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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
第二天一大早周知觅起床去做早餐,刚出房门听见程观云的声音,走近一看她站在阳台那刚打完电话。
“你怎么起这么早”,周知觅有些诧异的问,她还以为程观云会多休息一会。
“睡不着,你怎么也起这么早”,程观云倒了杯水喝了大口。
“你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怕你胃难受,熬点粥喝”,周知觅走进厨房拿着锅准备煮东西。
程观云怔了怔,笑道,“谢谢”。
一句谢谢说完了所有的话,想说的不想说的也都变成了空白。
周知觅明白她的心情,也不欲多说什么,“你休息一下,做点简单的,一会就能吃了”。
看她在厨房忙碌,程观云踌躇片刻,走到阳台上,屋外阴雨绵绵,忽而之间感受到了秋天的气息。
有些事情可以拖过四季直到消失不见,有些事情只能直面及时止损。
餐桌上程观云拿着面包片咬了一口轻声道,“宁维桢有个朋友,今天可能会去店里,上次吃饭见过的,叫蒋怀民,说是帮我们看看开店的规划”。
周知觅垂着头微微一笑,这事她自然知道的,为了不让程观云看出来认真的回答她,“好啊,这样也能省点麻烦”。
见周知觅没反感程观云松了口气继续道,“下午我要去趟医院,有个亲戚住院,我去看看他”。
周知觅点点头,“要我陪你吗”。
程观云吞咽嘴里的食物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周知觅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她犹豫着开口道,“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和观澜谈一谈,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有什么事敞开了说,总能说明白的”。
程观云嘴里嚼着食物没停,她刻意的想要忽略,但对面周知觅直勾勾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抬头直面。
“我会的”,她说的敷衍,但到底是答应了。
有时候一件困难的事情不在于他本身有多复杂,而在于那颗心,是是非非纠缠的太多,她自己也不敢说她真的毫无过错,但就是为了争这个对和错,一年又一年的怨恨堆积起来,再也难以从中解脱出来。
要说烦了吗,她是真的烦,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选择过,但若扪心自问,她又何来底气去回怼呢。
说到底,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如今从新去理出头绪来,不知道是否能真正的解决。
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候接到蒋怀民的电话,说是人已经到了门口,说话间透着八卦的味道,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她和宁维桢的关系。
程观云深觉尴尬,内心深处又有些微妙的情愫。
只一瞬的思索也已经让她明白内心的变化,也许是宁维桢还没回来,她又开始左右摇摆要不要陷进去,甚至有些后怕,未来未知的恐惧让那些发酵过的情愫飘散,剩下的只有踌躇不定。
于是蒋怀民到来之后的处境有些尴尬,程观云刻意的疏远,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要不是周知觅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他解答,也许当天就会被程观云轰走。
深感不妙的蒋怀民使劲的刷存在感,他是背地使命来的,自然不能灰溜溜的被赶走。
眼见周知觅和蒋怀民这边相谈甚欢,程观云看了看时间准备要出发去医院了。
她收拾好东西叮嘱周知觅注意安全,然后约好时间回来接周知觅,江怀民顺嘴接道,“我送周美女回去吧,您先忙要紧的”。
程观云有些尴尬的看着周知觅,周知觅却是痛快的答应,程观云只得讪笑着感谢,一溜烟的跑了。
程观云一走两人了然的相视一笑。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所谓天意或缘分大多是身边人的助力。
一路开车到医院她依然没有想出要怎么去和她这位大哥交谈,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此打住,还是索性问个明白,她想不到究竟该怎么去做,车停在医院楼下好一会,直到保安上前问她要不要走,程观云才将车开去停车场。
走近医院里有种莫名的压抑感,长长的走道寂静无人,走的重些能听到脚步声在走道里回响。
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有些窒息,程观云看着手里鲜艳的花束莫名的觉得刺眼。
护士推着车从前面过来,擦身而过间盯着她手里的花似乎有些惊艳,无论经历过多少生死,绽放永远是生命里的美好。
她来回走了两遍终于在一处角落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程观云刚抬手敲门,里面的人拉开门出来,一瞬间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你怎么来了”,程观澜先说话,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意外,一开口却是生硬的质问。
两人僵持着对视了一会,程观澜才接过东西提了进去。
“谁来啦”,病床上的人翻着书头也不抬的问。
这舒适的状态让程观云觉得他此刻坐的不是病床而是他那办公室里的大靠椅。
“大哥”,她开口喊人,一边走近打量起眼前这人。
程旭中拿起桌上的眼镜看过去,眼前的人渐渐清晰,他脸上不见病容,反而笑很高兴,像是在家里接待客人一般随性,“是观云呀,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程观云点点头,是挺长的,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大哥过来多久了,医生怎么说”,程观云拉了张凳子不远不近的坐在那,一缕阳光透过头顶的玻璃照在身上,脸颊被晒得微微发烫,那无处安放的手终于有了不安的理由。
程旭中倒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他随口道,“刚来没多久,能活多久是多久吧,他说不说的也就这样”。
程观云有些意外他的坦然,但这样的态度似乎又都在情理之中,他本该是这样一个不计较生死的人。
“观云最近在做什么,之前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也不来找我,应该是过的不错吧”,程旭中温和的问着,那双眼依旧锐利。
“挺好的,没打算在那行业继续做,也不想再麻烦您了”,程观云淡淡的回答,不料一抬头见的程观澜黑着的脸。
仿佛在责备她说话的语气不对一般。
程旭中没觉得有什么,点点头,也不知是赞同还是表示知晓,“不做这个也行,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去闯”。
程观云只是笑笑,她已经不大能分得清他话语里的真实意思,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有些事情需要持保留意见,不看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那句话里会不会包含了其他的意思,而浅薄如她也许尚未能领悟。
她没有接话的打算,她大哥却似乎有大把的话要和她说。
“你年纪还小,可以去外面多看看,有时候人就是要多看多接触你才会发现哪些是适合你的”,程旭中有感而发道。
程观云愣了一会,大约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体贴,看着他发间参半的白发,这一瞬间才恍然惊觉这个她叫着大哥实则年纪已如她父亲一般大了。
她的记忆里他该永远是精神抖擞,光鲜亮丽的。
一瞬间有难过,有遗憾,也为他感到不值。
曾经的意气风发败给了利益争夺。
“怎么了”,许是程观云的眼神太过直接,程旭中摸了摸他的脸,奇怪的问程观云。
程观云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说得太多交情不够反倒显得刻意,有些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过去了也就该翻篇了,再去提起反而会多出些她分辨不了的是非恩怨。
“大嫂和思思没过来吗”,程观云转移话题,程观澜脸色却不大好看,瞪了她一眼,示意不要过问。
程旭中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云淡风轻的道,“他们没过来”。
程观云想到他们老一辈的纠葛没再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程旭中突然道,“观澜,你去买几瓶水回来,给你姐带杯饮料”。
程观澜道,“我去接开水回来吧,你不能喝冷的”。
程旭中却对程观澜挥挥手催促道,“你赶紧去吧”。
程观澜犹豫了一瞬看向程观云,见她面色如常,随后出了门。
见门关上,程观云才不紧不慢道,“大哥是有话对我说”。
程旭中摩挲着手里的书犹豫了会缓缓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从你入职中企到你离开,你心里对我是有怨气的”。
程观云脸上的热度再一次上升,心跳也跟着加速,她几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平静的语气道,“大哥说笑了,我能有可怨的,您有什么事直说吧”。
其实他们都清楚,他们这样的关系不适合用感情来打动彼此,但精明如程旭中,他还是这样做了,程观云想不明白他是真的想心存幻想,还是随口一提。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程旭中半垂着头表情微微有些难受,不是身体,而是这个开口。
程观云愣了一会,半是自嘲半是奇怪的问,“我能帮您什么”。
曾经求而不得的时候她也抱着这样的心去真诚相求,但得到的是听来觉得漠不关心的语气,她至今还记得他说过以后你好自为之。
“宁维桢,你还记得吗”,程旭中低声道。
程观云忍不住皱眉,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程旭中见她面色不好看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求人的滋味,还是自己的小辈。
“思思在公司出了点事情要赔偿公司一笔钱,我当时凑不够那么多,你大嫂找到了杨域借了一点”,程旭中带着羞耻感说着。
“仅仅是找他借了钱吗”,程观云不太相信,程观澜说过是受贿,杨域能拿捏住他们两个人那这个事实就必然是存在的。
程旭中看着这个质问他的人忽而自嘲的笑了起来,“所以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曾经他看不上的人,如今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春节杨域去老家给你拜年,是为了提醒你”,程观云试探的问道。
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她想证明自己的猜想,于是一点点的试探。
程旭中微微恍惚起来,“是啊,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会那么巧,宁维桢正好会去我们老家,而他们正好认识”。
程观云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的傻,还是笑造化弄人。
连三伯都说过宁维桢每年都去他们老家过年,大哥能不知道,他唯一没猜到的是她会回去吧。
可她也不想戳破她大哥的谎言,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会和宁维桢有关。
“所以大哥是什么意思呢,总不能是因为宁维桢,杨域才会突然发难,那我又能帮你什么”,程观云略带自嘲道。
“你先听我说完”,程旭中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大嫂以为只要给思思一笔钱就能解决她工作上的问题,可她不知道思思为了拍电影抵押了公司的资产的事情早已被他们公司知道,即便钱还上思思的档案还要是被记录这一笔,她往后的职场会受影响的”,程旭中说完忍不住自嘲一笑,筹谋了这么多年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保住自己的女儿,自己也陷入这泥潭之中。
程观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人生的变化让人无法预料。
“所以我能帮你什么,又关宁维桢什么事”。
她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宁维桢有种护犊子的味道。
程旭中看着她,有些不忍道,“思思那家公司的大股东就是宁维桢的姑姑,杨域他应该是猜到我想找宁维桢,所以才会缠上你”。
这个关系程观云是全然不知的,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因为宁维桢而缠上她,就好像她和宁维桢之间有什么,他们也不过是春节才第一次见面,这感觉像是他们早就认识。
她不说话,程旭中一时开不了口,等了一会还是厚着脸皮道,“我想让你,帮我找找他,他们可以开除思思,但是能不能请求他们不要把挪用公款写进辞退理由,她还年轻,单是这一条会毁了她的一生”。
对一个人了解越多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过去的自己多么可笑,不在乎的人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努力的想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却发现至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别人从未期待过你会成长成什么样。
“为什么找我呢”,程观云始终不能理解,她大哥为什么会觉得她去找宁维桢会有用,杨域又为什么会觉得宁维桢会喜欢她。
程旭中看着程观云,眼神间有些复杂,这个会轻声细语向他请求的女孩已经长大了。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煜明的葬礼上他曾问过我,你的情况,你辞职能够相安无事也是他给你善后的”。
程观云定定的看着她大哥一张一合的嘴,每个字她都听的很清楚,但是凑在一起,她似乎有些不明白。
难怪他们会这样,原来还有过这些事,她竟都不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多年对她大哥面上尊敬,与最后为她善后的事情有很重大的关系,可现在他告诉自己,不是他做的,是一个她那时从来不知道的人。
程观云怎么也也想不到宁维桢会在那么早就认识她,可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答案才能将一切的事情串联起来合情合理化。
原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缘分使然,一切都是刻意为之。
从她忽然归来时他们就准备了这场局,只等着看到他们想看的。
她忽而忍不住想宁维桢知道吗,他是不是从她踏上那辆火车时就认出了她,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昨夜的温柔还似在耳边,可今天就有人告诉她一切可能与她知道的不一样。
她抑制不住的想宁维桢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什么,是程煜明吗,是亏欠吗,他的离世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一瞬间阴谋论被她想了个遍,往往得不到的答案最让人煎熬。
哪怕他已经那样郑重的解释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拔起就难了。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没什么好瞒的,他说的坦然,却不知程观云内心翻江倒海。
程观云站起身来,深看了她大哥几眼,转身准备离去,一开门程观澜站在门外不知听了多久。
两人四目相对,他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他最初的想法只是拖一拖杨域,但他没想到大哥要的更多,一面是他的亲姐姐,一面是对他有恩,有病在身的堂哥。
请求的话在嘴边始终说不出口,插肩而过时他忍不住回头跟了上去,追了几步却只是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程观云背对着他,泪眼朦胧,只一顿快步消失在原地。
她可以试着原谅但那是在别人抱着忏悔的心向她请求原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瞒了她这么多,却还在向她伸手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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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而不得的东西就像是执念,哪怕食之无味,也会深陷其中,其实很多时候人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交付那时的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