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欲

　　温厌薄最近明显感觉到了一件事儿，虽然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确实是事实：
　　他哥在躲他。

　　自从上次趣味运动会之后，他哥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起来，
　　周围一圈儿的人他都能聊上几句，但就是尽量省略和自己的交流。
　　吃饭的时候乖得不行，再也没有耍过赖皮，都是安安静静一个人吃完，然后冲他笑一下，自己就先上去了 。
　　晚上回去，以前温厌薄陪在他一旁，都会时不时地给他按按肩、捏捏脖子什么的，现在他哥也是全程回避，跟他说不用。
　　睡觉的时候，原本入睡前会时不时地把脚伸进他的被窝，胡乱地轻踹几脚的人，也是安分得不行，甚至开始背对着他睡觉。
　　原本温厌薄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惹着他了，结果几天下来，发现与其说是冷淡，还不如说是躲。
　　鉴于这个星期还有月考，温厌薄也就不去打扰他哥，愣是忍到了周末回家。

　　驱车回去的路上，坐在前头的许敏和温正华都感觉到了后座的俩儿子不太对的气氛。
　　从接回来以后到车上包括现在，俩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后视镜里，许纵对着窗外发呆，温厌薄就看着许纵。

　　温正华和许敏对了一个视：吵架了？？？
　　他们家这俩儿子感情好，虽不能说是远近闻名，但怎么着也能算是大家有目共睹。
　　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两位家长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敏拿出手机搜了搜
　　“家里孩子闹矛盾了怎么办。”
　　不是她这当妈的不负责，
　　毕竟这事儿，从前也没有过啊。

　　回了家，刘婶跟每个星期一样都做了好大一桌子的菜。
　　饭桌上大家也是一如往日的说说笑笑，但是，就是不见温厌薄和许纵有什么交流。
　　啊这，感觉事态有点严重。

　　晚饭后，许纵自个儿回房写作业去了，温正华把温厌薄逮住。
　　“你和你哥吵架了。”温正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
　　温厌薄摇了摇头，然后补充
　　“他单方面不理我。”
　　“为啥。”
　　“不知道，打算今天问清楚。”
　　“你俩这症状持续了多久了。”
　　“这个星期开始。”
　　“好儿子，你比爸能忍，当初你妈就三天没理我，我就感觉人都要疯了。”
　　温厌薄有些嫌弃地看了他爸一眼，爱情和亲情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这一个星期，妈的，确实不太好过。

　　许纵在楼上坐着，但是真的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
　　就，他妈的，很烦呐。
　　一边想着自己应该和他弟保持好距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边又为温厌薄对自己的疏远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而感到烦躁。
　　“许纵，你就是自我犯贱。”

　　强忍着看了一会儿书，就，还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艹，许纵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然后自我放弃地仰望了会儿干净的天花板，选择了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一样的剧情，一样的情节。
　　床上又多了床铺盖，他弟又是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许纵擦头发的手就这么顿在哪儿。
　　这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站位、相似的时间，只是，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相对无言。
　　最终，许纵没忍住，先避开了视线。

　　“我帮你吹头发。”
　　温厌薄说着去浴室拿吹风机。
　　“不用，我自己会吹。”
　　“这个星期，你已经不知道对我说了多少个‘不用’了，真的是很客气。”
　　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气，但许纵听得出来，这话语里，已经带了几分怒意。
　　许纵有点儿难过地低下头，
　　他弟从来没这样跟自己说过话，他也从来没这样疏远过他弟，
　　但是，反正，就，很，诶西······

　　温厌薄圈着人的胳膊领着人坐在床上，把电插头插进了床头柜上方的插座里。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吹风机的轰轰声，两个人谁都没有讲一句话。
　　看到他弟的那一刻，许纵心里是忍不住地雀跃了一下，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慌乱。
　　这个星期，他过得也难受得不行，强忍着自己像是决了堤的情感，逼着自己不要再过度去和他弟亲近，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简直要命。
　　明明离他那么近，但是许纵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之前后桌念过小说里的这么一段话：
　　有些情绪总会莫名积累，有些情感总会悄悄生根发芽，你永远也想不到，原来心动的那一刹那，虽满树梨花，却并非一日之盛，一念之下。
　　一点一滴，一字一句，一言一行，一瞬倾心。
　　这么长的话，这么矫情的语句，这么狗屁不太通的道理，许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记住了，当时许纵还调侃说，这不就政治哲学的一句话
　　“在一定程度下，量变促成质变。”
　　当时被女生吐槽直男，以后有了女朋友，哄都哄不来。

　　此时许纵只有一个想法，
　　他妈的，他倒是想直男到底啊！！！！！！！！
　　怎么就、就，这样了·······

　　温厌薄虽然站在那儿给他哥吹着头发，但是余光时不时地就瞟几眼他哥，
　　看着人很是沮丧的状态，温厌薄心里有点儿打鼓，
　　自己刚刚的态度是有点差了，但是憋了一个星期，他也是实在忍不了了。

　　吹好头，温厌薄拿梳子给人梳了梳。而后把东西都放回了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他哥还坐在那儿发呆。
　　他把椅子从书桌那儿移了过来，在他哥对面坐下。
　　“我们聊聊。”
　　“怎么了，有什么好聊的。”
　　他哥演技倒是挺好，假装不知道，笑得一脸无辜。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理过我了。”
　　“怎么会，我不每天都理你呢嘛。”
　　“哥，别装傻。”
　　行吧，许纵是笑不下去了。
　　“我去洗个脸。”
　　许纵说完就想逃，温厌薄直接用大腿把人双腿给夹住了，许纵动都动不了。
　　虽然隔着层睡裤，但是肌肤之间的热度不断泛上来，还是让许纵有些颤栗。
　　“你把腿放开。”
　　“能好好聊嘛。”
　　“能能能，你先放开。”
　　温厌薄慢慢悠悠地放开了人，许纵这才松了口气。
　　“所以为什么。”
　　许纵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
　　“厌薄，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高考了，高考考完，就要迈入大学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去外地上学。但是，我发现，自从你为了我陪读以来，我好像，事事都有点儿太依赖你了，这个习惯很不好，因为你没办法一直陪我，我也不应该养成这种习惯，我需要学会一个人去处理自己的生活和情绪，而不是依赖别人的帮助和忍让。”
　　更不应该让自己，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陷得更深，
　　但这句话，许纵只能自己在心里说。
　　“我是别人？我对你的好，你觉得是帮助和忍让？”
　　温厌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厌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厌薄深吸了口气，而后又叹了口气。
　　他整个人跟着凳子往前移了移，两个人之间挨得很近。
　　“哥，那你觉得这样做，你开心吗？”
　　许纵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地摇了摇头。

　　温厌薄在心里叹了口气
　　“哥，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也许我也能理解，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你说你事事都太依赖我，这样不好，但是我想说，我也同样依赖你、需要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爸妈一样，都已经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对你的好，不是因为你是我哥，而是因为你是许纵，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我想你也清楚，我要是不乐意，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去做。我愿意给你陪读，就是想让你能少一些压力和负担，但是，你的疏远，让我们两个都不快乐，在最后的这一点时间里这样锻炼自己，同样得不偿失。你说你想改，没关系，高考结束以后我和爸妈都可以陪着，但是不应该是在这个阶段以这种不愉快的方式进行，今天爸妈还悄悄问我，我们俩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他们也很担心，所以，最后的这一个多月，我们什么都不去想，用最舒服的状态去走完这段旅程，好不好。”

　　他弟的声音异常温柔，他也是第一次听他弟说这样长的一段话，许纵整颗心都是软的，尤其是那句
　　“我对你的好，不是因为你是我哥，而是因为你是许纵。”

　　那一刻，许纵知道，有些事情，好像是没办法逃掉了。
　　认命吧，许纵。

　　温厌薄等着对面儿的人回话，结果那人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眶倒是越来越红了，温厌薄心里叹着气，想着开口哄几句，要实在不行，也只能顺了他哥的意。

　　谁知道，下一秒，他哥倾身上前抱住了他，头枕在他肩上，开口有些哽咽
　　“温厌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的，我这以后的一个月，可真的是要随心所欲地来了，你受得了嘛。”
　　“一言九鼎。”
　　温厌薄安抚似的拍着他哥的后背。

　　就当，是最后的放纵吧。
　　放纵过后，就把这份感情永远埋葬，
　　它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
　　许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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