不是问过刘柳，本地有什么酒吧吗？问了以后我当天就来这儿了。”

　　李萧龙睁大眼：“老曹让你进啊？”

　　“让啊。”

　　“……”李萧龙讪讪地喝酒。

　　“然后当时昆哥、璐姐正好在，和他们大概聊了一下，他们周六晚上固定表演，差个驻场唱歌的人，就问我能不能来，可以先试下，要是行的话，就这么定下来。”窦欲达说。

　　李萧龙突然回过味来：“那你之前晚上是？”

　　“每天晚上都和他们去酒吧，排练和试唱。”窦欲达接他的话。

　　那几天的谜题一下都有了解答。李萧龙恍然大悟：“那当时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窦欲达想了想：“当时还没确定好，我也没什么把握，感觉不太好说。”

　　李萧龙捏着玻璃杯，又好奇地：“那你是很喜欢唱歌吗？”

　　窦欲达想了一会儿：“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

　　“也许”。李萧龙觉得，这是很模糊的语气。

　　“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窦欲达突然朝他抛了一个问题。

　　“啊？很、很好啊！”李萧龙没想到，慌忙地回答。

　　窦欲达听出他的结巴，笑着朝他看一眼。

　　李萧龙不太满意他这个神情，刚刚和张巡在一起时，那种无缘无故想躲起来的惧怕减退了，好像要证明自己，他认真地朝窦欲达：“我是说真的！”

　　窦欲达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好半天，笑了：“嗯。”

　　“那你以后周六晚上，都要在这里演出了？”李萧龙问。

　　“应该吧。”窦欲达说，“之前说的是那样。”

　　“他们要给你演出费咯？”

　　窦欲达点点头。

　　李萧龙哇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窦欲达感觉，李萧龙好像还想说什么。于是他等了一等。

　　好一会儿，李萧龙试探地：“……那你以后这么忙，还能找你玩吗？”

　　窦欲达没有犹豫地：“可以啊，以后你也可以直接来这里来找我。”

　　李萧龙眼睛亮了，但没等他再接话，窦欲达突然说：“我也想问你一个事。”

　　“啊？什么事？”李萧龙没觉得他有什么事好问的。

　　“你和张巡还在吵架？”窦欲达说。

　　李萧龙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啊，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窦欲达解释：“刚刚我上台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刘帆了，但你们和张巡都没在一起。”

　　“哦，那个啊，他是看到——”李萧龙没说完，瞥了一眼窦欲达。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呢？

　　“他发现刘柳男朋友是吴北成了吗？”窦欲达却接话。

　　“你怎么知道？——”李萧龙又惊讶地，“而且你还记得吴北成名字呀？”他们只见过吴北成那么一次，在窦欲达和李萧龙一起去送纸条时。

　　“我猜的。刘柳带他来过酒吧，听我排练。”窦欲达解释。

　　李萧龙鼻子轻微地一拧：“这样啊。”

　　窦欲达发现了：“你不喜欢他？”

　　李萧龙坦诚地：“嗯！”又问，“你呢？”

　　窦欲达：“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对他不熟悉。”

　　李萧龙喝一口啤酒：“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觉得他人不怎么样。刘柳姐可以有更好的男朋友。”

　　“那你觉得，她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比较好？”窦欲达好奇地。

　　李萧龙思考着：“能帮她打架的，也能和我们一起打游戏的。”

　　“您是找玩伴呢。”窦欲达开玩笑。

　　李萧龙想说，其实张巡也行。但还没等他开口，窦欲达突然说：“那你……”

　　李萧龙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

　　窦欲达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妥当：“你喜欢刘柳吗？”

　　“那当然！”李萧龙不假思索地，“她和张巡一样好，虽然张巡有时候人特别烦。我们在一个院子，一起玩，一起长大。小时候，其他院子的和我们玩，老是欺负我，都是刘柳姐帮我，一起打架，特别仗义。”

　　“我是说那种喜欢。”

　　“啊？”李萧龙诧异地转过头。

　　“男孩对女孩的那种。”窦欲达说。

　　李萧龙从来没把这个形容词与刘柳关联上过。他懵了一会儿，还是：“啊？”

　　窦欲达看了出来，像是不让他为难，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啊？”

　　李萧龙更懵了，脑子一片空白。但为了神秘的自尊心，他拿出了对待压轴数学题的态度：“大、大概漂、漂亮的吧……再文静一点？”

　　他口气干巴巴的，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

　　他苦恼地挠挠头：“不是，其实我平时也不想这些……”

　　捉蛐蛐、玩游戏、爬樱桃树……

　　他扳着手指头，数过他的活动。

　　他迷茫地朝窦欲达：“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窦欲达似乎没预料到他这么问，想了想，他才说：“其实，我也不算知道。”

　　“你不是有过女朋友吗？”李萧龙肯定的。

　　窦欲达靠着沙发，散乱的头发遮住脸颊：“不能这么说。比如你老是做数学卷子，但最后一道还是会不知道怎么解吧？”

　　听起来有点道理，李萧龙挠挠头：“那我们聊点其他的吧。”

　　窦欲达和他碰了一下啤酒罐：“好。”

　　两个人边喝酒，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李萧龙挺开心的，靠着窦欲达，和他说身边的各种事。窦欲达耐心地听，有时他也讲。李萧龙听得很认真，但刚刚喝的酒，这时作用渐渐上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脑袋开始变得晕晕的，想睡觉。

　　他打个哈欠，不自觉地闭上眼睛。风吹过来很舒服，让人舍不得清醒。

　　好一会儿，他都没什么知觉。脑子迷迷蒙蒙，好像有人在旁边说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为此他嘀咕了两声。

　　一阵风吹来，拍在他脸上很冷。空气中有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很熟悉。

　　他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窦欲达正架着他的胳膊，朝前走。

　　周遭是静悄悄的河岸，狭窄的道路。

　　“怎么回事？”他满怀好奇地开口，但发出的是含糊的音节。

　　窦欲达稍稍侧头：“醒了？”

　　他们离得很近，足以让李萧龙在黑夜里看清他的侧脸。

　　“你有点喝醉了，在长椅上睡过去，天气还挺冷的，这么着不好。所以我给他们说送你回去。”窦欲达解释。

　　李萧龙挤挤眼睛，意识还稍微朦胧：“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我叫了啊。”窦欲达笑了，“后来谢飞飞、刘柳、张巡他们都过来了，但你怎么都不醒。”

　　“哎呀——”李萧龙羞愧地说。

　　窦欲达朝上抬了下他的胳膊，喘口气：“你喝醉后还挺安静的，扶你让你站起来，你也还有点意识，知道朝前走。”

　　李萧龙不好意思地：“我自己走吧。”

　　窦欲达停下脚步：“能行吗？”

　　刚刚这么松开，李萧龙眼前一片眩晕，腿就像踩在棉花上：“嘶……”

　　窦欲达赶紧抓牢他：“还是算了，我抓着你吧。”

　　李萧龙垂下头，靠在窦欲达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你是不是也有点醉？”发现窦欲达的身体也轻微地晃，他好奇地说。

　　窦欲达的肩膀颤动着，好像是在笑：“感觉到啦？”

　　李萧龙抬起手，抓住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那我们算相互扶持。”

　　李萧龙从没感觉坐在沙发上这么舒服。他转过头：“谢了。”经过十几分钟的跋涉，尽管还是有些醉意，但冷风让他清醒很多。

　　窦欲达关上门，看了看鞋柜：“你爸不在家吗？”

　　“他出差去了。”李萧龙说。

　　窦欲达走过来，蹲下来，和他平视。

　　“我放在这儿了。”窦欲达指指桌子上的钥匙，“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李萧龙：“好。”他看着窦欲达站起来，手伸进牛仔裤兜，又拍拍裤子。

　　“你找什么吗？”他稍稍坐起来。

　　窦欲达回过头：“……我钥匙不见了。”

　　“你家的？”李萧龙睁大眼，确认。

　　窦欲达懊恼地：“可能放在酒吧了……我回去找找吧。”

　　“你酒醒没有啊？”李萧龙问。

　　“怎么，又想摘樱桃给我？”窦欲达调侃道。

　　“不是。”李萧龙扒着沙发，盯他，“你酒没全醒就去找的话，会不会不安全？”

　　“我刚才不是还扛了你回来吗？”窦欲达靠着门，懒洋洋地反驳。

　　“但好歹也是两个人。”李萧龙认真地，“你家离我挺近的，就这么走还好，可你再回趟酒吧找东西，就有点远了，来回得半小时吧。”

　　窦欲达歪着头，好奇地：“那你说怎么办吧？”

　　李萧龙想说我送你吧，但他自己的情况，也醉的不行。

　　“要不今晚在我家睡吧，明天早上你去酒吧找找。”他决定。

　　窦欲达想了想：“……也行吧。那我借下你家电话，我找昆哥帮我留意下钥匙，要是找得到的话，我明天早上去拿。”

　　“那行，谢啦……”李萧龙靠在阳台门上，窦欲达正挂了电话。

　　“可以吗？”李萧龙认真地问。

　　“昆哥说我钥匙丢在后台了，他帮我收了起来，明天排练的时候去拿。”窦欲达说。

　　“那就行。”李萧龙松了口气，“那我们去刷个牙，洗把脸吧。”

　　李萧龙把手伸到水下，水是冰的，沾湿毛巾。他被冷得哆嗦一下，挤干毛巾。

　　他边拧毛巾边注视窦欲达，目光迷茫地停在窦欲达脸上。

　　窦欲达正在接水，注意到了，随意问：“在看什么？”

　　李萧龙被这么一叫，吓一跳，扭捏地低下头：“没有……”

　　但安静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你眼皮上的绿色是什么呀？”

　　窦欲达意外地抬起眼：“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你唱歌的时候。”李萧龙小心地盯他的眼皮。

　　他很想看清楚，但靠的不近，就算有电灯也于事无补。

　　窦欲达手伸到水龙头下，用肥皂擦拭双手：“那要不要凑近点看？”

　　他闭上眼，脸侧到李萧龙面前，近得能看到眼皮细微的血管。

　　一层浅淡的绿色覆盖在窦欲达眼皮上面，脆弱的墙漆般在电灯下忧郁地闪烁。

　　“是眼影吗？”李萧龙感到很神奇，小声地感叹。

　　“对。”窦欲达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很轻，像说一个秘密，“上台前，谢飞飞和璐姐帮忙弄的。”

　　李萧龙真诚地感叹：“还挺好看的。”

　　窦欲达稍稍睁开一只眼：“我现在准备擦了。”

　　李萧龙瞪大眼睛，遗憾地：“啊？多可惜啊！”

　　他握紧毛巾，看着窦欲达碰了碰水龙头，忽然眼睛一亮：“窦欲达，能不能、能不能……”

　　等窦欲达转过头，他认真地：“我帮你擦啊？”

　　窦欲达露出怀疑的神情，但李萧龙眼睛一眨不眨，看起来挺坚定，只有身体随着呼吸，微微地晃动。

　　窦欲达手放在他额头上：“你是不是还醉着？”

　　李萧龙被冰的一颤：“……看得出来吗？是还有点。”

　　他耸耸鼻子，忍不住笑了。

　　他感到周身围绕着愉悦的眩晕，窦欲达手离开后，夜风吹向被打湿的额头，加剧那种感觉。

　　窦欲达眼皮上的绿尽在眼前，像可爱的萤火虫一样闪烁，他屏住呼吸，羡慕地看。

　　“你是不是觉得擦这个特好玩啊？”窦欲达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李萧龙渴望地：“嗯。”

　　窦欲达叹口气，递给李萧龙毛巾：“那行，你给我卸吧。”

　　眼前全是那无端的绿色。毛巾派上了用场。李萧龙非常专注，一点点地擦。他发现这绿色和他想象的不同，需要些功夫才能剥下来。

　　倒霉！因为喝醉，他手有点颤抖，有时，那绿色似乎移位和消失，好一会儿，他才发现，那是幻象，它实际还在原处，他只好加大力气。

　　“痛不痛？”他小声地问。

　　窦欲达被毛巾耷拉着，宽容地：“还行。”

　　李萧龙把毛巾放进洗脸池清洗，解释：“因为我爸说，小时候我喜欢欺负楼下邻居养的小狗，拽着人家的尾巴不放，小狗叫也不叫。但是说不定它很痛呢？所以我也想问问你。”

　　窦欲达想了一会儿：“我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

　　李萧龙拧干毛巾，让它舔舐那眼睛。

　　窦欲达在黑暗里呆着，好半天，感觉毛巾移开。

　　“好了吗？”他问。

　　“好啦。”李萧龙检查完眼睛，又检查整张脸。窦欲达的脸沾着水，连睫毛也一样。而那绿色无影无踪。

　　李萧龙看着看着，一瞬间想起刘柳，还有那些漂亮的女孩们，但窦欲达，绝不像一个女孩儿，他的神情呈现特有的冷淡。

　　窦欲达突然懒散地：“怎么，当我是女孩儿啊？”

　　李萧龙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这么看着窦欲达，过了好久！

　　他难为情地挠头，转过身对着柜子翻找：“我看差不多了。咱们也刷刷牙。我给你找个新牙刷。”

　　窦欲达没为难他，和他并排站在洗手台前，接过挤上牙膏的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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