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医生说你的复建情况很好，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过年时候，说不准就可以回家一趟。”我揉着这人偏长的头发，不由得感叹时间真快，那个时候林萧刚刚被送过来时候，还被剃成了一个秃瓢。
　　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总算笑了。”他也笑出来，好像是安心一些模样，“好久没见到你笑了。”
　　他说他很怕是因为他，我才会变得不快乐，他还说很抱歉，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好好对我。
　　“没关系。”我打断他，“以后你会好起来。”
　　然后遇到新的人，学会真正的珍惜。
　　“那你晚上，可以来这里陪我么？”吹完头发，林萧神清气爽，拉着我的手开始抛媚眼，“我看不到你，就特别想你。”
　　“不了吧，我总翻身，两人一起都睡不好。”
　　他睡觉时候最不喜欢人翻动，常常带着起床气起来，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少睡到一起。
　　林萧可能脑子受伤，一时间没找到话，就那么尴尬在那里。
　　但是周五到周末，我还是得到这边，再后来林萧能坐轮椅出来了，周内也会跑我单位门口堵人。
　　他倒是一点不低调，林家又怕这人出事，又搞了两个保镖专门跟着，搞得跟□□一样。
　　一次两次被人看到，大家都一脸暧昧，我只好让他不要到门口。
　　“你是不是嫌弃我？”他一脸受伤，可怜巴巴的，“一个残废接你，给你丢人了，是么？”
　　我知道这家伙一半是装的，但还得配合着，最后协商到附近等，他从原来一天接，变成一周三次，就差天天来。
　　接完后其实也不去哪儿，毕竟林萧这个情况，也不愿意出来见人。
　　所以就是回医院，跟他做复健，吃饭，一起看看书。
　　睡觉也就慢慢都在那边睡了，甚至偶尔出去团建，他也要到附近等着。
　　我开始意识到，林萧可能是在看着我。
　　后面我的社交也就减少了，忙着考教资，得听课，他便也跟着一起听，笔记记得比我还好，还是中英双语的。
　　“想要考哪里？”
　　“南京那边，苏州也可以。”我实话实说，“北京这边也没户口，学校进不去。”
　　“户口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他的眼睛亮亮的，“这个很简单。”
　　“顺其自然吧。”我把课程音量调高了一些，“我挺喜欢自己的南京户口。”
　　这是父母留给我的根。
　　林萧便沉默起来，到晚上睡觉时候，忽然抱着我，磨蹭着想做。
　　想想这人确实憋了很久，也能理解，林萧从来是个欲望强的人。
　　即便我们床上那么契合，他还能出去继续找人。
　　是啊，他还年轻，有钱有才有长相，没到收心时候。
　　想到这人出事儿前，还在那边酒吧被拍，我也就觉得不干净，用手给他解决了一下。
　　几次之后，林萧就又生气了。
　　这次有些过，当着我的面放我们之前的视频。
　　视频里的两人，如同原始的野兽，激烈，疯狂，不知疲惫。
　　我浑身发冷，怎么都没想到林萧会留了这么一手。
　　“我真的太想你了。”他一把抱住浑身麻木的我，“叶子，你为什么一直在拒绝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的手还在发冷，嗓子干得难受，克制住颤抖问他，“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你对我很好，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多晚回来你都会等，你会做我喜欢吃的菜，会带礼物，你看到我就会笑，会跑过来抱我。”他委屈着，“你都很久没主动抱过我。”
　　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对他的喜欢，会表现得那么明显，
　　而他，居然也都知道。
　　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理智告诉我应该给林萧一些解释，然而却又太清楚这个人有多偏执，与其和他这么纠葛，不如直接做。
　　我和他是真的没太多好说的。
　　晚上林萧折腾到很晚，睡下的时候还在紧紧抱着我，似乎要把我嵌到骨肉里。
　　我却一直没有睡意，深夜时候月光进来，落在林萧的脸上。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那一刻我想，或许我也没有真的喜欢过林萧，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彼此。
　　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那天之后，我便辞了单位的工作，在这边住下。
　　林萧特别高兴，还跟着我一起报名了教资考试和公务员考试。
　　实在是闲着没事儿干，不过对于他的大脑康复是有好处的，只是数学对他而言实在是复杂了一些，所以林萧常常学着学着就头疼，然后勾搭我说话。
　　“你们那个时候考大学，是不是很不容易？”
　　“也还好，高考只是筛选，并不是高等选拔。”
　　“不过你能考上N大，还挺厉害的，考了多少分？”
　　“不记得了。”我下意识地排斥林萧了解自己的过去，“你这种国外留学的，能考公务员么？”
　　“我也不知道，”林萧肉麻地凑过来，“但是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林萧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自己具体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曾经得到的东西似乎都没那么重要。
　　这也是我愿意留下来陪他的原因，因为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也是他帮我找到了一个方向。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林萧能好好的。

　　林萧这样要强的人，其实复建的进度快于一般人。
　　他常常会半夜起来，自己扶着护栏走路，摔倒了也一声不吭，扶着再站起来。
　　我知道他不愿在我这样的人面前被看短，除非动静太大，其他时候大都也是听着，并不起来让他难堪。
　　大夫很高兴林萧的康复速度，就连林母都特意送了礼物之类的来感谢。
　　其中一份国际学校的工作，过两年左右可以拿到北京户口。
　　另一份是一把钥匙，位置在顺义那边，靠近地铁，环境很不错，离林家老宅也近，林母说如果不喜欢那个位置，也可以随便换个地方。
　　我依然拒绝了，告诉她自己要回了南京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一下表现得有些难过。
　　“你走了，萧萧怎么办？那孩子——”
　　“林萧很快就会康复的，大夫说他现在情况很稳定。”
　　等到过年出院时候，林萧就是自己走出医院的，那天还来了一些记者和粉丝，估计是经纪人那边搞的活动。
　　他回家过年，我在那个房子里打包自己的东西。
　　房子是林萧的，我的很多东西都在搬进来之后，被陆陆续续扔了差不多，自然也没太多东西。
　　想想我俩也是神奇，早就发现彼此不合适，却还是磨磨唧唧了这么久。
　　新年时候，一个人在这个环境里总是太过空荡，于是我去了工体那边的酒吧。
　　这里曾经跟着同事来过，不过也就是图个新鲜。
　　里面的味道和重金属音乐，叫我浑身难受。
　　想不通，林萧他们为什么喜欢这些地方，换句话说，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林萧。
　　我喝酒的时候，刚有人过来搭讪，聊的话题倒是正常，无外乎哪的人，怎么没和家人一起过年之类的。
　　林萧很快打了电话过来，他问我为什么不在家，语气并不好，又问在哪里，得知在工体这边，直接挂了电话，20分钟不到，他就杀到了工体，在DJ那里喊着，叶涵，请马上过来。
　　他现在是真不怕人看。
　　那搭讪的人摊摊手，提议可以一起跑。
　　我无奈笑笑，给林萧打了电话，到门口见。
　　他过来时候，身上还有寒气，“我放下一家子过来找你，你居然跑这种地方鬼混。”
　　我也有些无辜，“不知道你会来。”
　　毕竟，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一起过过年。
　　“那你就能跑这里鬼混了么？”他难得有理，也就开始得理不饶人，“怎么，寂寞了？嫌我满足不了你？你在我昏迷时候，是不是也老跑这些地方勾搭野男人？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只能有我一个男人，谁TM敢碰你我弄死谁——”
　　和林萧吵架是最累的，我主动吻住了那张越说越得劲的嘴。
　　他微微怔了一下，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抢回了主动权。
　　林萧如今的吻，似乎要把我吃进去，就连看我的眼神也是如此。
　　我不想深究，问他为什么今年过年想着过来了。
　　“就突然想到你是一个人过年。”他火气下来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们家吃完饭了，现在小辈闹腾，长辈看春晚，我在那儿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春晚确实没什么意思，你吃饭了么？”
　　“吃了。”
　　“吃了什么？”
　　“随便吃了一些。”
　　“过年怎么能随便吃一点。”
　　“每年都是这样过，习惯了，”我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吧，我困了。”
　　他不太愿意，打开手机，看看周边有什么，可惜过年时候，包间大都定了出去，这个点该回家过年的又都回家过年了，基本没有散桌。
　　我又不爱吃西餐、火锅之类的，最后林萧让林家那边送了一些菜过来，硬是看着我吃了一些。
　　每一口都让人心情复杂，因为我不知道林萧这个热度要多久才能过去。
　　他还准备了新年礼物，一条项链，一首亲自唱的歌。
　　项链很好看，我确实挺喜欢的。
　　歌也好听，还是为我一个人唱的，总是叫人心动的。
　　“你开心一些了么？”
　　我点了点头。
　　“我还可以叫你更开心，”他抱着我，又开始胡乱承诺，“叶子，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会让一直你开心的。”
　　男人嘴，骗人的鬼。
　　我没有应，也没有反驳。
　　林萧这样的人，就是三分钟热度，事实也是如此，年后他就开始忙着复出，元宵插入了一些晚会，一直忙到3月，两人都很少见面，他一开始还会打电话回来说一声要不要回来，后来也就忘了。
　　这是意料之中，我却还是有些失望，随后又对这种失望感到可笑。
　　4月时候，他要去补拍之前的一些镜头，还要参加一个综艺，很快就和之前传八卦的女演员又被拍到一起逛街。
　　男女之间并非没有纯洁的友情，但是林萧不会有。
　　林萧打了电话来，说是为了热度炒作，希望我不要误会。
　　我还没有完全割舍掉这个人，只是又不是那么在意，听他说完也就听完了，然后抓紧把行李都邮寄到了南京。
　　离开北京这件事，我做的太磨叽了。
　　最后看了一眼林萧的那个房子，我说了再见，晚上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去红螺寺拜佛。
　　我沿着台阶上去，跪了每一位观音。
　　我什么都不求，只是想和过去的自己的告别。
　　晚上时候我去了在豆瓣上看到一个酒吧，也是在那里，见到了楚源。
　　“这神奇的缘分。”楚源感叹着，“难怪我看到你时候，就觉得你好像被扒了一层血肉。”
　　这个牙医说话总是血淋淋的，我拄着头看他，“你以前和我，其实见过吧？”
　　“是的，你找陈默时候，我们打过很多次照面，不过那时候你眼里只有他。”想到过去，楚源的目光有前所未有的柔和，“我记得你跟小兔子一样，一见到陈默就冲过去，就跳上他的背，那时候你可不瘦呀，压得陈默腰都弯了。”
　　我也笑出来，“我和陈默小时候一见面就会那样。”
　　“你俩在一起时候，就跟上下两排牙一样，不给人塞进去的机会。”
　　“这个比喻挺恶心的。”
　　“所以你俩没在一起，我是真的很意外。”
　　“我两做兄妹就是最好的，你呢，不会以前就想跟我上床吧？”
　　“那天是意外，我喝了些酒，脑子有些不清醒。”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口酒，“不过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好上手，不过有一点确定，就是我们肯定会再见面。”
　　“你咋这么神神叨叨的？”
　　他看我，一双浅眸透过平视镜，很是认真，“我一直相信，只要想见面，最终都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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